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

    残阳如血。远处的大路上传来“嘚哒嘚哒”的马蹄声,一群少年浩浩荡荡地策马飞驰而过。为首的那位穿着天青色的长衫,头上的发髻打得十分整洁,只是由于长时间奔波,倒是有些碎发落到了外面,黝黑的脸颊也因此透着些许绯红色。

    “二师兄,天太热了,咱下来休息一下吧!”说话的是骑在第二匹马上的绿衫少年。他早已满头大汗,再加上本就皮肤白皙,现在更是双颊通红。

    天青色的长衫少年双眉紧皱,啐道:“啰说什么!不想被大师姐教训便快点跟上吧!”说着,一脚踢在马肚上,扬长而去。绿衫少年摇摇头,对其他的少年们招招手,喝道:“还不快跟上啊!”

    这天青色长衫少年名叫沐生,是青城派何真人的二弟子。青城派乃正道武林一大派。坐落在西边的青城山。掌门人何百善更是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他年轻时曾大战魔道数派,如今的名声也是极其响亮的。他座下九名大弟子,人称青城九子。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高手。沐生是使双刀的好手,一套“金刚双刀法”见者都称奇。那绿衫少年排行老三,名叫桐安。他年纪虽比沐生大些,不过入门得晚,只得排在他后面。他擅长使鞭,所以腰间常佩着一把紫藤鞭。

    早些天前,正是江南长乐门的盟主陆元熙的五十大寿。长乐门和青城山,一个是东面的独占鳌头,一个是西边的一枝独秀,两位掌门都各自暗暗较劲,不过面子上当然得要过得去。所以,何真人一早便打点好了贺礼,遣沐生和桐安前去拜寿。

    沐生和桐安第一次出远门办事,在长乐门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启程回青城山,不敢多耽搁。结果半路上却正好遇到几个魔道中人在路边的驿站作威作福。沐生一向最是路见不平,二话不说就拔刀相见。不过那些魔道中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几个回合下来,沐生也没占的太多优势,亏得桐安和众师弟一起,这才把那些魔道中人打跑。结果沐生却被砍伤了左臂,那刀伤得不轻,于是一众人只得去到镇上找郎中。郎中包扎后又叮嘱得要修养几天,方可赶路。如此下来,自然就耽搁了好几日。

    沐生快步走上台阶,他的脑子里迅速地思考着如何去和大师姐解释。“要是师姐知道我又和魔道打架,肯定得要生气。”他摸着手臂上的伤,心里七上八下的。

    到了凌霄殿外面,却看见灯火通明,大殿的门紧紧关着。他心里狐疑:“怎的这个时候还有客人么。”他不敢豁然闯进去,只得先走到偏殿。他心想“大师姐必是在大殿里,那我正好先回自己屋去。等明天再和她解释。”这般想着他心里一松,走路都变得轻快起来。可能是因为一下子松懈下来,他竟没看清前边一个人影从偏殿后门进来了。

    “啪”一声,他迎面撞了上去。正好撞在了有伤的左臂上。痛得他“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你咋又受伤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沐生抬头一看,一名妙龄少女站在他面前。她一身男子装伴,一头乌黑的秀发也只是简单地打了一个高髻。昏暗的烛光中,少女的表情不甚清晰。不过只听她声音便知道,她是在生气了。

    “大师姐……”

    少女嗯的应了一声,便一把拉起沐生,带着些许关怀道“又和别人打架了吧?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说吧,和谁打啦?”

