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贬官(十一)

    冷不防的一句话让温丽湘缩缩脖子,周围的气场明显冷了几分,分外压迫人。

    裴肃朗整个人一冷起来,那便是比数九寒冬的寒风还要刺骨头。

    木梨寸心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温丽湘倒是对裴肃朗这般冷模冷样习以为常,叫寸心接过白念升,轻呼出一口气,转而朝裴肃朗躬身,道:“大人误会我了,这孩子与那老头是从凉州过来的,白日,这小孩偷了我的钱袋子,这才与他有些渊源。”说着,指着缩在墙根边的老疯子。

    老疯子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场面中回过神来,仰头忘着天,嘴里嘀咕什么。

    裴肃朗紧皱的眉微微松缓几分,面容好歹不容刚才那般严肃,顺着温丽湘手指方向看去,隐约听得老疯子嘴里念念有词,约莫是“冤枉,翻案”字眼。

    裴肃朗对这种字眼尤为敏感,如此眼神微凛,便要向那处走去。老疯子迷迷糊糊好像要睡着了。

    刚要迈步,庙门外面走进来一男人,人未到,声先至,慢慢悠悠道:“子复,凡事也无需太要操心,我今夜叫你出来是叫你陪我好好喝上一杯,你倒好,听闻城南闹了灾火便马不停蹄撂下我。子复,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朋友?”

    声音听着朗润,却自有一番威仪,温丽湘观看跨进门槛的男人,来人脚上一双黑缎皮,履,一袭莲子白散花锦瑞兽纹大袖袍,双手负在后头,手里拿着一把合拢折扇,虽说斥人之言,字句之间并无责怪之意。且子复为裴肃朗之字,言语反倒添了几抹熟稔。

    温丽湘猜测此人出身必然不凡,视线在男人笑得温和的面上停留片刻,此人相貌并不出重,面容却是有些阴柔,与裴肃朗身量齐平,身材颇为高大,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雍容华贵,他的视线落在前方一片残壁断垣上,眼里隐约闪过可惜,“子复,你认为这济民寺重新翻修一可好,也好让百姓重新有个念头。”

    这济民寺从前香火旺盛,听说许愿甚灵,这南城大多是些寻常百姓,便是将自己那几个愿望翻来覆去向佛祖祷告,无非是家人身体健康,祈求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多子多福云云…甚至连城中一些富贵世家小姐也爱往这来求取姻缘。

    自打这天灾年年没曾消停,济民寺来求愿之人便少了,等到天灾持续到第八年,众人开始谩骂我佛,无人祈拜,佛说普渡众生,不曾想天道无情,佛对待普罗众生从来无所偏倚。

    久而久之,这寺庙便成了荒庙。

    温丽湘总觉得这人不似面上那般温和和煦,就像裴肃朗并非如他面上冷模淡然。

    却见裴肃朗拱起双手,微微颔首,好生朝刘奇行礼,“中途弃下殿下,是微臣逾举…不过臣以为此番天灾频繁,百姓生之多艰,还是不宜大兴操劳。”

    若是当真要修,最终还是落到百姓头上,劳民伤财。且皇帝近些年迷恋丹药,刘奇这番言论也并非一时兴起。

    裴肃朗垂下的眼眸闪过几分沉色。

    太子刘奇突然爽朗笑了两声,“哈哈,子复不必如此紧张。”他看看温丽湘,眼里闪过沉思,他本有意隐瞒自己身份,裴肃朗这番态度却是一点都不避着这人,所幸刘奇也不再隐瞒,道:“孤不过随口一说,做不得真的。”

    此言一出,温丽湘主仆三人头脑嗡嗡作响,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

    当今天下自称“孤”的唯有一人。

    温丽湘立马跪下,木梨寸心紧随其后,“贱民拜见太子。”

    温丽湘心脏砰砰狂跳,这便是前世裴肃朗效忠之人——当朝太子刘奇。不曾想两人君臣,之间关系倒为亲厚。温丽湘跪在地上,感觉刘奇正在打量她,不禁如芒在背,双手隐约攥紧身前衣衫,冷汗涔涔。

    “何必如此大阵仗,起来便是。孤今天心情好,不想闹太大动静。你便是子复亲点的落榜举子。”刘奇口气听不出什么喜怒,温丽湘诚惶诚恐道:“承蒙大人赏识,贱民这才有一番施展拳脚机会。”

    裴肃朗不曾说话,目光却是落在温丽湘身上,看不清他的脸色。刘奇侧厕身子,看着裴肃朗道:“孤还纳闷子复究竟是识得什么济世人才,不惜破坏制举规矩也要招揽,今日一见果是不同凡响。”如此,他又看向温丽湘匍匐跪地身影,“孤与子复还未曾聊得尽兴,既子复对你赏识有加,你便跟着孤去御景楼吃酒如何,如此你跟着子复也好长一番见识。”

