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

    素云寥寥,晴初晓晓。

    连着几日不休的大雨,终于是停了,只是四下都是泥泞,走哪都不方便。

    如意是天刚亮就走了的。

    按她的话来说就是,早走晚走,都是要走,还不如趁着热气没起来的时候早些走,少晒些太阳。

    这只是如意说了给周妈妈听的。

    自从昨夜里谢明秀猜测说,刘掌柜故意压了价还不许旁人与他们做生意,是想他自己把猪买去,再卖给周财主之后,如意就坐不住了。

    若非天色实在太晚,兼之雨才停,山路又崎岖难行,只怕如意昨夜就要连夜赶回清原了。

    但即便是她今日走,谢明秀也刻意起早赶在谢五出门前,托了谢五一路护送。

    天一放晴,连泥生都要活泼许多。

    谢明秀带着泥生,跟文娘一起,缓步往邬二郎在的小院里去。

    “二饼很是懂事,将来也定有一番作为。”谢明秀诚心夸赞道。

    文娘仍穿着谢明秀的衣裳,仍还有些局促。她轻掂着裙身,力求不要让裙摆沾上半点儿淤泥。听了谢明秀的话,她笑回道:“明姑娘可别夸他了,他也就是看着机灵,实际啊,成不了事。”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

    可将将要迈腿往里面去呢,便听得阵阵读书声自里头传来。

    那读书声尚带有几分稚嫩,但却是一字一句读得极稳,没有一点儿磕磕绊绊。

    驻足听了半晌,谢明打趣道:“你也听听,这是二饼在念书呢。”

    文娘虽也识得几个字,但于这诗文上,那便是一窍不通了。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还是听得很认真,一个字也没有落下。

    渐渐地,文娘眼中浮起了些许骄傲之色,但嘴里却道:“这孩子,也不晓得小声些,只怕吵着二郎了。”

    两人正正立在院子外,粉艳艳的蔷薇伏在墙头,盖满了整个院墙,一股风过,甜香袭人。

    泥生素来就安静,这会子更是乖乖巧巧地站在谢明秀身旁,声也不出,就由着两人这么站在院外听读书声。

    直待二饼一页书读完,谢明秀才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自寄居在谢府以来,周妈妈等人便待邬二郎格外厚重。就因为他学业繁重,一日的三餐,几乎都是由人专门送了来,待他用完饭后,再有人来收。

    不过邬二郎本身,也很是值得被这样对待也就是了。

    按谢父和谢明秀的意思,读书没有天天死读书的,总要张弛有度才好。

    因此每隔个几日,邬二郎便会休息一日。

    但说是休息,其实也只是不读书罢了。

    每逢这一日,邬二郎的手脚便没有停过,不是帮忙打扫,便是帮忙挑水。

    总之哪里缺人,他就往哪里去。

    这一来二去的,周妈妈等人也就更喜欢他了,待他也更是亲厚。

    有时见他忙于学业,周妈妈还会专门进院子里来,为他打扫整理院落。

    可邬二郎哪好意思让周妈妈做这些?

    但又不好一口回绝老人家的好意,因此他每每都是挑了空闲的时候,多使些功夫,将院子给收拾了。

    是以如今他暂住的院子,正是他自己一手打理的。

    雨过初晴,四下都有一股淡淡的芬香。

    说不出是什么花香,也说不出是哪种草味,总之就是淡淡的,怡人非常。

    两人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花丛中干活的邬二郎。

    想来今日他是不看书的。

    他穿着一身短打,背对着院门,双手杵在锄把上,正对着窗户里的二饼说话,“再将方才那页读一遍,读完之后就抄写……”

    他是背着人瞧不见,二饼却是眼睛尖。

    “阿娘!”

    惊喊了一声,二饼放了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而这头邬二郎也回身了。

    平日里他总一身长衫,倒觉不出什么,今日他这一身短打……

    邬二郎将手里的锄头一放,大步就往谢明秀两人这边走来。

    他越是离得近,谢明秀脸上的热意便越是消不去。待到人停在两步之外时,莫说谢明秀的脸颊,就连她的耳尖,也都染上了一抹红意。

    随着淡淡青草气息而来的,还有邬二郎的问候,“明姑娘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还有阿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虽说先头谢明秀不愿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告诉邬二郎,以免扰了他读书的心思。

    但邬二郎是何等聪明呢。

    那日瞧着谢明秀和如意的神色,他便猜到了定然有事。再后面他又从二饼的话里,拼了个大概。

    这样一来,谢明秀便是再不想说,也不得不说了。不然就邬二郎这一门心思全去猜发生了些什么事,哪还有功夫读书?

    正这当口,二饼跑过来了。

    跳着抱住文娘,二饼撒娇道:“阿娘可回来啦!”

