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热

    付春雨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这具身体不是一般的孱弱,自那日被蚂蟥咬过后阿娘便没让她下田干活,可是就算是这样在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她就发起了高热,伤口处也发红、肿胀、渗液、出现疼痛的症状,晚娘回家后看到付春雨趴在锅台上看起来十分的不舒服,摸了摸她额头十分的滚烫,赶紧扶着她躺在床上,顾不得处理身上的泥污就去找村西头的陈大夫,虽说是个大夫也只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铃医而已,平日里挣些诊费糊口。他也不是本地人是个游医,身边跟了个差不多十岁左右的小徒弟叫小荆,走到这儿年纪也大了索性就租了个院子安了家,里正看着二人老的老小的小也可怜,介绍他们赁房子时也没收介绍费,自此这二人就住了下来,为周围的村人看看小病。这师徒二人跟在晚娘后面慢腾腾的到了家中,陈大夫抬起昏黄的双眼看了看付春雨的脸色和伤口,问了晚娘最近付春雨摸了碰了什么东西后心下了然,这正在农忙时节,往年这些被蚂蟥或者毒虫咬了,产生发热症状的病人很多,药箱里就有配好的现成的药,给晚娘交代好内服和外敷的注意事项,收了诊费两人就出了院门。刚行至院外就听见里面有个老婆子的骂声,两人不愿驻足细听人家家私,遂脚步不停向着家中走去。

    原来是朱老太太肚中饥饿出来看看付春雨晚饭做好了没有,结果就看见晚娘送了大夫出去,不用猜就知道这付春雨又生病了,朱老太太很是生气骂着晚娘又请大夫,“家里的钱如流水的给个贱丫头花去了,以后我们大家去喝西北风吗?整了几个银子回来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真当自己是家里的救世主了,呸!你去,现在就去把银子要回来,把药给人家还回去,一条贱命用不着吃药,以前怎么扛过来的现在就怎么扛过去,被蚂蟥咬了死了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吃点药就能好得了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都要看她的造化。”付春雨迷迷糊糊中只听得朱老太太又在骂人,却是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后事不知,却不知道自家娘发了好大的脾气,吓得老太太几日都不敢与这儿媳说话。这边晚娘听见自家婆婆这么咒女儿,脸色涨红,进了厨房就拿出了菜刀指着朱老太太说道:“雨儿就是我的命我不允许旁人这么说她,就算是您也不可以,她是我拼了命生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爱,因为我这做母亲的在她胎里没保护好她,这才让她得了弱症,若是一般康健的孩子被咬一下哪会这么容易发热,我时常自责不能替她承受身体上的痛苦,所以只要我能,我一定会救她。谁拦着都不行,若敢拦我,先从我的刀下过去再说。”朱老太太被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儿媳反抗这么激烈,自家这儿媳性子最是软善,这次怎的寸步不让。因着不想被儿媳顶撞,硬是梗着脖子嚷道:“张家的好女儿,教养都跑到狗肚子了,当时娶你的时候我就没有瞧上,那柔柔弱弱得劲儿就不是个好生养的,果不其然生出个短命的,还怪起别人来了,只能怪自己命不好,若是我儿在家定让他休了你这个不孝不顺的毒妇。”晚娘听了恨声笑道:“好!好!好!我不孝不顺,想要休了我那来呀,让他休了我呀,他连你和孩子们都不要了,连这个家都不要了,让他来呀,我倒要看看这个负心汉能不能踏出家门一步。”说完就甩手将菜刀扔向大门,那菜刀就稳稳地扎在了门板上。因着朱老太太背对着大门,所以就看着那菜刀直射向面门,吓得哇的一声坐在地上,转头看向扎在门板上的菜刀还在发出震颤,可想而知晚娘是使出了多大得劲。立时也顾不得吵架了,抱着头嚎着“杀人啦!杀人啦!”就钻进了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屋门。