    沐生不敢正视她,耷拉着脑袋,偷偷地看过去,正好撞上她关切的眼神。少女长一双极美的杏眼。生气的时候双目微微圆瞪,却也是秋波粼粼,明若灿星。

    沐生双颊立马染上了一层红云,心中不由一荡:师姐她这般关心我,只是把我当师弟么……若我此生能和师姐在一起……

    “怎么了?是伤口痛吗?快给我看看!”少女一边敦促道一边把沐生的袖子撸了上去。

    她指尖触摸到沐生的肌肤,沐生立马感觉全身汗毛都要站立起来了。师姐柔软的皮肤让他感觉全身血液沸腾。“你怎么这么烫?”少女又把手放到沐生额头上,喃喃说道:“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没有。刚才赶着回来,路上奔跑得急了……”沐生忙解释道。他心里那点想法又怎么敢让师姐知晓呢……他的这位师姐,名叫月蝉。是青城派唯一的女子。八岁的时候因为父母双亡,便被何真人带入青城派门下。当年她父亲月无尚在江湖上可谓是大名鼎鼎,朱雀十二剑和玄龙大法名震天下,虽独来独往,无帮无派,却是一身正气,嫉恶如仇,被江湖人敬称为“神月先生”。母亲人称玲珑夫人,更是奇门怪阵的高手。她的玲珑山庄被江湖人传得神乎其乎。听说里面布满了各种变幻莫测的机关。非常人不可入也。何真人与这对伉俪一直交好,当年这对伉俪惨死,震惊之余,他便当仁不让地收养了他们的独女月蝉。而月蝉秉承了双亲的超群天资,在青城一枝独秀无人能及。众望所归地成为了何真人的首座弟子。江湖上都称她“月首座”。

    月蝉听沐生这么说,定了一口气道:“没发烧就好……要是伤口感染了可就麻烦了呢……”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小药瓶,塞给了沐生说道,“这是尚好的金创药,今晚你记得涂一点。”她似乎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明一早我就要启程赶去四海帮,你还伤着,还是莫要去了……”

    沐生听她这么说道,忙接过话来“去四海帮做啥?不过这点小伤没事,我陪师姐一起去……”

    月蝉摇摇头道,思忖道:”你身上有伤还是算了吧,若是到时候有事,你也未必能帮上……”

    “有事?那我就更得要和你同去。咳咳……”沐生急得呛红了眼。

    “哎呦。你急什么呀,慢慢说话。”月蝉顺手递了一杯水,说道:“我只是去吊丧的。四海帮的杨帮主,前两天被害了。午后他们的汪长老才到我们青城山,现下正在大殿和师父谈结盟的事呢。”

    她说得不紧不慢,一边的沐生反而更是激动,说道:“杨帮主也被杀了吗?该不会和之前的尹庄主和薛掌门一样,是魔道干的吧?”

    月蝉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听汪长老说,杨帮主像是血液被冻结而死。和之前两位一样。应该是魔道神女教的苍冥神功。”她虽然说得面无表情,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尤其是说道“苍冥神功”,她的声音变得特别深沉。沐生知道其中缘由:“师姐必是想到了她的双亲。听说当年的神月先生夫妻俩也是死于苍冥神功…而且真凶到现在也还未抓到……”

    “苍冥神功这两年似乎又重现正道武林……看来魔道的那些妖人已经蠢蠢欲动了……”月蝉的脸上阴郁不已,秀眉紧皱,轻轻地用手嗑着桌边,说道:“去年是昆仑派的薛掌门,年初的时候是碧云山庄的尹庄主,现下又是四海帮的杨帮主。这些都是响当当的武林豪杰。虽名气不如咱青城派,却在江湖上也是有口皆碑。如今却都命丧魔道,当真可惜。”

    沐生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师姐这般为他们惋惜。叫我看来倒是觉得他们有点自作自受……当年师父多次提及要结盟共同对付魔道,可他们理会吗?说什么师父是狼子野心,妄想一统江湖。咱青城派武林第一,难道这不是民心所向么?”

    “啪”地一声,月蝉一手拍在桌上,喝道:“胡乱说些什么呢?!”