    这话刘奇说的顺理成章,明明是问温丽湘意思,却并非顾虑温丽湘意愿。太子名头沉甸甸压在温丽湘头上,她自不会反驳。

    一旁裴肃朗倒是恭敬行礼道:“殿下,子时将至,夜已深,殿下托付给微臣的事,臣也必当竭尽全力而为。”

    裴肃朗此人秉性,刘奇是晓得的,裴肃朗向来不畏强权,若非出自自愿,便是得罪此人也在所不惜。眼下,裴肃朗分明是不想让这人卷入这趟浑水,如此一想,刘奇挑挑眉,居高临下又多看了几眼温丽湘。倒是有趣。

    刘奇也不为难裴肃朗,虚扶裴肃朗直起身子,“如此也好,子复刚从那岁同乡回来,且还要时刻提防刘阜那厮,是有些辛苦,今夜子复便回去好好休息吧。至于其他事,孤下次再来找子复商量便是。”

    裴肃朗面上冷淡,道:“谢殿□□谅,臣必当辅佐殿下为民谋福。”

    刘奇点点头,踱步而走,十步开外的小厮举着灯笼,不紧不慢跟在刘奇后头,远远望去,刘奇挺拔的身影留下孤寂虚伏的长影。

    ·

    星光正亮,眼见夜色越来越深,这星光也越发璀璨,洋洋洒洒落下来,映照面前被烧毁的房子,黑沉沉的,传来一阵烧焦的味道,偶有几根完全烧毁的断木噼噼啪啪断裂落到地上,发出啪啦落地声。

    那堆废墟中间好像隐约浮动,堆积起来的黑色木头也隐隐作响,温丽湘被吸引了注意,上前去看看,暗色的阴影里隐约爬出半个脑袋,他用尽全身力气朝前方伸出手,明亮的星辉下,那人的脸被烧得面目全非,黑红的血顺着青石板之间的缝隙流到温丽湘脚边,那人嘶哑着声音道:“救我…救我……”

    温丽湘一骇,忙往后退了两步,脚下印了两个血印子。

    所幸这般场面她曾见过好几次,没有像那次,直接吓晕过去。

    寸心与木梨倒是全身汗毛倒竖立,吓得花容失色,跳着脚往后退了十几步。

    温丽湘自知这种场面对两个丫鬟来说颇为惊骇,便嘱咐两人将白念升带去医馆看看身体是不是被踢出毛病,拿出身上不多的银钱递给寸心,“就去白念堂,那家医馆晚上不歇业。”

    温丽湘初来长安,便是在这拿药,一来二去,店家对她们也算熟悉。

    木梨一脸担忧道:“少爷,你不跟我们一起?”

    温丽湘看看倒在院墙的老疯子,又看看刚刚从废墟里爬出来的人,抿抿唇,道:“好生在那等我便是。”

    木梨还想再问,寸心扯扯木梨袖子,将人带走。

    两人一走,温丽湘这才凝神想刚才一系列发生事情,便将自己的疑问提出来,“大人,市面售卖的马铃薯种为何与你给黄老四的不一样?”

    裴肃朗看着那爬出来,彻底没了气的死人,皱皱眉头道:“本官给黄老四的是马铃薯种子,若能种活,便是有根之物。这刘阜投放到市面上的,便不是种,而是生长出来成熟果实,其实是茎块,自然也是能种活的。但种子是不流通于市面的。”

    裴肃朗也知刘阜其中用意,施以小恩小惠,便能换得民心所向,为自身造势不费吹灰之力,自古以来民心所向便能称王,加之刘阜在边关蛰伏八年,彻底止息与羌族之战,更是深受百姓称赞。

    可梁王当真能坐这九五之尊之位?

    温丽湘试探问道:“所以,大人来此处并非是因为这处闹了火灾。”

    裴肃朗默了半响,道:“这马铃薯卖得高价,百姓不惜以土地交换,是因这东西真能种出来,近来长安已发生好几起因为想换得土地交换马铃薯,百姓想尽各种法子扩大自身拥有土地数量。土地私有猖獗,这岂不又重新回到原点,也违背本官初衷。”

    裴肃朗顿顿,漆黑的眸子盯着温丽湘,一字一顿道:“这也并非你的初衷是与不是?”

    裴肃朗的声音有些和缓,温丽湘第一次听裴肃朗如此讲话,实在有些不适应。

    裴肃朗这话对也没对,她的家族本身拥有万亩田产,与裴肃朗说的意思完全相悖。她起初提出废除名田制,将土地归为国有,也不过是沾了前世的光,对裴肃朗有些了解。

    她只想让家族摆脱既死的命运。

    可裴肃朗这番话,她又却是反驳不出什么道理。

    裴肃朗想为百姓们争取更多的土地又有什么错呢……

    温丽湘面对裴肃朗此时此刻有些光亮的眼眸,眼神躲闪,她愣愣点头,问,“那大人要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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