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

    孙禄说来到底年幼些,且喝了酒,此时听到孙富这样问,又岂能不中计?

    只见孙禄站起身子,那身量已经极高,大着舌头对孙富说:“我有何不敢?快说与我来听。”

    孙富却摆摆手:“罢了罢了,方才叔叔不过是随口一句,禄哥儿莫要当真。若是叫都城内你父亲母亲知道了,叔叔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孙富越是这么说,越是激起了孙禄的好奇心,孙禄不依不饶追着问:“叔叔这是什么话?好酒好肉招待着,还给我涨了见识,我父亲母亲有何怪罪于你的呢?只怕是感激不尽呢!”

    孙富忙说:“这第三样可是万万不能叫禄哥儿知道,不然你父亲母亲定是饶不了我。禄哥儿到底还是个孩子,等再大些叔叔告诉你也不迟。”

    只是这孙禄,从小虽然是孙鼎的庶子,可是母亲是极受宠爱的妾室,工于心计。自己被送进那训练营,日子的确辛苦,可是母亲也偷偷告诉了自己,只要坚持下来,未来封王拜相指日可待。孙禄倒是也上进,就这样坚持下来且表现极其出色。

    孙鼎也更加放心的将许多东西传授与他。知道的多了,孙禄已经知道了陆清泽是皇上要除掉的对象,父亲老迈,接下来接替整个北齐军营的担子就是自己肩上的责任了。

    所以孙禄一直将自己作为大人来对待,深恨自己不能飞速长大个两三岁。所以平日里也会尽量克制自己收起孩子喜爱玩闹的天性,表现得成熟理智。

    今天喝醉了酒,又听到孙富这样说,可算是彻底激起了孙禄的好胜心。今日这“北境第三样”他是无论如何都要一见了。

    孙禄掷下酒杯,冷着脸说:“我奉皇命,将如此重要的信件快马加鞭送来此处,却不成想叔叔倒是以为我还是个孩子,那岂不是在质疑皇上?”

    听得这话,孙富心里一乐,脸上却装出一副害怕、为难的样子:“我怎敢质疑皇上?禄哥儿你自然是少年才俊,又岂能是孩子?只是这第三样,我是真怕你父亲母亲啊!”

    孙禄听出孙富话里的松动,连忙说:“这有何难?叔叔与我远在这千里之外的北境,何事我不讲与父亲母亲,他们如何知道?”

    孙富左右为难半天,才像是下定决心般说:“禄哥儿既这么说,那叔叔就给你见识见识。”

    说罢,拍拍手,摆在屋子中间的炭火盆带着那具吃剩的羊骨架被撤了下去。有仆婢熄了两支蜡烛,紧接着,一阵孙禄从未听过的乐声响起,紧接着门开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穿着露出腰身的金色衣裙进来。随着那乐声,扭动着腰肢。

    孙禄在都城内参加的宴席不少,见过的舞姬也不少。只是北齐民风森严,那些舞姬都是穿戴好衣裙的,却不像眼前这蒙着面纱的女子一般:露着半截腰身、赤着脚、就连藕段一样的胳膊也露在外面。那音乐更是与孙禄在都城内听过的完全不同,拐着弯儿像是要直钻进人心里去。

    那音乐声陡然间急促起来,那女子在原地开始旋转,只见衣裙随着动作飘起,就连那赤足之上的双腿也隐约得见。

    孙禄虽年幼却不算什么也不知道。军营之中全是男人,训练之余说些关于女人的笑话稀松平常。孙禄为了融入这帮大老爷们儿,也跟着玩笑过,可是孙鼎对他期望极高。每日到了哪个时辰便需得练什么都定得严苛,是以他这几年没有纨绔的机会。

    可是孙禄到底也是慢慢大了,且日日混在军营男人群中,心智倒是比同龄人早熟的多。如今看着这旋转的女子,心上便生出了异样的心思。

    那女子旋转着旋转着却似失去了方向一般,开始偏向孙禄,突然间,那女子倒向孙禄怀中,孙禄忙张开手臂去接,方才还旋转的衣裙落下,孙禄情急之下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臂,触手细腻的手感让孙禄心上异样的感觉加大,此时定定看去,那女子面纱之上的眼睛轮廓极深,眉毛睫毛都是极为浓黑,此时正含情脉脉看向孙禄。

    孙禄鬼使神差揭下了女子的面纱,这才发现那女子的鼻骨也极高,长相上倒是与北齐女子不同。来北境之前孙禄也曾翻阅过相关书卷,知晓早些年北境因着有胡人来犯,北齐不敌,胡人曾欺辱过北齐女子,待得胡人散去,这些身上流着胡人血脉的后代在北境活得最是艰难。

    二人对视一时间无言,旁边的孙富却急急开口打破了平静:“大胆贱婢,让你来是让贵客开心的,你倒好,如今冲撞了贵客,贱婢死不足惜,来人啊!把这贱婢拖出去杀了!”

