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蝈蝈

    陆子规本是有许多的话想要对沉泥说,可是乍然看到沉泥这样冷漠的神色,又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少爷回去吧,该看榜了。”沉泥看着少年眼中的神采慢慢暗淡下去,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走吧。”陆子规虽然心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却还是应下来,一起穿过了熙攘的人群,离了东市。

    果然二人这一次再来到榜下的时候,那些原本挤在一处的人已经散去了。沉泥跟着陆子规一起并肩站立在榜单下,两人一起抬头细细寻找陆子规的名字。

    “在这里!”沉泥惊喜地说,随即用指尖指向一个方向,陆子规顺着沉泥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自己的名字。笑容顿时挂上嘴角。

    “恭喜少爷,得偿所愿,上榜了。”沉泥方才冷漠,可现在也是真心实意为陆子规而高兴。

    陆子规却笑容和煦地说:“我看到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又结伴回陆府。

    沉泥心中是在为自己浇熄了陆子规眼中的神采而不安:当时,陆子规眼睛中那闪亮的什么东西也搅动着沉泥的心弦,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也不该。于是强迫自己打开记忆中那最痛的部分,可是不仅刺痛了自己也刺痛了陆子规。

    陆子规中了榜,因着早先做了十足的准备,所以也并不意外,只是如释重负。只是,自从观看了帝后大婚的大礼以后,陆子规那个梦就时常出现。加上沉泥常在身侧,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心悦了她。可是,似乎,她并无意于自己。陆子规的心有点钝痛,却安慰自己:也罢,此事定是要两情相悦的,她既然无意,那就收回心思,好好珍惜这主仆之情吧。

    两个人的心思都百转千回,回陆府的路上都沉默不已。以至于进府的时候让早在等候的黄伯心中一沉:看着两人的这副样子,莫非没有中榜?

    “少爷无事,明年春试定然是能够得个三甲的!”黄伯想着得安慰一下少爷,谁知道陆子规却笑着说:“黄伯你说什么呢?我中了!接下来只需准备秋试就可!”

    黄伯一愣,随即笑容将一张脸挤满了皱纹说:“少爷真是的,中榜了还一副愁苦样做什么?真是吓坏了老仆。莫不是故意的,真是两个小促狭鬼!”

    不过转瞬又开心地说:“中了好啊,春试已过,待到秋试以后,就能入朝领个小差事了。慢慢做着,就算是进入仕途了。”两掌一拍又说:“老爷的家书来了,说是再有半月脚程就到北境了。老仆正好将这个好消息写在信上,也好让老爷高兴高兴。”说罢就走了。

    主仆两人心照不宣将东市上的悸动遗忘掉,仿佛那些欲言又止得冲动、心头狂跳的悸动只是一个意外的梦。只是陆子规摸摸袖口里那只草蝈蝈,却是那样清晰提醒着自己东市上自己心跳骤然加快、满怀欢喜追赶、却在看到沉泥冷漠神色时候的失落。

    “给,”陆子规将草蝈蝈拿出来,随意地放在桌上。

    “这是?”沉泥有些惊讶,仔细看看,才发现是东市上的草蝈蝈,当时自己觉得这玩意儿特别,此前从未见过,还多看了几眼。

    “送给你玩儿,今日看榜,你也辛苦了。”陆子规漫不经心地说完就又拿起书来读,仿佛这一举动不过是喝一杯茶那样寻常。

    沉泥本是心里惴惴,可是看到陆子规这样又告诉自己想多了:陆子规本就有天真读书人的性子,兴许东市是自己多心,而这草蝈蝈也只是顺手。

    沉泥嘲笑自己自作多情,拿过草蝈蝈谢道:“谢少爷,我去厨房看看。”一面走出了书房。

    陆子规透过支起的窗缝看到沉泥在院中就将草蝈蝈拿在手中把玩起来,也忍不住心上欢喜起来,觉得自己这草蝈蝈买的很对,等到沉泥出了西院门,才将心神收回读起书来。

    陆清泽的家书告知了黄伯自己即将到达北境,而军中探子的军报也将大军每日行进的进度一日不落的汇报给赵开明。

    如今陆清泽是赵开明最关注的人,所以每日都会看。只是,看得多了,那军报上陆清泽每天都做着一样的事:启程、赶路、驻扎、吃饭、睡觉······周而复始,军报上唯一不同的是每天到达的地方。

    赵开明觉得无趣,却又怕错过,只好日日看着。终于这一日,收到的军报是陆清泽第二日便可到达。

    赵开明心上一松:帝王多疑,他总是担心陆清泽阳奉阴违,或者带着那三万多对他死心塌地的将士投奔了南疆去,虽然都城内有陆太妃和陆家少爷辖制,却还是难免担心:当然了,北境就是陆清泽的葬身之地,赵开明更是怕自己此计不成,反而让陆清泽警醒。

    这下好了,陆清泽既已到北境,那就自然会在北境忠义捐躯。届时回都城的,也不过是大将军的一具棺木,生的陆清泽令赵开明多心提防,可是死的陆清泽就可作为北齐的将军楷模,自己到时候不会吝啬赏赐追封的。

    赵开明心情大好,进来伺候的小太监瞧出了主子的喜色,因着收了静贵人的好处,斟酌着开口说:“皇上今日很是高兴呢!”

