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世间所有的人和事都有如向前奔腾不息的河流,没有人停留在原地,除了珍嫔。

    自那日皇上震怒之后,珍嫔的宫内已与冷宫无异,年轻的仆婢都已经被带走,只留下寥寥几人。珍嫔是过了好几日才从这样的变故中反应过来的。

    想不到,自己竟是这般的下场。珍嫔环视四周,想来这四周的砖墙瓦舍,就是自己今后的天地了。珍嫔不由得苦笑。

    待得身子爽利之后,自己对着镜子梳好发髻,自己横竖也是见不得人,倒是也不需要着太多的装饰,就这样素净着,看看外头的好太阳。真是好光景,珍嫔心内感慨。

    珍嫔倒是很快地接受了如今的情形:横竖当初在宰相府的时候就是这般,自己和娘亲也是在无人问津得后宅内不是吗?只是如今只有自己而已。

    恰巧这一日是宫内太监来送膳食,宫门打开又迅速合上,在那时间内,珍嫔看到了宫门外头有着些宫中仆婢在探头探脑,伸长着脖子打量着宫内的一切。

    珍嫔不以为意,就这样任由她们打量着:又有何在意的呢?她们不过是为着满足自己或者自己主子的好奇心,看看当时被宠爱的妃子如今是怎样凄惨度日,只是珍嫔却不在意。

    自己进宫本就不是为着荣华富贵,不过是宰相父亲的安排。而就算后来的一切也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只是被命运不得已推着走。她们又有什么好来好奇的呢?

    珍嫔也不知道外头现在是如何传自己的?一个想要宠爱以至于疯魔的妃子假孕?还是呢?珍嫔不知道,却只得深深叹气。

    孩子,仿佛这宫里的女人都必须与孩子挂钩。自己当初只觉得华妃的不孕有蹊跷,自己当初本是想要知道真相的,如果当初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好一点呢?可是现在这一切好像都来不及了。

    珍嫔的心上压着谜团,却没办法再将这谜团解开。

    在这幽禁的日子里,起初珍嫔只是日日待在自己宫内,待到好些的时候就开始出门。

    在廊下支上一张小凳,然后拿着绢帕细细绣着。

    虽说是幽禁但是已与冷宫无异,这宫内送来的吃穿用度自然都是越来越差的。本来珍嫔也对这些吃穿并不讲究,只是人从简入奢易,反之则难。

    总之也是在宫内做了几月的宠妃,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如今骤然从天上掉到地下,这穿衣尚还行,只是没有新衣罢了,可是这吃食却是让珍嫔难以接受。

    绣些绢帕,倒是也能换些银两,这本是在宰相后宅内娘亲的生存之法,也是打发日子的乐子。珍嫔没想到在宫内的时候自己竟还有靠着这针线活换些好吃食的日子。

    虽是叹气,却难免万幸,所幸这绢帕出去,那送来的吃食果然是要精致上几分,近日来,竟然还有些粗制的点心了。也罢,横竖现在也是无事来做,不如让自己做些什么以免胡思乱想。

    这一日,珍嫔坐在廊下手上的针线活做着做着有些失神,一方绢帕掉在了地上。

    “娘娘当心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方洁白的绢帕就到了眼前。

    珍嫔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嬷嬷,笑着点点头。

    “娘娘莫非认不得老仆了?”那老嬷嬷却不急着走,反而是就站在一边,一副要与珍嫔聊天的架势。

    听闻老嬷嬷如此说,珍嫔在脑海中仔细回想着自己是何时与这老嬷嬷有旧交,却怎的也想不起来。只是到底是自己宫里的人,瞧着倒是眼熟,却怎的也想不起来是何时有的交集。

    兴许是看着珍嫔这样子,那老嬷嬷面上露出几分失落来:“娘娘那些日子烦闷无事,可是叫着老仆们讲了些旧事来给娘娘解闷的呢!”

    如此一说,珍嫔果然想起来了眼前人,这才说:“本宫近来常是忘事。那日嬷嬷讲得让本宫听得很是有趣呢!”

    “娘娘不必客气,老仆也是得了娘娘的赏的。”那老嬷嬷笑着说完像是看出了珍嫔并无交谈的兴致,竟还出言安慰道。

    “娘娘还需要自己想得通。这宫里的女人做主子的、做仆婢的,横竖最后都是孤单寂寞。早些想得通,也就早些安心。”

    “嬷嬷有心了,本宫也是如此想的。”许是在骤然意外以后,珍嫔一直将所有情绪都积压在心底,如今有个人不经意递来一丝温暖,竟像捂化了寒冰般滴答滴答滴下水来:“只是,宫外的娘亲和幼弟也许此生无缘再相见了。”

    此话说得凄凉,那老嬷嬷也长长叹口气:“老仆当年进宫前也是豆蔻年华,家中也有慈母,不过老仆的是幼妹。兴许,如今,幼妹尚在,慈母已是故去了!”