    两隔壁早就听到吵闹声,初时声音不大影影绰绰,直到听到朱老太太那声杀猪一般的“杀人啦!”嚎了出来,两边这才确认是婆媳两个吵架了,王有根家的立马不偷听了,从自己家出来哐哐敲着门,装着急切的声音问“发生了何事,快开门呀”,另一边的婶子也担心的凑上去问到底是怎么了,晚娘用手珉珉散乱的头发,拉拉衣服开了院门,笑着说了声“没什么,孩子生病了家里人着急而已”,隔壁婶子立马问“又是春雨丫头生病啦,要紧吗?”那王有根家的也一脸八卦的望着她,晚娘登时就升起一股厌恶,平静的说道没啥大碍,大夫看过了,几服药就好了。说完也不等她们反应就关了院门。王有根家的和隔壁婶子被关在了门外,讨了个没趣儿王有根媳妇甩了甩帕子,冲着门板啐了一口就扭身回了家。隔壁婶子却是个实诚人,一脸担忧的看了看隔壁家,待了一会儿看着没啥动静了才回去。这边晚娘关了院门瞬间就垮下了脸,拔下了门板上的刀也不管朱老太太如何,自去厨房找药锅熬药。付春雨是自小吃惯了苦药的,那黑色的药汁子流进嘴里也只是皱皱眉,本能的咽了下去。等得付春雨吃完了药沉沉睡去,晚娘草草做了晚饭等的付景云归家在院内喊了老太太,房间黑着没有动静,晚娘也不管她和付景云吃罢晚饭睡下不提。

    第二日清晨付春雨从沉沉的睡梦间醒过来下了地,头重脚轻显然还是没有好利索,不过腹中有些饥饿可见那药是有效果的,而且里衣因为发烧已经湿透了得换下来,要不然等汗水凉下来又引得一场病。她在柜中找了里衣换上收拾好刚出来,就看见自家娘端了药正准备往她这里来,待喝了药摸摸付春雨的头,看见女儿好多了也甚是欣慰,让她歇着做好饭了叫她。等到吃早饭晚娘让付景云去叫他祖母,朱老太太这才慢吞吞的出了来,上了饭桌也不与他们说话,只一声不吭的吃饭也不拿眼睛看任何人,与往日挑剔模样俱是不同,也不与付景云互动了,昨日朱老太太没有出来用晚饭付景云就甚是疑惑,今日看自家祖母这样于是问出口:“祖母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朱老太太自是没办法当着晚娘的面与自家孙儿说,只说:“无事,你快些吃饭,一会儿还要去学堂呢。”付春雨确实知道些,昨日在昏睡过去之前听得,母亲与祖母在院中因为她看病的事儿争吵,今日祖母这个样子显然是昨日战败了,也不知母亲这样软善的性子怎么辖制的朱老太太,让她今日还如此害怕。晚娘这次是决计不会让步的,遂也不给朱老太太递台阶,就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才下来,所以也不管她如何,只要不是生病什么大问题就由得她去,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她就不相信这老太太想不明白,这个家现在靠的不是她儿子,要想靠她还拿捏她,还欺辱她的女儿那却是不能的。朱老太太又气又害怕,用完早饭就回了屋去,躺在炕上犹自气不顺,感觉吃的早饭都不消化了。又想到之前从娘家听得传话心中又是一定,想到日后还不知如何呢,若她得了势定要休了那毒妇。暂且先忍那毒妇一回,且看日后她如何嚣张。朱老太太计划着她的报复,那娘三个自是不知,送了付景云出门后,晚娘去了地里让付春雨躺在床上休息。付春雨也感觉身上不爽利提不起劲,也不强撑便回了屋,正准备躺下就听见朱老太太出了屋,还以为她是去喂鸡便也没理,却不知朱老太太是又回了娘家。

