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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坠落的一瞬间,魏宁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回过神。

    她暗暗叹息,闭上眼做好落地准备。

    ——她是不怕跌跤的。

    出乎意料。

    她并未感受到疼痛,而是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来人修长有力的臂膀支撑住她前倾的身体,掌心扶在她肩头。

    一瞬间,她被久违的、温暖而凛冽的气息包围。

    黑暗中,平静的情绪冲破堤坝。

    她舌尖重重含着一个名字:鹤春!

    魏宁的眼睑沁出泪水,直到湿润而略微急促的呼吸落在鬓角,唤回了她险些溃不成军的情绪。

    魏宁惊了一下,豁然睁眼。

    看见的却是熟悉的绯色襕衫,魏峥披着城门前,她见过的那件墨色大氅,青松一般立在原地。

    隔着大氅,肩头靠着魏宁。

    魏宁跌出门外时,魏峥凑巧走到门口,见魏宁死死闭着眼,纤长的眼睫紧张地抖动。

    他忽而想起。

    二人初见,微宁对他还不甚熟悉时,嘴上口口声声道不怕疼,更不怕摔跤,摔疼了便嘴硬。

    魏宁也是。

    明明脊背紧绷,像只惊弓之鸟,怕得要死,还忽悠自己。

    他霎时丢了所有理智,一跃而去,便要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魏峥的身体告诉他,只要将她拥入怀中,便能得到他一直追寻的答案。

    魏宁远比他想的要警觉。

    她像只警惕的雀鸟,不等狩猎者布下罗网,便早早从迷雾中脱身而去。

    魏峥错过了。

    如同期盼已久的真相近在眼前,他却失之交臂。

    魏宁眼底水光盈盈,琉璃色的瞳孔脆弱又清醒,失魂落魄盯着魏峥,失了节奏的呼吸声胡乱的扑在魏峥臂膀位置。

    水气蒸腾,冰冷的触碰魏峥脸颊。

    她抬眼——

    看进魏峥五味杂陈的眼底,机械性地扯了扯嘴角:“魏大人,多谢。”

    谢他带回了鹤春的身影。

    魏宁嗓音还含着湿漉漉的泪意,疲惫地撑在魏峥臂膀上,又深深俯下头去,也顾不上魏峥似友又似敌的身份。

    她只轻轻靠着鹤春的影子。

    魏峥缓了语气,默默靠近深深埋头的魏宁,问道:“魏宁?”

    少了针锋相对,魏峥的声线其实更偏向温煦清朗,但心神大乱的魏宁是没有心力去分辨的。

    她缓了口气,强撑着笑意抬头:“大人——”

    戛然而止。

    她骤然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放大的脸,从长眉到深邃眼底,又到薄红的上唇,她似乎听见魏峥疑问时声带振动的频率。

    她颤栗着,只有一个念头。

    靠得太近了!

    只差咫尺,她便吻在了他颈侧。

    如同被烛火烫伤的飞蛾一般,魏宁飞快地后撤,手脚并用,远离了魏峥。

    魏峥波澜不惊收了手,冷眼刺向秦月上,面无表情道:“秦月上。”

    秦月上颇有些惊愕,视线在魏宁和魏峥身上转了一圈,从从容容行礼:“下官见过魏指挥使。”

    不等魏峥过问,他便异常识趣,主动交代了他来此处的公干,魏峥静静听着,直到秦月上辞别。

    他吩咐了句:“京兆府半月前抓了个贼,你将此人卷宗调出,陆压同你一道去拿。”

    正是从黄松手中偷盗账册的贼人。

    魏峥用着不容拒绝的口吻吩咐道,陆压紧接着一个“是”,堵死了秦月上婉拒的说辞。

    秦月上自是知道这卷宗可有可无,命令也只是给他下马威,可他又无可奈何,只能狠狠咬牙,告了退带着陆压扬长而去。

    方才扑猛了,又被魏峥拦着一下,伤脚受了力,魏宁这会儿脚腕正隐隐作痛,但她记得在魏峥面前,强撑着若无其事。

    魏峥好似看出她的勉强,口中道:“你坐罢。”

    言讫,当仁不让进了屋,安然自在坐在一侧,仰头望了眼发懵的魏宁,唇角含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魏宁被他不见外的态度震了震,顶着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落地的脑袋,不安慰落座。

    而后得到了杯魏峥亲沏的茶水。

    魏宁瞳孔骤然紧缩,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他在干什么?

    紧接着另一个念头浮出:

    魏峥不会下毒谋杀她罢?

    魏峥瞧她怔愣,一副天塌了不可思议的模样,便大致猜出她的想法,顿时饶有兴致道:“害怕我下毒?”

    魏宁下意识点头。

    中途猛然回神,掩饰性垂下头,故作后怕道:“大人玩笑了,民女只是在想汪大人遇刺一事,汪大人为官清廉,怎会无故遇刺?可是得罪了人?”