    日头渐渐往上升,周遭的水汽也被晒着往上冒,再没了先前的凉快。

    谢明秀轻咳一声,“进去坐着说吧。”

    自进来后,谢明秀便再没看邬二郎一眼。她话一说完,便自顾自地往里走,丝毫没管身边人如何。

    “明姑娘这是怎么了?你得罪她啦?”文娘小声询问,神情满是担忧。

    邬二郎笑而不语,一双眼睛落在了那落荒而逃的背影上,动也不动。

    进了屋子,二饼照例是被叫去读书写字的。

    邬二郎这屋里,也是前些时日谢明秀送过来的茉莉花茶。

    拿滚水一冲,清香满鼻。

    满院的茉莉花再加上杯中的花茶,当真是惬意十足。

    “这么说,阿姐这次回来,还要再去?”邬二郎问。

    文娘放下茶杯,纠正道:“不是我去,是明姑娘和我一起去。”

    这是昨夜就说好的。

    哪想邬二郎脱口便是“不行”,引来两道诧异的目光。

    定定神,邬二郎笑道:“倒不是旁的不行,只是人生地不熟的,明姑娘一个人去,只怕不好。不如我陪着走一趟?”

    这下换谢明秀说不行了。

    “秋试在即,如今正是用功的时候,哪里好跟我去什么古蔺?何况这一去,也不知道会耽搁多久,你若去了,前程还要不要?”

    句句都在理,可要邬二郎看着谢明秀一个人去古蔺,他如何放心呢?

    文娘在旁提醒道:“二郎莫忘了,我也是要去的。”

    哪知邬二郎却像没听到一般,

    “古蔺比清原可要远得多,一路上又尽是些山间小路,明姑娘去,太危险了。

    我这头便是耽搁个一天两天的,也不打紧。或者我装些书带上,趁着闲暇时看也就是了。”

    有他如此说,文娘也不再说话。

    就跟邬二郎说的一样。

    这一路都是些小路、山路,难走不说,也太偏僻了。她是走熟了不怕什么,可明姑娘却没走过。再说了,万一这路上……

    所以还是就让二郎跟着!

    这样所有人也都放心些。

    文娘是觉得可以了,但谢明秀还很是迟疑。

    不为旁的,就说眼看就要秋试了,还要邬二郎跟着奔走劳累,这哪里行呢……

    眼瞧着谢明秀还是不同意,邬二郎决意再添把火。他笑了笑,眉峰舒展,“明姑娘看过我的文章,觉得如何?”

    谢明秀有些不解,但还是认真答道:“于我看来,可担才华横溢一词。”

    非是谢明秀夸大其词。

    邬二郎的文章,是连谢父也称赞过的。她如今不过只说才华横溢,都有些词不达意了。

    “多谢明姑娘夸赞。”

    邬二郎颔首致意,而后话锋一转,“可明姑娘既觉得我文章写得不错,为何我只耽搁一两日色功夫,明姑娘也说不肯呢?”

    这便有些强词夺理了。

    任她也好,还是父亲也好。

    就算他们两人都对邬二郎的文章很满意,但秋试的考官,到底也不是她父女两人。

    这也是任凭邬二郎的文章写得再出众,谢父与谢明秀都不肯让他轻易放松的原因。

    他认真读书,也不过数月功夫。若说就这么点儿时间就能通读古今,那是谁也不信的。

    但考取功名,却是一定要博古通今的。

    仔细想了想,谢明秀还是拒绝了邬二郎的提议,让他在家中安心读书。

    可谢明秀哪里知道,她若就这样和文娘两个人去古蔺,邬二郎哪还有心思看书呢?

    才想继续说,外头便有人找了进来。

    “我找了好久,姑娘原来在这。”是谢五,他送如意去清原回来了。

    谢五这一来,邬二郎再有什么话也不好说了,只沉着脸,半点儿温和也没有。

    瞧着屋内气氛不对,文娘打圆场道:“你动作还快,这还没多久就回来了。”

    “把如意送到了我就回来了,顺道还去了趟衙门,但老爷说他那头没什么事,让我回家歇着……”

    文娘跟谢五你一句我一句,说者无意,听着倒有心。

    邬二郎突然出声问道:“谢大人这几日都不忙?”

    那头谢五懵了一下,随后点头,“是,老爷这几日都要忙着画图……

    这么些时日,邬二郎早在府里住惯了,也没人拿他当外人。

    “明姑娘,谢五这不是空了,让谢五和你们去?”

    他的话一出,谢明秀便立马转身,对着谢五上下打量一番——

    这倒是个办法。

    就在谢五满脸呆懵之际,他后头两天的时间,都被谢明秀安排得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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