    沐生不服气道:“师姐,我有说错啥吗?你就说这四海帮吧。听说当年汪长老还被魔道抓去过。要不是咱师父救他,他现在在哪里还不知道呢?!可当初师父提出要结盟,他和杨帮主反对得最凶。如今杨帮主真出事了,怕了吧?这才覥着脸来求咱…要我说,之前的尹庄主和薛掌门也是自作自受,谁叫当初他们一个两个都默不出声……如今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哐当”,月蝉狠狠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也跌落下来。“你再胡言乱语,我这拳头就砸在你脸上了!”沐生本还想说些什么,看月蝉这般怒气冲冲,只得禁声。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半响,月蝉先开口说道:“你莫怪师姐凶你,如今你也是江湖上走动的人了。大家都尊你一声青城二侠。你若不谨言慎行,如何做众师弟的表率?!”她的声音轻轻的,语气却是极其坚定。

    沐生正后悔自己刚才这般冲撞师姐,心里百般歉疚,他从十岁入门,就一直在月蝉左右,平日在青城更是与师姐形影不离,如今他们俩年纪渐长,沐生早就对月蝉有了不同的心意。只是这份心意他只敢静静放在心里,想着有一天自已能够独当一面,到那个时候也许方可表露心意。现在的他,还是不行的吧?打不过师姐也就算了,做事也不如师姐稳妥,一直都是被师姐照顾着。刚才又口无遮拦地惹师姐生气了。“真是该死啊我!”沐生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他太过用力,手臂上的伤也被拉扯到了,“噢”他忍不住叫出声来。月蝉忙把他按住,皱眉道:“哎呦,这么激动做什么?师姐半分便说不得了吗?”沐生忙摆手争辩道:“师姐说得太对了,我这人就是这般没脑子,口无遮拦的,师姐你要不打我两大刮子吧!”

    月蝉听了“噗呲”一下笑了出来,扬起手作势要打他耳刮子。“你呀……”她笑着在沐生脸上轻轻地刮了一下,“快回房去休息吧……”说着便径直离开了。留下沐生涨红着脸站在原地,他摸着刚才被月蝉刮过的左脸,似乎还留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不由得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师姐明早我与你同去……”

    月蝉回到屋里,收拾一番便准备睡了,毕竟明一大早还得赶路。躺在床榻上她辗转翻侧,脑中时不时又回想起当年阿爹娘亲遇害的情景:那天正是何真人来指点自己剑法的时候,月蝉自能记事起就开始练习剑法和内功。练功总是辛苦的,阿爹娘亲见不得女儿这般,有错也不忍苛责,所以才请了他们的老朋友何真人来指点。何真人出生青城山,修得是最正统的心法和剑术。本想着等过了十周岁便让月蝉正式拜师青城门下,结果那天月蝉刚刚学会了青城剑法的入门,“平沙七式”。兴奋的她一路跑回家中迫不及待地想展示给阿爹阿娘看时,却看见他们——

    “阿爹,你怎么了?阿娘呢……阿娘!!”月蝉摇着全身僵硬的阿爹,他身上的寒气排山倒海向月蝉袭来,月蝉哪里顾得到这些。她只一个劲地大叫“阿爹阿爹!”直到何真人进来,一把拔开她,喝道:“蝉儿快退下,这是魔道的……”他一把护住月蝉,一边揭开神月先生的衣服。只见阿爹原本白皙的身体变成了青紫色,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深紫色血管,“是苍冥神功!”月蝉在昏倒前只听到这一句。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直到碰到手上的冻伤,才感觉到真实的疼痛感。

    月蝉轻轻地摸着手心的那片淡紫色。这片冻伤的印子随着时间已经越来越淡了。她忽然狠狠地掐下去,疼痛感立刻传了上来。“我还没能手刃仇人,怎么可能忘记这个血海深仇!”她是之后才听说这苍冥神功是出自魔道的神女教。这神女教是魔道中最古老神秘的一支,连魔道中人都不知道她们大本营在何处。对月蝉来说,报仇似乎就更遥不可及。不过来日方长,从那天起,她把仇恨放在心底,一心跟着何真人练功练剑。近年来,何真人忙着在江湖上拉帮结派想组成同盟一起对付魔道。这也是因为魔道势力日益壮大,听说天魔宫出了一个明华君,此人统一魔道各宗势力。也许有一天便会对正道出手。月蝉为了师父也是在各个门派中奔波游走。一方面为了正道不被魔人所折、一方面想着若是结盟,是否就能够打听到更多的魔道消息,尤其是和神女教有关的。只是这结盟一事,武林上也是众说纷纭,各执己见。江南的长乐门,占着东边第一位置,对这事不置可否。下面的其他帮派自然也是持观望态度。西边这里大多倒是倾向结盟,四海帮却在积极走动想找其他帮派一起反对。听说曾找过昆仑派和碧月山庄,这俩派一直都是模凌两可的态度。而反对的因由便是怕结盟以后青城一家独大。也因为这些,结盟之事推磨了好些时日了,如今神女教再次重现江湖,出手还是这般毒辣。一年之间已杀了三大派的掌门人。“看来结盟真的是刻不容缓了!”月蝉心里默默道,“我总有一天会杀到神女教!这次去四海帮,得好好找人问问看有什么线索没。”她这样想着,昏昏地睡去了。

