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贬官(十二)

    裴肃朗怔了一下,他要怎么做?

    他能怎么做?

    刘阜背后何彷扶持,加之军功加身,要想撼动他地位绝非容易之事。当年老师被皇帝寒心,深隐山林,再不问朝事,朝中何彷势力错综盘旋,朝天湖一案,何彷趁机铲除进士派势力,替老师求情的官员或是被贬、或是流放,或是倒向世家派。

    老师竭尽全力护住他,也只忠告他两句“莫要自毁前途,毋要锋芒毕露”。朝中无甚他势力,如此他才倒向刘奇。他助刘奇稳固地位,刘奇允他改革田制。方才刘奇主动寻他,便是为了如何在这高价售卖马铃薯上参他刘阜一本。

    裴肃朗不由得想起由朝天湖引发的一场贪污案。

    朝廷颁布修建朝天湖圣令时,公开征地,百姓不得不搬离宛县,为作补偿,朝廷拨款五万两给予百姓用作征地费,却不想这宛县县令贪污征地银两,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加之旱灾侵袭,哀鸿遍野,饿殍满地,白骨森森。

    宛县百姓联合手写血书,状告宛县县令贪污朝廷拨款,不顾百姓生死淹尽良田。

    裴肃朗对此全然不信,如今朝天湖修建五年还未建成,反倒怀疑何彷贪赃枉法。

    刘阜此举不也是变相暴敛钱财!

    或许可以从此处着手。

    裴肃朗心中隐隐有了对策,不过并未表露,他看看温丽湘,星光将她的面容虚虚掩映,问道:“若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温丽湘实在没想到裴肃朗将此问题抛给了她。

    夜色在两人中间流缓,风吹起温丽湘的额发。

    裴肃朗不是白日那身装束,一袭钢青古香缎暗花兽纹袍,衬得人深沉,那张脸却是温润如玉,不似岁同乡那般从简,又添了几分华贵。

    温丽湘缓缓道:“大人,或许我们还应等上些时日。”

    裴肃朗眉间微挑,唇边轻泄笑意,“哦,倒是与本官卖起关子来了?”

    温丽湘最见不得裴肃朗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颇为不自在,她解释道:“不是——”

    裴肃朗却打断她,“如此也罢…方才你说你钱袋子被偷了,不如…”裴肃朗顿顿,却还是将后头的话说了出来,"不如本官为你提供一个住处,也好叫你好生想出对策,如何?"

    温丽湘愣了愣,本觉裴肃朗这提议有些冒犯,不过她现下扮做男儿,裴肃朗此言也是为她考虑。

    她无法猜测裴肃朗此言出于何意,或是看她并非花架子,能提些有用建议,或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温丽湘断然没拒绝道理,左右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温丽湘微微仰头,星光璀璨,裴肃朗漆黑的眼眸亮得出奇,她一抬眼便能看见他的眼睛,似乎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长时间,也有些想知道她的回答。

    温丽湘不禁恼怒自己这样的想法,却觉得裴肃朗这般态度让她心脏拂过片片羽毛,撩得心头软肉有些痒,她避开裴肃朗视线,微微颔首,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发颤,“大人仁慈,温非感激不尽,暂住几日,绝不叨扰大人,还请大人放心。”

    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

    温丽湘一面应下裴肃难对她的关怀,一面又心惊肉跳。

    裴肃朗自是不知她的身份,可她却是清楚的,这绝是她两辈子做的最大的逾越规矩的事——接受外男的邀约,住到人家家里去。

    想到此处,温丽湘浑身抖了抖,她本不该这样做。

    却听裴肃朗语声响起,“你不必介怀,本官府中不养闲人,便是本官要你住,也并非白住。”

    温丽湘好歹缓和下身子,拱手道:“大人愿给温非提供住处,我已感激不尽,这天下没有吃白食的理,我还是懂得的的。”

    “如此,你便领着你那两个小丫鬟到本官府上来吧。”裴肃朗这话说得没有分毫起伏,与例办公事的语气别无二致,温丽湘悬起的心脏这才回落一点,这才是她所熟悉的裴肃朗。

    温丽湘还惦念着白念升的伤,如此便往白念堂走去,谁知裴肃朗竟也跟着她,两人一路无言,裴肃朗不说什么,她自然不敢出言。

    等到白念堂门口,整条街道除了这处药堂门檐两边挂了灯笼,散发出柔和亮光,里间屋子里也传来模糊的灯光,透过窗户纸,隐约看得见模糊人影、稍微压低的说话声。

    裴肃朗站在这处往那牌匾上看了看,这应是新开起来的药堂,以往是没有的,房门处隐约传来略有些刺鼻的木漆味。

    “你放才说,那白念升是从凉州过来?”裴肃朗略有沉思,问道。

    跟在裴肃朗身侧久了,也养成个爱揣摩的性子,温丽湘试探道:“大人这是……”