    魏宁说得大大方方。

    魏峥自然而然接了话,像是没有察觉她的心思,嗤笑道:“汪元之可不是个正人君子,锦衣卫卷宗记载,他出身世家,曾经于鸾台与人豪赌千金,家产净光。”

    江州鸾台,地处富庶,而豪商又居多,这些豪商权贵饮酒作乐仍嫌不足,尔后千金筑台,以千金作赌。

    风险极大。

    赢家一跃升天,输家一步坠狱。鹤春死后,魏宁花了半年的时间,追寻江州灭门纵火的踪迹,从临安走遍江州地界。

    曾远观鸾台,台上人尽失去礼义廉耻,眼睛赤红疯癫至极,台下人输光家产,卖儿卖女。

    汪元之遇刺,昨晚便有了定论,锦衣卫协助京兆府办案,那收尾缉拿便不归魏峥审理,今早他偶然想起魏宁,不自觉便走来了。

    正巧遇到她跌出门外,冲动之下又接了人,不过他庆幸接住了魏宁。

    魏峥又道:“汪元之家产尽败后,靠着世家名声娶亲,填补账面上巨大的空洞,维持生计,后来祖荫登科补录鸿胪寺主簿,做了官后抹消之前行径,又改不了赌博惯习,暗中赌了不知多少次。”

    魏宁表情复杂,她还真不知汪元之的事迹,听完之后想起了惊讶,反应过来听在耳中的是朝廷命官的家世阴私。

    她腹诽:这是能说的?

    魏峥仍在说:“汪元之遇刺,明面便是仇家所为。”

    这是今上的意思。

    自黄松赌坊闹出个匪夷所思的短歌,谣传平昌坊有足以称霸天下的重宝,整件事情的始末便已进入圣上视线,相关卷宗也已递交圣上。

    如今赌坊未动,只是掩人耳目,为了钓出大鱼。

    混迹赌坊一干官员,不是无罪,圣上忙着年关大典,懒得理会。正巧多事之秋,看这些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罢了。

    而汪元之好巧不巧撞到了圣上手中,圣上年轻时手段雷霆万钧,就算如今睁只眼闭只眼,汪元之也触了皇权逆鳞。

    若不杀鸡儆猴,未免浪费了白送到手中的机会。

    魏宁显然大略领会了魏峥的未尽之言,干笑了一声,话说到了她无法涉足的领域,她斟酌如何开口才能,不突显她的居心叵测。

    “大人辛苦。”

    除却场面话,她似乎说不了其他。

    魏峥似笑非笑瞧她一眼,道了句:“不辛苦。”

    他将所知汪元之和盘托出,换一个答案。

    可以确定魏宁身份的答案。

    魏宁被他堵得一噎,十分怪异地觑他一眼,像在确定他现在的精神状态。

    魏峥手指虚虚搭在桌案旁,茶水氤氲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目,魏宁视线凝在他眉眼间,又瞧见了温柔深情的亡夫身影。

    这身影还未消散,水气却忽的一散,从中冒出魏峥的面庞,惊得她猛灌了杯茶水。

    魏宁惊得不清,魏峥却真心实意的笑了。

    问道:“好喝吗?”

    魏宁生无可恋,只敢在心底将魏峥骂了个狗血淋头,有失必有得,魏宁好歹确定了,茶水的确无毒。

    想来也是,魏峥与她同饮一壶茶,杯具茶壶取自魏宁房间,全程在魏宁眼皮下,他自是没有下毒的间隙。

    魏宁挤出个嬉笑:“堪比仙茗。”

    好喝,好喝,真好喝!她险些咬碎后槽牙。

    魏峥眼底笑意波澜乍起,满意颔首,又斟了一杯,放在魏宁手边。

    魏宁不再说话,魏峥也不言。

    他只用那深邃的目光瞧她,一遍遍描摹魏宁全非的面目,此时此刻他还惶惶然如临梦境,他找了微宁将近三年,像极了微宁的魏宁乍然出现,他却挣扎沉浮,游移不定。

    毕竟——

    眼前人,同记忆深处的人,全然不同。

    他不禁再次叩问。

    魏宁,你到底是不是微宁?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一时四下皆沉默,可这沉默却似静谧,贴近和谐温馨的气氛。

    茶也用了许久,魏峥自然不能留下用饭。

    他早已注意到魏宁暗暗抚脚的动作,想来脚伤未愈,想了想便自袖袋中拿出药瓶,放在茶壶位置。

    “小瓶外敷,大瓶内服,脚伤难愈,你安分些,少折腾。”

    魏宁自认乖巧听话,在心底默默划掉这句话。

    言罢魏峥像了了差事,不做停留,干脆利落走了。

    魏宁巴不得他走,陪着魏峥灌了一肚子茶水,魏峥一走,她便火急火燎奔去解决内部矛盾。

    处理完,慢吞吞行走在长廊。

    魏宁在心中慢慢琢磨赏花宴、琉璃牡丹,还有她的香囊、汪元之好赌、汪婉一入宫,再有引蝶祥瑞、谣言、汪元之遇刺,短短几日发生的所有。

    照她计划,汪婉一入宫、汪元之遇刺,是横生枝节。

    如今局面发展到此,按照魏峥所说。

    魏宁不安的想:她得去见汪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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