    奕日一早,月蝉便和沐生出发了。她拗不过沐生,只得带着这个二师弟。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倒也不无聊。晚上便到了道门镇,两人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想着第二天便能到四海帮。这四海帮的名字虽带着海,其实却离海十万八千里远。倒是背靠一座茂潋山。这茂潋山山势险峻,另一边听说便是魔道千砂帮的地盘。这些年也没少和四海帮掐过架。

    师姐弟俩人刚长途跋涉,正想躺下歇息的样子,却听见楼下吵吵嚷嚷,一大群人似乎拥了进来。

    “快把所有人都轰出去。大爷我今日包了这里!”一个浑厚的声音大声说道。

    “哎呦,各位郎君爷爷啊,可别为难小的啦,前边的客栈还有的是空房间……就几步路就几步路……”店家只得不住赔笑。

    “哐当”一声,像是啥个重兵器砸在桌上,“你大爷我今儿就看中你这儿啦!”刚才的大嗓门声音更大了。“嘿嘿,你这春来客栈看着就比别家舒服,嘻嘻,大概是因为这里刚住进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他边说着边咽了一口口水,“这小美娘香得紧,你们闻闻,这香味不还在这儿呢……哈哈哈……”说道这里,其余的一众人也是哈哈大笑。语气中满是猥亵□□。听到这里,沐生哪里还忍得住,拿起他的双刀便冲了出去,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在这里淫言秽语!快点滚出来受死!”

    月蝉还来不及拦住他,却见沐生早就抄刀飞了下去。她定睛一看,刚才说话的那人身材极其高大,一脸虬须胡子。他和其他一众人一样,都是一身黑袍。脸上都有不同的图腾。他见沐生突然袭来,立马从桌上拿起他的关公刀,像沐生劈去。

    月蝉走江湖也有一定时日,对这种不干不净的言语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因为她是女子,行走江湖极其不便,她便总是一身男装,纵然如此也是难掩她绝色容光,总是引得一些狂蜂浪蝶蜂拥而至。对于这种人,只要对方不动手,她基本上都是一律无视,这种人,和他动手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今天她本想着先偷偷观察一下对方来头再见机行事,没想到自己的师弟这般沉不住气。现在看来,对方来头似乎不小,人数也众多,看着有十来余人。他们装扮诡异,倒是不像正派人士,多半是魔道中人。只是哪个教派就不清楚了——

    “哎呦!小美人后面还跟了一个跟屁虫啊?”月蝉正想着,听见那虬须汉子笑嘻嘻地戏虐道:“我道也是,这么个美娘子,旁边怎能没有绿叶护花呢?”他刚刚挡下沐生的双刀,很是得意。月蝉再定睛一瞧,着汉子内功相当深厚,加上力大如牛,沐生因手臂上的伤,双刀也被打掉了一支。而这汉子立马举起他的关公刀,向沐生再次劈去。她想不了那么多,只得纵身跳下,拾起沐生的刀,挡住了虬须汉子的进攻。月蝉虽是女子,其内功修为却极其高深。记事起她便开始跟着父亲练玄龙大法里的内功,后来师承何真人后,又开始练习青城派的符虞心法。这符虞心法和玄龙大法都是至阳至纯的内功,俩者合并一起修炼,相辅相成,发挥出来的力量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那虬须汉子自视内功高手,却见自己的攻击被月蝉挡了下来。他抬头直视着月蝉,见眼前的少女似乎大气不喘,脸上更是风轻云淡,一脸不屑。刚才自己的那一刀可谓八成功力,怎地她这么轻巧就化过去了?不仅心下一惊。“这小美娘居然这般高强?我可看小她了。”

