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贬官(十三)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白念升一愣,眼见这人冷眼看他,白念升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嘴里喊道:“阿娘!”边喊,边向温丽湘伸手,同时整个人像条泥鳅左右挣扎。

    却见裴肃朗手上更紧了几分,对着白念升挣得通红的脸冷言冷语道:“休要再闹!”只这么一句话,白念升便真不敢再动了,只瘪着小脸委屈巴巴看向后方的温丽湘。

    温丽湘倒是没想到裴肃朗这般冷模冷样,对小孩的威慑力却是十足,她勾勾嘴角,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刻意压抑的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之下尤为凸显,星光笼罩前方那男人的身影,即便是抱着一个小孩,他的脊背还是挺得很直。温丽湘莫名想到节节攀升的青竹。

    裴肃朗有时候,当真像那清翠的竹子,若隐若现的微光缓缓从他身上流过,星光始终不曾遗忘过他。温丽湘忍不得拉近一点距离,却见裴肃修长的脖颈上,染上一层似有若无的薄红。

    温丽湘呼吸滞了滞,可是他听到了,可为何会脖子红?

    ·

    不多时辰,几人便到了裴肃朗府门前。温丽湘还以为会见到怎样一番富丽堂皇的景象,眼前普普通通的房子让她彻底傻眼了。

    府门前还好,朱红色的漆门,中央扣着两个狮子门环,两边一边挂着一红灯笼,顶上一块宽匾额上写着“裴府”两个大字,是世家贵人惯常装潢的门面,推开门里间却不是这般。

    裴肃朗放下白念升,甫一拉开门,穿过影壁,不过带了一个青石板铺成的院子,西院角栽种一棵桂花树。正值夏季,却能闻见一阵悠远浅淡的桂花香。

    桂花树下还落了一张圆形石桌子,周边修筑几个石墩子。

    在往里边看,便是几间大小不一的屋子,按着规模,这屋子应该是二进二出的四合院。可裴肃朗好歹是当朝尚书令,居然只住着一间二进二出的房子,这实在有违他的身份。且屋子四周摆设也颇为从简,府中也无甚服侍的丫鬟婆子,稍显冷清。

    一眼看过去的,便是正在院子练武的青川,以及一旁坐在石墩子上摆拉着簸箕里细小花瓣的老妇,想着香味便是那处传来的。

    温丽湘看看裴肃朗清瘦的背影,愣了愣。

    裴肃朗原是这样一个人么?

    院子中央,青川正往空中翻了两个侧翻,一见门口几人,当即奔走到裴肃朗身前,带起一阵稍有凉意的风,语气有些雀跃,“大人,你回来了。与太子殿下可有商量好对策?”

    府中上下,齐齐整整加上裴肃朗也就三个人,裴肃朗若要外出,坐石墩子上的罗春花必要好好问上一番,每回出走前也要嘱咐裴肃朗万事小心云云。

    裴肃朗也不觉得厌烦,每次必如实告诉罗春花自己去向,以免让她担心,罗春花与青川一样,跟在裴肃朗身侧已有七八年之久,看着裴肃朗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也知他其中艰辛。

    因此,青川也不觉得自己这问题有何冒犯。

    裴肃朗侧头看看自己将带回来的几人,道:“还未。”

    青川一越过裴肃朗,目光落在温丽湘几人身上,双眼微睁,“大人,你将她带来府上作甚?”

    不怪青川反应如此大,他家大人那点俸禄余留下三人的够吃的口粮,便全都拿去接济穷人去了。

    大人郊外名下所有土地除去散给百姓部分,另外十亩也是无偿给一些没有土地的流民耕种。

    大人甚至不曾收过那些人的租金,不过那群人也感念大人心善,时常送来些时令菜蔬。大人却是更为节俭了。

    裴肃朗撩撩衣袖,口气淡然,“温非在本官手下做事。”他看看温丽湘,眉心微微皱起,“凑巧遇上,本官见她走投无路便将她带到府上。”

    裴肃朗如此说着,温丽湘向裴肃朗拱手一拜, “大人宽厚,温非自然也不会白吃白拿。”前一句话是对裴肃朗说的,这后面一句自然是对青川说的。

    说着,温丽湘抬头看看青川。

    青川噎了一下,见裴肃朗未曾反驳,哽着脖子哼了一声,走远了。

    裴肃朗没说什么,径直走到罗春花身侧。

    罗春花今年六十有五,盘起来的头发不剩一点黑,拾掇簸箕里的片片桂花,阵阵幽香往温丽湘鼻子里钻。

    温丽湘低头看簸箕里的桂花,这才看出来这是晒干的干花,应是趁着天气好,老人家又拿出来翻晒一番。

    罗春花耳朵不太好,裴肃朗微微俯身,对着罗春花耳朵道,“阿嬷,府上来了几个人,阿嬷帮我安排一下可好?”裴肃朗语气不如平素那般冷硬,也不自称自己为本官了。

    温丽湘心口微动。

    罗春花这才停下手,侧头看看,脸上又堆满笑,“大人回来了,老身以为大人今夜是又不回府了,日日这么劳累可怎么行,需得好好保护身体……”

