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夜近浓黑,月渐银白。

    一路紧赶慢赶,谢明秀三人也还是入夜了才回到了阳山。

    送完文娘回家后,谢明秀和谢五两人才回了家。

    府上的人倒是还没歇息。

    只是不知道两人会在今日这时候回来,根本都没准备什么吃的。

    一面吩咐人准备热水,一面又招呼着厨房弄些可口的宵夜。周妈妈是忙前忙后,没个停脚的时候。

    谢五那头便要随意些。

    他自己打了水,将将洗了一道之后,便自己个儿去了厨房寻吃的。

    这一去刚好碰上周妈妈端着为谢明秀准备的饭菜,正要离开。

    “谢五,”周妈妈叫住了谢五,“我怎么瞧着姑娘像是不大痛快的样子?”

    谢五寻了半根黄瓜,刚放嘴里啃了一口,“也没有……”吧吧嚼了几下,“这两日来回赶路,姑娘是累到了吧。”

    此话一听,周妈妈哪还站得住,火急火燎就往谢明秀的院子里赶。

    因心里担心着谢明秀,周妈妈走得很快。

    一脚跟着一脚,是真恨脚下不能生出两个风火轮一般。

    但即便是没有风火轮,周妈妈脚程也不算慢,没用多少功夫,便赶到了谢明秀的院子里。她推开房门,“姑娘……”

    夜里昏黑,烛火也顶不了多少用处。

    周妈妈放下食盘,挑了帘子往里——

    整个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这是怎么了?!”周妈妈快步上前,双手捧住谢明秀的脚,“这怎么生了一脚的水泡?!”

    昏昏灯光下,格外白皙的玉足上,竟满处都是透亮的水泡。

    尤其是小脚趾上那颗,几乎占据了整个脚趾头,看上去当真吓人得紧。

    “我还刻意挑了些软和的鞋底来缝的鞋子,怎么这就还给磨成这样了呢……”

    周妈妈满心满眼里都是自责,尤其是在她不小心手上使了些力气,挨着那颗大水泡后,谢明秀小小抽气了一声——

    “都怪我都怪我,”周妈妈不住往那颗水泡上吹气,“姑娘好些了吗?”

    这么些水泡,哪里会有好些的时候呢?

    昨日夜里,她的双脚就是又痛又红,十分难受。今日又这么走了一路回来……

    其实今日回来时,她们已是走一会儿便要停下来歇许久了。为的就是怕谢明秀身子受不了。

    可没曾想,她的脚还是给磨了这许多的水泡。

    “姑娘,这些水泡还得挑破才好。”

    周妈妈寻来了银针和一盏油灯,“姑娘再等等,我去打盆热水来。”

    不消多时,周妈妈就端了盆热水进来了。

    夏夜里,哪哪都是闷闷的。

    即使有风,也好不到哪里去。凉风过阵,也只能带走一时的闷沉,过后还更热了。

    周妈妈额上沁着一层薄汗,“姑娘来,咱们先来把水泡给挑破,啊。”

    面对周妈妈哄小孩的语气,谢明秀有些哭笑不得。但她到底是没说什么,只依着周妈妈的意思动作。

    一捧一捧温水浇在脚背上,大大舒缓了连日来的疲累。

    谢明秀斜斜往床上一坐。

    因她此次出门,总不过才一日的功夫,她便也就没细问府上如何如何,谢父又如何如何了。

    反倒是周妈妈。

    悄悄看了几次谢明秀的脸色后,犹犹豫豫道:“老爷这两日,心情似乎不大畅快……”

    哦?

    谢明秀睁开了假寐的双眼,略略坐直了身子,示意周妈妈往下继续说。

    周妈妈拿了方柔软的巾帕,边为谢明秀擦水边道:“具体如何,我也不大清楚。只是老爷昨夜里回来得就晚,今日虽说早早就回来了,但却没个好脸色……”

    周妈妈已是斟酌了又斟酌才说的。

    事实上,谢父这两日何止是心情不畅快。他简直算差没大发雷霆了。

    可具体为何,所有人都云里雾里。

    银针在火上燎了几燎,周妈妈道:“我可从没见到老爷这幅模样,也不晓得是为了些什么……”

    周妈妈一个在家的人都不知,谢明秀这个出门在外的人就更不知了。

    瞧着银针像是冷得差不多了,周妈妈温声道:“姑娘且先忍一忍,把这些水泡都挑破了就好了。”

    周妈妈边吹气边动作,眼疾手快的,很快便将水泡一一给挑破了。

    先拿绢纱给谢明秀的双脚裹起来之后,周妈妈又把自己个儿的手洗了,才将刚刚端来的食盘摆在了谢明秀眼前。

    并不是什么多丰盛的饭菜。

    夜里吃多了,倒还要担心积食不好呢。

    服侍着谢明秀吃完饭,周妈妈边收捡碗筷边道:“姑娘的脚还是莫要轻易下床走动,且先养养再说。”