    “小美人,你还是乖乖讨饶吧。否则莫要怪大爷我今天不怜香惜玉。”虬须胡子一方面有点不安,一方面又有点不忍。

    月蝉根本没管他说些什么。眼睛只是瞟向眼前黑压压的一群人。这群人见月蝉轻松接下虬须汉子的一刀,似乎内心也防范开来。各自都默默抓紧自己的家伙,随时准备出手。

    “对方十二人,功夫都不弱。师弟有手伤,我得要速战速决……”她心里便有了计较。正想着,沐生闪到她身前,说道:“师姐莫慌,看我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这小子……真是会给我麻烦!”月蝉心里暗叫一声。无奈,今天这架肯定是要大打出手了。

    正想着,虬须汉子抬刀冲来,他这次可是把十成的内功卯足了,想要一次性解决眼前的俩师姐弟。沐生刚才已经看清了这汉子的进攻路数,现下反而不慌不忙,只用一单刀便和他斗了起来。他内功也不差,加上刀法精湛,虽然有臂伤,不过还是和虬须胡子打得不分伯仲。

    月蝉暗想这小子倒是长进不少。虽然冒失的个性还是老样子,不过武学修为却是进步神速。“那剩下的啰啰们我就快快打发了吧。”她想着,正要出手。只听见“得哒得哒”的马蹄声从门口传来,一群身穿白色孝衣的青年们拥门而入。

    “千砂帮的妖孽,竟敢在这里撒野!”为首的青年大声嚷道,手上握着一柄单刀。他头上戴着孝布,一双浓眉大眼瞪着正圆。

    黑衣人见这突如其来的救兵驾到,似乎有点晃神,那虬须汉子和沐生正打得你死我活,不分上下,哪里有精神去管旁的。

    那为首的孝服青年二话不说,冲了进去对着虬须汉子就是一刀。虬须汉子没注意到竟然有人半路杀过来,一个晃神,右臂被划了一道。

    “呸!”他啐道:“我道你们四海帮是正派人士,竟然也干这般背后偷袭的腌臜事!”一边说着一边和众黑衣人退到墙面,想从后门撤退。

    “哼,对付你们魔道就要用你们的腌臜手腕!快滚!莫让我再见得你们!”那青年说得极其得意。见黑衣人都退下了,他这才走向月蝉和沐生,拱手作揖,道:“在下林开,四海帮汪长老的大弟子。尊驾必是月首座和沐二侠吧?江湖传言果然不错,刚才有幸见着沐二侠和胡三那厮过招,果然令我大开眼界啊!”

    他年纪看着不大,说话却老气横秋,满是市侩的感觉。月蝉对这种谄媚的拍马屁也是相当不屑,只客气地回道:“今日多谢林少侠拔刀相助!我师姐弟二人本是师父派遣来吊唁杨帮主。没想到这会儿竟和千砂帮打了起来,惊动了主家,真当是我们做得不妥了。”

    林开听着月蝉说话,这才近距离看到她,见这少女年纪似乎还比自己小些,居然已经成为了武林第一大派的首座弟子。真有点不可思议。他甚至有些懊恼,若是方才自己不冲出来,是不是可以看到月首座的绝世神功呢。

    “哎,说起来原是我们四海帮准备不周,竟让这千砂帮的起子来骚扰了贵客。这帮妖孽着实可恶,三天两头便来我们这边寻事!如今我们帮主又这般不明不白地被魔道所害……哼,这群畜生愈发猖狂了!”他义愤填膺地说道,脸上满是悲泣,“为安全起见,在下还烦请月首座和沐二侠移步我们百汇阁,明日便可吊唁帮主了。”