    赵开明饮一口茶:“朕今日尝着这茶也觉得格外润口。”

    小太监极会来事,当即跪下说:“仆婢谢皇上夸赞!不过仆婢可不敢居功,冒领别人的心意呢!”

    赵开明心情不错,与这小太监闲扯:“哦?朕要你御前伺候,你竟然连泡茶都让别人做?如今主动讲来,可是要朕赐你一顿板子?”

    小太监赶忙磕头,一副被吓坏的样子:“皇上饶过仆婢啊!仆婢自从伺候皇上以来,一直都是尽心尽力,怎敢假借别人的手来伺候皇上?”说完偷看一眼,发现皇上口中说的是罚,面上却没有怒色,正靠着椅背把玩一个手串,便知道这一次没有蒙错:皇上有捉弄下人的喜爱,仿佛这些仆婢们的惊慌失措、感恩涕零交替出现会让皇上格外顺心。既然皇上喜欢,自己也少不得陪着演戏。

    于是小太监身子颤抖着,说出的话也尾音打颤:“是静贵人娘娘。娘娘有心照顾皇上,可是御书房乃是皇上处理朝政的地方,她一个后妃不敢来打扰。这几日皇上忙得狠了,静贵人也是心内担忧,这才亲自泡茶,让仆婢送给皇上。仆婢错了,仆婢求皇上饶命。”一面说一面磕头在地上。

    赵开明摆摆手:“罢了罢了,起来吧。”

    那小太监一脸感恩戴德的爬起来:“皇上,仆婢也都是一心为皇上好啊!看着皇上这样的明君在这儿天天辛苦,这都许久不曾进过后宫了,仆婢也心疼啊!”

    赵开明“啐”一口:“要你心疼?”

    那小太监赶忙自己给自己扇了个嘴巴:“仆婢多嘴,皇上要你心疼?后宫的娘娘们心疼就行了。”

    赵开明却不欲再纠缠:“你方才说是静贵人?”

    “正是呢。”

    赵开明不再说话,又把玩起了手串。

    那小太监见得这般,就知道今日自己哄得皇上心情不错,如今自己只需稍待片刻。

    赵开明把玩着手串却是在想:陆清泽离开都城以后,自己忙着部署孙家人在军中的事宜,以及向东立威,总是要提前谋划,的确是许久不曾去过后宫了。唯有十五那日,按着规矩和皇后共用了晚膳。

    这静贵人恐怕是怕失宠,都跑到太监那里泡茶了。

    这一次后宫新进的妃嫔之中有两个赵开明很喜欢,很合赵开明的眼缘。如今得空,赵开明本想去那两个新妃子处的,可是喝着这茶又想到太后的安排,便决定还是去静贵人处。

    “走吧。”赵开明拿着手串起身。

    小太监假装不明白地问:“敢问皇上,要去哪儿?”

    赵开明一面开始走一面说:“泡茶人手艺不错,再去讨杯茶喝。”

    小太监这才应了一声跟在赵开明后头一同去了。一边走一边喜不自禁地摸摸怀里的荷包。

    皇上进来的时候,静贵人正在练舞。

    赵开明也不叫人通传打断,只是站在一侧欣赏。直到静贵人一个转身笑颜如花定身时才看到赵开明,那笑着的美丽面孔立时变得楚楚可怜:“皇上怎的在此?你们也不通传,大胆仆婢!”

    “是朕不让他们通传的,不然怎么看到静儿这般曼妙身姿?”

    静贵人娇羞道:“皇上。”

    赵开明大笑一声拉着静贵人的手进了殿内。

    殿门关上以后,静贵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仆婢才引着跟着赵开明的小太监去了偏殿喝茶休息:“公公辛苦了。这是娘娘赏赐公公的。多谢公公在皇上跟前为咱们娘娘美言。”

    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过来,小太监收进怀中:“说什么客气话,这都是咱们仆婢该做的。还是娘娘茶泡的好,这才吸引了皇上。想来以后,皇上也会时常惦念娘娘的舞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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