    等到晌午时分晚娘回了家看着朱老太太屋子没有动静,付春雨的房间也是静静,遂打开付春雨的房门上前来摸摸她的额头,这一摸吓了她一跳临出门前还好好的,怎的这会儿烧成了这样,嘴唇都有些青紫还一直发着抖。晚娘不敢耽搁拧了湿帕子放在女儿额头,赶紧出了院门去找陈大夫,凑巧这陈大夫去了隔壁村方向行医还未归家,晚娘又小跑着又赶至隔壁村去找,终于在隔壁村找到了陈大夫,好在因着陈大夫年纪大腿脚不便不曾去远的地方行医,可是也因为腿脚不便返程时走不快急的晚娘和热锅上的蚂蚁似得,又因着男女大防又不好拽着人家走。虽说回来时走得慢却急的晚娘满脸的汗水,好不容易到了家晚娘赶紧带了人到了女儿屋子,那陈大夫问了昨夜到今晨付春雨的症状,听了后又翻翻付春雨的眼皮,看了看她舌苔,又看了付春雨受伤的小腿,这才发现病症反复的原因,原来是这蚂蟥在被拽下来时一部分口器进了肉里面,之前处理伤口时没有发现,导致这片肌肉感染腐烂,所以这才导致付春雨反复发热。陈大夫对着晚娘说道:“这是伤口溃烂引发的高热,只有剜去了腐肉撒上止血去腐生肌的药粉才能见效,还得每日更换,我现在教你包扎手法,每日需得按时换药。”晚娘自是答应。那大夫让晚娘找点酒用酒冲服麻沸散,这样能减轻付春雨的痛苦。可这个家哪里有酒,自从丈夫离开家后无以为继,东西已经变卖个干净只留些日常用的,酒这种稀罕物早就没了的。陈大夫看他家这情况也是心中了然,让徒弟小荆跑快些回家拿酒去,晚娘自是感谢不已,陈大夫说“不用如此虚礼,一会儿动刀时还得用酒浸泡刀具,一样还是要用酒的。”待小荆抱着酒囊跑回来喂了付春雨麻沸散,用酒为刀具消毒完毕,那麻沸散已经起了效果付春雨沉沉睡去。那陈大夫避过血管等容易出血的地方,用刀子一点一点割下腐肉,清理完后撒上止血和去腐生肌的药粉用纱布进行了包扎。晚娘千恩万谢的付过诊费后,送了陈大夫师徒出门。刚送人出去就看见朱老太太往自家回来,晚娘还以为这老太太又去串门子,遂也没理会进了家门,朱老太太见这败家娘们又请大夫又是肉疼不已,可是这次也没敢吭声,害怕她这儿媳又给她犯驴,只板了张黑脸不理人,看着儿媳妇连问候都没有送了人后自进了院门,又是给这朱老太太气得够呛。只在嘴里嘟囔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也不敢凑上去说教。晚娘只当听不见,进了厨房为付春雨熬晌午的药。

    这一病付春雨在床上足足养了半个月才好利索,等她刚好一点的时候付春雨就再不让阿娘抓药了,因为在她软磨硬泡下自家阿娘才说,之前娘两个卖魔芋挣得钱已经花光,这可给付春雨心疼坏了,只不让晚娘扔药渣子,让后面再多煮几次,还有药效的不用扔,也别再去抓药了自己这病已经好了。这半个月晚娘已经抢着天热前种好了水稻,因着每日还要照顾付春雨,晚娘累的整个人瘦了不少,冬天养的那点肉又累的不见了踪影。付春雨因着生病,也是面黄肌瘦,娘两个往出一走村人都说这付家眼看着是要拉饥荒了。纷纷都说晚娘心眼实,守着个丫头往进扔钱。晚娘自是不予理会,而付春雨心中只充满了感恩,这个娘真的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来保护这个女儿了,世界虽然破破烂烂,可是她还是为儿女撑起了一片天。眼看着又到月底付景云的束脩该交了,晚娘谁也没求,只拿下了最后一件陪嫁,那只银钗去了点当铺,当月的束脩算是交上去了,还为家里再买了点米面,又是花了个一干二净。当付春雨发觉娘已经好久没带那只银钗了,才知那银钗早就进了典当行。听得付春雨心中戚戚,因着自己的一场病终还是没有保住娘的最后一点念想。

    这日之后付春雨就不愿在家呆着继续养病了,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贫户不养闲人,是时候再进一次荒山了。晚娘确是不同意,这时已经是四月初了,荒山里的蛇虫鼠蚁也都出来了,一个不小心又会被咬,她不想在看着女儿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付春雨安慰她,说自己有小时候的雄黄香包的,随身带上不会出问题的,晚娘拗不过她,只说不许去山里面,只沿着河道走,付春雨自是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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