    月蝉想着沐生手臂上还带着伤,还是最好有一处安全的地方休息静养。便先谢过林开,跟着一众人去了百汇阁。

    第二天起早,月蝉便和沐生前去放杨帮主的棺柩的春晖堂吊唁,因为汪长老还在青城,目前在四海帮里话事的是叶长老。叶长老年事已高,本来早已退居二线,但杨帮主遇刺事发突然,除了后事,还有帮里一大堆帮务需要有人主持,所以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老们也不得不出山了。春晖堂里的气氛极其压抑,杨帮主虽无妻无子,手下却弟子众多。这些弟子们都披麻戴孝跪拜在地,淅淅沥沥的哭丧声不绝于耳。杨帮主生前在正派武林也颇有声誉,来吊唁者也是络绎不绝。这春晖堂中除了主家的人,还有一众江湖上来吊唁的人士。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显得这春晖堂十分拥挤。

    给杨帮主上完香后,月蝉正想着怎样找个当时在现场的弟子问问,看会不会有神女教的线索。忽听得门口嘈杂声音传来,带着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们纷纷望去。只见一青袍男子,周围被一群黑衣人簇拥而入。那青袍男子约莫三十上下,头戴玉冠,长得算是俊朗,表情更是颇为得意。月蝉定睛一看,这青袍男子旁边的竟是昨日的虬须汉子。那汉子昨夜右臂受了点伤,所以今天左手拿着他的关公刀。

    “是千砂帮!”月蝉心下一凛。她下意识地按住身边的沐生,向他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莫要轻举妄动。沐生自然是听师姐的。虽然想着昨夜和那虬须汉子还没分出个你我,心里有所不甘。不过今日既是在四海帮的主场,还是莫要生事为妙。他知趣地点点头。

    “你们来做甚?!”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只见林开带领着另外三名四海弟子,站在堂外,死死地守住大门。

    “哎呦喂,这是哪里来的野小子啊?四海帮不是正派人士吗……咋一点待客礼仪都没有……今日本想亲自为咱这好邻居杨帮主上枝香。祝他老人家早登极乐,你们却万般拦阻,大伙儿说说这像啥样啊……”他的表情一脸轻浮,言语又极其无礼。在场众人都不由得纷纷皱眉。

    林开早已气得七窍生烟,不过碍于这边是杨帮主的灵堂。只得紧握腰间的刀,喝道:“四海帮不欢迎魔道的妖孽。你们若是再胆敢前进半步,辱了帮主灵前,我等必将千砂帮赶尽杀绝!”

    “啊哈哈哈!”那青年放声大笑,从怀中摸出一把竹扇,缓缓说道:“赶尽杀绝,就凭你?”他说得不慌不忙,“你”字没说完,忽地就拿那扇子朝林开刺去,原来扇子尾部有一锐器。看样子这青年是使暗器的好手。

    林开见他来势突然,却又不愿把灵堂搞乱,只得往边上闪去。不过脸上却被划出了口子。

    “这么点儿功夫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也不害臊。”那青年瞟了林开一眼,只见林开脸上的口子迅速开始发黑。

    “不好,这扇子上有毒!”月蝉心里暗暗叫道。看着林开在地上开始大口喘气,心里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这林少侠有点大意了,不知伤势如何?得快点上解药才是。”她本也是热血心肠,再加之昨晚林开帮过自己,心里蠢蠢欲动,正想着要如何应付这场面。

    “放心吧,小子。这只是一点雕虫小毒。伤不了你的命。最多么也就是你这干净的小白脸上会留点东西,就和咱这群兄弟一样!哈哈!”他侧身指着身后那群黑衣人,他们和昨天的那群人一样,脸上都有不同的图腾。

    “还请西门帮主赐解药……”一名老者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身穿丧服,头发和胡子都已花白,看着极其憔悴。月蝉循声望去,原来是叶长老,他本是在堂内主持,听到外面这般闹腾,知道大事不妙,只得出来亲自解决这水火。

    “原来这厮竟是千砂帮的西门帮主,西门畏。月蝉心中默默道,“早听说这西门畏擅长暗器使毒,这千砂帮更是魔道里专门制毒的一只教派。今日一见确实毒辣。”她听说林开没有性命之虞,心下稍稍一宽。

    她忽然又想到曾经听闻神女教也是以毒闻名的一支。不知道是否与这千砂帮有什么渊源。正想着,只听到西门畏说道:“还是叶长老知道客气些。”他打开扇子,自顾自地扇着,说道:“这个好说,拿点金银花兑一点白菊沫子,每天涂抹两次,十日之后便没事了。只是这疤可没法祛了,就当是本座给你的一个小留念吧。哈哈哈!”