    “罢了,你且带他出来。”裴肃朗摆摆手, “本官便在此处等你。”

    裴肃朗眉头微微皱起,温丽湘不敢揣测太多,便进去白念堂。

    整个大堂分成两个部分,左边是一方柜台,后面摞着□□层的药屉子,右边则是替病人治病的地方,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后方还搭了几条宽木长凳,便于病人躺下,郎中观测病人身体,再拉上帘子。中间是一条人过的通道,通往后院。因着夜色深沉,这里没什么人,四周弥漫着中药材味道,隐约还听得几声抽抽搭搭的哭。

    温丽湘往前走几步,掀开遮挡后面的帘子,便见这寸心木梨一边守在白念升两侧,郎中正捞起他衣服给他肚子上药,整个腹部便是触目惊心的乌紫。郎中一面上药,一面安慰白念升,又叹口气道:“哎!什么人下手这样重,不过是个五六岁孩子,这世道!”

    木梨看着那伤,眉头蹙得死紧。

    白念升哼哼唧唧的哭,扭着身子,郎中一触到他肚子,便要缩缩身子,嘴里断断续续道:“阿娘…阿娘又不要我…呜呜呜…我要阿娘…要阿娘……”

    木梨一面心疼这小鬼,一面又觉他太过聒噪,真是吃准了小姐性子柔软,一口一个娘的,不是毁小姐名声!

    木梨瞪大眼睛,佯装嗔怒,“再闹,便将你丢在这!”

    白念升非但没被吓到,反倒哭得更大声了。旁的寸心打了个哈欠,“这小子真能折腾人……”

    说着,便看见自家小姐向这处走来,倦意也驱散几分,“小姐!”

    郎中也早知温丽湘是女儿身,也不足为奇。

    白念升这下倒是止住了哭声,腾地从凳上跳起来,几人猝不及防后退几步,朗中手里的药水差点打翻。

    但见那白念升笑着一张脸,哭肿的眼睛连缝都没了,灵活跨过宽木凳,跃当到温丽湘身上,“阿娘!”

    温丽湘差点跌到地上,稳稳步子,只能接住白念升。白念升一脸鼻涕眼泪糊在温丽湘肩头,“我就说,阿娘怎会不要我…阿娘,别在丢下念儿了,我会护着阿娘一起找到爹爹的……”

    小孩语气稚嫩,温丽湘虽不太适应,却还是应了一声,没过一会,放白念升下来,看着小孩满脸泪痕,抿唇笑笑,“你为何喊我阿娘?”

    白念升委屈起来,搂住温丽湘脖子,“阿娘就是阿娘,阿娘当真要抛弃念儿吗?”

    温丽湘竟也无从反驳,她轻声叹了口气,拍拍白念升脊背,“是你阿娘便是,那你躺下来,让郎中给你上药可好?”

    白念升这次乖乖听话,躺下来,拉住温丽湘的手,哭红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温丽湘,生害怕她就这样没了。

    郎中是个七八十岁的大爷,慢悠悠走过来,捋捋下唇的胡子,长叹一声气,道:“哎!我们这掌柜也是,前些年丢了孩子,一路从凉州过来都未曾找到。想来掌柜也是个苦命的人,听她描述,她那孩儿该有这般大。这一路上,是生是死恐都生死难料,可惜可惜!”说着,郎中看了白念升。

    温丽湘眉眼微动,“这白念堂掌柜竟是个姑娘。怎的从来未曾见过?”

    郎中又倒了一点药水往白念升肚子上抹,“掌柜很少此处,平素都是我打理药堂的。”

    “这姑娘是从凉州那边过来的?”温丽湘看看白念升皱巴巴的小脸,紧了紧白念升的手。

    郎中继续道:“是啊,你可曾记得梁王殿下前些日子回朝,掌柜的也是那时候过来的,她说她是凉州人,奔波到长安是为了找孩子的……”

    所幸白念升上药没花多少时间,郎中又给他开了几副内服的药,又嘱咐温丽湘也该来拿药了。给白念升看完病,温丽湘身上也就没剩下多少钱,糊弄郎中下次来看。

    若不是裴肃朗主动提出给她们住处,今夜当真要夜宿街头了。

    白念升死活不要别人抱,非要缠着温丽湘,叫他下来走也不行。

    温丽湘觉得白念升这家伙性子太像小姑娘了些,就是她有些抵不住白念升一直挂在她身上。

    裴肃朗走在前侧,与温丽湘没隔多少距离。

    自木梨寸心知道裴肃男来历不凡之后,也只敢缩着脖子,走在最后头。

    温丽湘实在有些受不住了,拍拍白念升背,“白念升,你下来走好不好。”

    白念升将温丽湘脖子扒得死紧,耍着小性子,“不!阿娘从前都是这样抱我走路的……”

    她还未说话,下一刻手上一松,人已经落到裴肃朗手里去了,他的衣袖轻轻拂过她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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