    说罢,老嬷嬷小心地看一眼珍嫔又安慰道:“娘娘还是不必悲伤。老仆此事上倒是相信娘娘的。定是那太医医术不精!”

    珍嫔被老嬷嬷逗笑了:“嬷嬷真是会说笑,那些可都是宫中御医,天下医术的最精尖,又岂会是医术不精?”珍嫔此时尚未多想,只当是老嬷嬷捡着好话说来安慰自己。

    “老仆可不是瞎说话,当年看着他老仆就觉得他是个草包,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如此!”老嬷嬷自顾自说着却没注意到珍嫔的面色变了。

    “嬷嬷知道是哪位太医在为我请脉?”

    “自是知道。前些日子,那太医隔三差五就在这宫内走动,老仆总是会瞧见的。”老嬷嬷看出珍嫔的面色有变,谨慎地说着。

    “那嬷嬷又为何说那太医当年事?莫非是当年相识?”珍嫔看出老嬷嬷眼神躲闪,知晓自己失态了,于是调整自己的神情如常,尽可能平静地问道。

    “那太医都是世代官爵在身,老仆只是宫内一个下等仆婢,又岂会与他们有故交呢!只是娘娘可还记得,当初老仆在华妃宫内做过洒扫仆婢,当初就是这个太医给华妃娘娘瞧得呢!”老嬷嬷说到旧事八卦,说到兴起也不再看珍嫔,自顾自说下去:“当时也是谄媚之极,还夸下海口说华妃娘娘定是要在小公主之后再孕龙子的,当时可将我们都高兴坏了。那主子赏赐定然是要更多的。可谁知道那太医日日调理,也没见个动静。害得我们这些人白高兴一场······”

    老嬷嬷还在继续说,可是珍嫔已经听不到了。

    当初在脑海中电火花石般的念头如今变成了实际的猜测落下实态,仿佛那真相就这样呼之欲出。

    太医!畏罪自杀的太医!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想过太医呢!也许华妃也和自己一般,因是宫中御医,便从未多想过,可谁人又能保证说太医便是不会有害人之心呢?

    若是这般猜测乃是事实,那么一切就都有迹可循,一切的解释也都通了。

    那太医定是皇后的人。珍嫔想及最初的时候,自己因服着药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身孕的。都是那翠荷带着太医来,才说出自己有孕的喜讯的。当初自己也是格外诧异,可是那太医当初言之凿凿,自己毕竟不懂医理,又岂会不信?

    若是皇后安排,那便是合理。想来那华妃的调理身子也是这太医暗中作梗,明着是为华妃调理身子,暗地里若是下些不利于女子身体的药,又有谁人能知道呢?

    皇后的确可怕,皇后也的确有这个手段做到如此。当初自己本以为华妃盛宠多年定是最为了解皇上的人,可是皇后当初助自己得宠,步步为营,自己才发现最了解皇上的人其实是皇后。

    只是,珍嫔想不明白,皇后若是针对华妃,是为着防止华妃生下皇子威胁到太子地位,那自己又是何必劳烦皇后这般费心费力呢?

    珍嫔猛地站起身,自己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华妃!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是要去哪里?”老嬷嬷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被珍嫔猛地起身吓了一跳,连忙出声询问。

    老嬷嬷的声音传入耳内,珍嫔却又顿住了脚步: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却没有证据。那太医已是畏罪自杀,现在是死无对证。自己就这样告诉华妃,华妃又怎么会相信自己呢?更何况,自己怎么闯得出宫门口的层层把关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如今将真相告诉了华妃又能怎样呢?多年过去,想必华妃的身体已经被那太医调理得再无回天了,而自己呢,已是如此地步,皇上又岂会为了一个并无身孕的小小嫔位去撼动地位稳固的皇后呢?

    珍嫔颓然坐回小凳:“无事,老嬷嬷继续说,本宫方才只是乏了。”

    老嬷嬷寂寞许久,见得珍嫔默许自己讲述,又自顾自说下去。

    在老嬷嬷喋喋不休地讲述中,珍嫔的眼睛透过前方宫门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些时候,时过境迁,就算是知道了真相,那真相也似乎并不重要了,也罢,就是这样吧!

    珍嫔拿起那方绢帕,轻轻抚摸着,又仔细地将针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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