    林开气得全身发抖,叶长老一个眼神,几个四海弟子便上去将他抬走了。这般一闹,在座各位都觉得四海帮被这厮拔了一个头筹,有点索然无味。

    西门畏接着说:今日本座特地前来,一是诚心想给杨帮主吊唁。二则嘛——”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自然是要好好认识认识老邻居的新帮主。毕竟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时日还多着呢……比如说,新蛮之地要如何划分——”

    “这个无论谁做帮主,新蛮之地我们肯定不会放手!”叶长老看着颤颤崴崴,说到“新蛮之地”却是语气十分坚定。

    “新蛮之地……”月蝉心中默念,这个地方似乎有所耳闻。听说是地处茂潋山深处的一片小山谷。最近四海帮和千砂帮似乎就是为了这块地闹得不可开交。说起来,当初杨帮主不愿和青城派结盟,也是怕何真人窥觊这块地。“师父怎么可能会去眼红别人的一块地呢?更何况从未听师父提起过这个地名。”月蝉暗想,不免也觉得好笑。不过这千砂帮对这“新蛮之地”这般上心,未免也太乘火打劫了吧。杨帮主还未入土为安,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来为难他的弟子。不愧是魔道妖人,毫无礼义廉耻!

    月蝉想到这里,不禁撇了撇嘴。事到如此,她是对这新蛮之争毫无兴趣,只是想快点找个知情的四海弟子打探一下消息。

    “我听说,青城派的何百善一直想和贵帮结盟,不过这位杨帮主似乎很不愿意。莫不是怕青城派也在打新蛮的主意吧?”

    忽听得自己的门派和师父的名讳被这般提及。月蝉纵是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大声喝道:“家师的名讳可是你等随意提的?!”

    众人的目光中,只见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从一旁闪了出来。大家见她双目怒瞪,一身灰色的长衫。虽是男子装束,脸蛋却极其清秀,肤白胜雪,双唇红若桃花。大家纷纷暗叹:“竟有这般玉树临风的少年!”

    西门畏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说道:“嘻嘻,我道是谁,原来竟是月首座。刚才人多竟没认出来。”说着他面露淫光,戏虐地指着身边的虬须汉子说道:“我这徒儿胡三啊,昨夜里在春来客栈遇到一妙女,回去便和我叨念着说这女子多么美若天仙。香气袭人。”他故意停了停,眼睛直直地瞟过月蝉的脸,说道:“今儿个我算是见识了,确实是国色天香啊!”他一生识女无数,如今见着月蝉,也是不由得心里一荡:“好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男子装扮尚且都如此,若是穿上女子装束,怕真当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了……”

    沐生听西门畏这般肆无忌惮地侮辱自己的师姐,恨不得立马冲出去一刀把他砍死。

    只听见月蝉冷冷说道:“西门帮主这般诋毁家师和青城的清誉。月蝉本是要向西门帮主讨教一番,不过此处乃四海帮杨帮主停灵之处。不适打斗。烦请西门帮主移步百汇居外。请!”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原来这少年竟是青城第一大弟子,月首座。看着身体似乎单薄孱弱,功夫果真这般好么?大家对这场打斗似乎都是兴趣盎然。

    “月首座还真当是争强好斗啊!你这年龄做我的小妹子都嫌小呢!怎么舍得和你刀剑相见呢!”话音未落,西门畏便用扇子向月蝉脸上刮过,月蝉以为他想故技重施,又怕这里动手对杨帮主大不敬,连忙轻功一展,飞出了百汇阁。西门畏望着她曼妙的身姿,吞了一口水,说道:“好香!”说着拿扇的手轻微一震,手中的扇子变成了一柄细长的软剑。“今儿个要是本座赢了,不知可否一吻香泽啊!”他双袖一震,追了出去。