    那女子眼眶中瞬间蓄满泪水,看得孙禄心头一揪,那女子从孙禄的怀中起身连忙跪在一边:“大人,饶过奴家吧!奴家并非存心冲撞贵客!”

    孙富却说:“大胆贱婢还敢狡辩,快来人啊!”

    孙禄不忍心说:“罢了罢了,何必如此?”

    孙富对着孙禄一拱手:“惊到禄哥儿了。都是叔叔的不是,本想着让禄哥儿高兴高兴,却没想到闹成这样,禄哥儿不知道,这贱婢的老子不知道是哪个胡人,她母亲带着她备受欺凌,那一日被本官见着,一时心善便想着将她母女二人收在府中。可谁知道胡人血脉就是低贱,这贱婢入我府时不过一六岁稚儿,却最善舞。每当府上班子排练,她都喜爱去偷看。被我府上班主发现了,求到我这儿说此女有天赋。我本是想着收留她母女做个家生仆婢,却不想她自己有此志,也就由着她去。多年练习,本是今日禄哥儿在,你我是叔侄,才想着让她出来助助兴,却不成想她竟如此不堪!让我怎能不怒?”

    孙禄起初看到这女子衣裙暴露,本想着也许是烟花女子,却没想到也是身世清白的苦命女子,心上怜惜更甚:“叔叔何必如此说,我怎会这样就被惊到?这女子之舞好看,我看得也是大饱眼福。”

    孙富却醉态恼意不减,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急急起身说:“兴许是吃坏了肚子,我这就先失陪一下。待到我回来,再收拾这贱婢!”说罢便捂着肚子急匆匆走了。

    屋内瞬间只留下了孙禄和那女子。

    那女子害怕得浑身发抖,抬起头对孙禄祈求:“求大人救救我!”

    孙禄看去,美人儿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便伸手去扶:“不必害怕,我并不生气。”

    可也许是酒喝多了,那力气也不甚大,刚扶一半那女子就跌回了孙禄怀中,那女子干脆不起身,依偎在孙禄怀中哭泣起来:“大人不知。孙大人对待下人最是严苛,如今我坏了宴席,就算当着您的面儿松了口,等您走了,也定饶不了我。”

    温香软玉在怀,本就饮酒多了的脑海中更是乱糟糟的,只见那女子抬起那一张泪痕交错的脸,楚楚可怜的瞧着自己,唇瓣一张一合的委屈哭诉,因着哭诉抖动,如抹胸般的衣裙下滑露出一痕雪脯,也随着女子哭泣而晃动。

    孙禄的脑海只觉“嗡”的一声,失去了再多的思考······

    在门口偷看的孙富见到屋内的两人抱在了一起,不多时又拥吻在一起,便满意地离去了。

    此时的孙富面上丝毫不见醉态,哼着小曲儿满是得意。

    第二日,孙禄见得怀中身上满是青紫痕迹的女子依偎在自己怀中,只觉头痛不已,撑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和那女子睡在昨日宴饮屋内的贵妃榻上,待到回想起昨夜的事,又有些愣怔。

    孙禄坐起身,本依偎在怀中睡着的女子也醒了,见孙禄脸上神情,先是柔柔地唤一声:“郎君,”见孙禄不应,眼珠一转便又说到:“郎君,昨夜奴家很是欢喜。今生能有此一遭做了郎君的人,奴家欢喜之极,也知足了。只是奴家身份低微,不愿败坏郎君名声。还请郎君莫要告诉孙大人你我之事。只请日后,郎君莫要忘了奴家就好。”

    一面说完便要起身穿衣。

    孙禄起初清醒以后是有些后悔,可是听得女子这般说,又岂能过意得去?他一把拉住那女子:“胡说什么?你既是我的人了,我又怎能看你就这样被孙富责罚?”

    那女子转过脸来,眼眶里盈满泪水,扑到孙禄怀中娇声道:“郎君!”

    女子还未将衣裙穿好,如此这般,孙禄方才心头那一丝犹豫也消失不见了。

    穿好衣裙的女子跟在孙禄身后一同去见孙富,孙富捂着脑袋,一见到孙禄就懊悔地说:“呀,禄哥儿,昨夜不知怎的,腹中不适,这茅厕去了几趟许是着凉了这头真是生疼啊!”

    刚说完,眼光掠过孙禄看到身后跟的女子,便又怒斥道:“这个贱婢昨夜就让你们拖出去打死,怎得如今还大模大样站在这儿?莫非是我说话没人听?还不快将她拖出去?还留在这儿做什么?还专门站在贵客身后,真是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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