    裴肃朗耐心听着,一一应下。温丽湘在一旁观看,鲜少见到裴肃朗这般姿态。

    罗春花又再看看温丽湘,眯着眼睛打量一番,“这是…”罗春花很快便截住了口,迟缓点点头,"大人放心,老身这就为这位郎君安排。"

    裴肃朗点点头,“多谢阿嬷了。”

    ·

    星星越发黯淡,月光从黑云后渐渐显露出来。

    寸心木梨困得发慌,白念升折腾一宿,也好不到哪去,几人跟着罗春花收拾出两间屋子,温丽湘善解人意先叫寸心木梨睡觉。白念升死活不肯离开温丽湘身边,便在刚刚铺好的床榻上睡着了。

    罗春花为温丽湘几个人收拾的是前院的西厢房,青川与裴肃朗住在后院,罗春花则是住在东厢房。

    这里的每间屋子都颇显陈旧,不过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温丽湘住的这间还要好些,屏风隔出里间外间,窗口边摆着一张书桌。

    书桌上摆了一支煤油蜡烛,光芒暖意融融,流斥整间屋子,窗户边映照两人身影。

    温丽湘正帮着罗春花装被套子,白花花的棉絮柔软舒服,看着应是还未曾用过的。虽说正处于夏季,晚夜却还是有些凉意,因此盖上棉絮还是很有必要,何况温丽湘本就体弱。

    罗春花坐在床边捏住被套两个角,将棉絮往里面套。温丽湘坐在另一头捏住另外两个角,将棉絮往里套。

    套棉絮时会发出呼呼的声音。床上另一头白念升睡得正熟,呼吸细腻绵长。

    窗口的烛火摇摇曳曳,偶尔响出噼啪声,罗春花脸上每条皱纹都堆了温柔的烛光,她一边做着手里的事,一边看着温丽湘笑。

    温丽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对罗春花尴尬笑笑。

    罗春花顿顿,道:“小郎君今年几岁了?”

    温丽湘不知罗春花为何这样问她,却还是答道:“十九,阿嬷。”

    罗春花点点头,蠕动嘴唇,小声说些什么。温丽湘听不太清。

    没过一会,罗春花又道:“你可知大人从不带外人回来府中?”

    温丽湘手上动作一顿,“为何?”不知为何,她的心也莫名悬跳起来。

    罗春花眼光颇有些意味深长,她摇摇头,却又道:“许是小郎君颇符大人眼缘。”

    "啊……"温丽湘摸不着头脑。

    罗春花笑道:“老身也是随意猜测,大人心中想法自然只有大人才知。”

    “哦。”温丽湘只能点点头。

    罗春花理理被褥边缘,微叹了口气,“说起来大人如今二十又六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每每想到此,老身便实在忧愁,若是旁的什么人家,早已妻妾成群,孩子也该半大了。”

    温丽湘眉梢微动,顺着罗春花的话来,“那大人为何迟迟不成亲?”

    “说起来那便话长了,老身曾与大人出自同乡,那会正兴打仗,上头征粮征兵,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大半都要上缴官府供应边关战士,大人那会也才这么高。”罗春花比划,“还没多大呢,官府要求每家每户都需出一男丁出去应征,可恨那两口子心肠实在歹毒,便是要将大人这般大的孩子当出去应兵。好在大人不知用的什么法子躲过征兵。那裴兴淮分明正值壮年,他不去,便让大人顶替他的名额。都说虎毒不食子,这番作为实难让人接受。”

    罗春花身量不高,比温丽湘还要矮上一个头,坐在床边上,两只脚离开地面,“哎!大人是个读书的料子,那两口子见不惯,那会饭都吃不上,哪还有闲钱读书,那两口子见大人生得好,竟想着…将大人卖到那种地方去。”罗春花脸上有几分嫌恶,“就是男人专卖皮子的地方…折腾来折腾去,大人便自立门户去了,等大人长到十多岁的时候,天灾年年来犯,那两口子也没什么可折腾的……再后来大人就没再回来过了,等再回来时,那两口子早就被人吃了,连骨头都不剩。大人功成名就,派人在山上给那两口子挖了两座空坟,立下两块牌匾,这才又走了,顺带捎上了老身和青川那小子……”

    温丽湘着实没想到裴肃朗的同年生活如此曲折磋磨,也有些同情那不过半大的少年却要经受如此打击,可到底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的,并未亲眼见证,心里并未有多大起伏,无论如何,裴肃朗亲手杀了她双亲,以及她……

    温丽湘捏捏手指,指尖有些发颤。

    罗春花突然过来握住温丽湘的手,浑浊的眼里有些泪花,“大人是个好人,若是没了他,老身早就是一抔黄土了,姑娘,你会好好对大人?”

    温丽湘惊了一跳,这老妇从哪里得知她是个女儿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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