    “你这淫贼!”沐生早就恨不得把西门畏碎尸万段。此时见师姐自己出手,忙双刀一提,追着西门畏一起出去了。众黑衣人也纷纷展开轻功,各自散去。

    四海帮被这么一闹,众弟子都面戴黑云。十分不爽。叶长老更是长叹一声,瘫坐在一旁。如今四海帮里少了顶梁之人,之后还不知道会被那千砂帮如何折辱呢……

    再说月蝉提气直奔数里,终于到了一处见不到百汇阁的空地。她慢下速度,见西门畏在后面紧随自己。心想:“这西门畏擅长使暗器和毒,我可得要小心。教训他一下便算了。”正想着,西门畏的软剑闪到眼前,月蝉反应极快,瞬间便闪躲开来。她微微定神,正要使出剑法却见师弟沐生奔了过来。她立刻对沐生使了一个眼色,沐生见那眼色便知师姐意图。他们一起练功练剑好几个年头了,平日里也经常俩人一起摆剑阵,配合得天衣无缝。

    现在月蝉只想速战速决,赶在黑衣人来之前给西门畏打个措手不及。

    两人摆出了青城的“破魔八仙阵”,这阵法虽要八人才能发挥得最好,不过平日里月蝉也经常和沐生一起修炼。早已修得一套适合俩人的阵法。

    果然那西门畏被俩人的剑阵打得找不着北。想再从身上找点暗器,却也不知从何下手。一时间被打得狼狈不堪。“不好,我太看小青城派了……”他心里暗觉不妙。本想好好教训一下月蝉,再顺便轻薄她一番,结果现在却被别人按着打,“哼,我堂堂千砂帮帮主,还怕了这俩黄毛小儿了嘛?”想着他便从袖口掏出一串小药丸。

    月蝉心底自然知道这是西门畏的毒气弹。她想得要赶快给他致命一击。于是说时迟那时快,她在西门畏正要放毒的瞬间使出了朱雀十二式中的“长驱直入”,一柄长剑直指西门畏的喉咙。西门畏没想到月蝉这般大胆,居然一点儿不怕自己的毒气弹。这一剑差一点就刺入自己的喉咙,他忙不迭地步步后退。却见背后双刀掠过,原来是沐生!“刷拉”一声他的双袖被砍了下来。那些毒气和暗器纷纷掉落。

    “该死!”他心里一惊。一方面想着自己的黑衣人怎么还没赶来。他哪里知道月蝉的轻功早就把其他的千砂弟子甩在了后面。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心想着,便施展轻功打算一走了之,却见沐生的双刀又闪在了他面前。“这黄毛小儿竟在这里撒野!”于是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刷”地一下向沐生丢去。沐生忙用单刀打掉,乘着这个空档,西门畏不知从何处又甩出一把短刀。眼看着就要刺向沐生胸口,月蝉一手丢出长剑一手一把抓过沐生。

    “啊”西门畏惨叫一声。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他低头一看,一柄冰冷的长剑径直插入自己腹部。还来不及思考,他便倒下来了。

    “师姐!”沐生大叫一声,此时月蝉右手臂上插着一柄短刀。“你的手臂!”他看着血慢慢染红了月蝉的袖子,急得不知所措。

    “没事。我们回四海帮吧……”说着她把袖子一撕,露出雪白的手臂。她紧皱双眉,狠狠地吧刀拔了出来。“呼……”疼痛使得她的额头沁出汗来。“还好这刀上倒是没毒……“她看着自己的伤口上流出鲜红的血,心中倒是一宽。

    一旁的沐生早就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到月蝉这触目惊心的伤口,更是又心痛又心急。“师姐,咱快回去吧。你这伤口得干净处理啊……”月蝉拿刚才撕破的半截袖子,胡乱绑了一下伤口,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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