    谢明秀自是没有不应从的道理。

    今夜她也甚是疲累了,连话也比寻常少些。但才吃完饭,她这会儿也还没有睡意,只叫住了周妈妈道:“妈妈替我取两本书来吧。”

    倒不拘是什么书,左不过是打发时光。

    周妈妈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又挑了挑屋内烛火的灯芯,“夜里看书最是伤眼睛,姑娘可莫要看太久了。”

    “我心中有数的,”谢明秀笑笑,“妈妈先去歇息吧,我这里无事。”

    说虽是这样说,周妈妈却还是不放心。

    谢明秀是没有要让在夜里伺候的习惯的。

    从前如意在时,两人也是分了屋子在睡,从没有过要如意在谢明秀屋里守夜的时候。

    但如今她脚上还有那一脚的水泡没消,周妈妈哪放心得下她一个人睡。

    “姑娘先看书吧,”

    周妈妈端着食盘往外走,“我去收拾一下,晚上来陪着姑娘一道。”

    谢明秀晓得,这是没有可商量的余地了。

    左右周妈妈这般操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也便由着她吧。谢明秀低头翻起了手里的书,可心思却全没在书页上面。

    恰一股夜风入室,凉人脏腑。

    “明姑娘。”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谢明秀心下一惊,随即喝道:“谁?!”

    外头的人沉默了好久,才缓缓走到窗边,“明姑娘,是我。”

    窗户虽敞了半扇,但从谢明秀这处看去,却隐隐只能瞧见个人影。要说将外头人影看得真切,却是不能了。

    但也不消看得真切,只单凭声音,还有就着夜风一起飘进来的淡淡草木气息,便已能知晓外面的人是谁了。

    谢明秀扯了扯薄背,盖在自己的双足之上,“这么晚了,则诚有什么要紧事吗?”

    外头邬二郎又是好一阵沉默。

    他长久的不说话。若非还能隐隐瞧见他站在外面的人影,谢明秀还道他已经离开了。

    “夜已深了,若是再晚些时候遇上了周妈妈,只怕则诚是有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谢明秀又低头翻起了书。

    可任她翻来翻去,书上的字眼,却一个也入不了她的脑中。

    嗅着淡淡的草木气息,再瞧着窗外若隐若现的人影——

    谢明秀心中登时填满了说不上来的怒气。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将心底怒意压住,开口道:“邬公子若是无事,便请回去吧!”

    她这话才出,外头邬二郎便紧跟着接上,“明姑娘此去,我心中实在担心,故而……”迟疑了片刻,又接着道:“方才见周妈妈来去匆匆,问过之后才知,明姑娘伤着脚了。我一时情急之下,才贸然进了院子……”

    字字皆是恳切之语。

    再是火气冲天的人,听了这话,心中的火都会消去一大半。

    何况他是因为担心谢明秀,才进了院子想看一看。他也是自己晓得此举甚为不妥,所以也才会在外面踌躇半晌不肯说话。

    若非谢明秀有意激他,他定还是久久不知能说些什么。

    只是也不晓得周妈妈是如何与他说的。

    明明只是磨了些水泡在脚上,挑破了也就算了。怎么还惹来邬二郎这般担心?

    最难说的话既已说开了,余下便再没什么不好问的了。邬二郎继续问道:“明姑娘的脚如何了?还疼得厉害吗?可要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阳山是没有大夫的。

    这一去请,便是要去清原县。

    谢明秀实在无意劳动邬二郎深夜去请大夫,何况她的脚本也无甚大事,又何苦小题大做。

    “劳则诚挂心,我的脚无事。”

    才说完,谢明秀便紧着补充了一句,“妈妈或是太忙了,所以说得严重了些,实际上不碍事的。”

    虫豸苦鸣,刺耳非常。

    夜风一股接着一股,几乎是将邬二郎身上那股淡淡的气息填满了整间屋子。

    念及他也是关心自己,却被她一口回绝……心中定然不会好受。谢明秀想了想又道:“当真是无事。况且秋试在即,则诚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又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谢明秀忍不住要探戈身子往外瞧的时候,邬二郎开口了。

    “今夜来此,还有一事要与明姑娘说。”

    谢明秀凝神静听。

    “谢大人的意思,是要我明日便启程去承德,寻个地方住下,直到秋试之后,再回来。”

    早在月前,邬二郎便过了府试。

    如今谢明秀等人口中说的秋试,正是要去承德。但先前说的是,待临近了再去也不迟。

    如今竟要提前这许多去承德吗……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谢明秀一时有些恍神。而在她反应过来要回答邬二郎时,窗户外早没了人影,取而代之的是推门而进的周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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