悚然

    重现在李迷面前的大灯又明晃晃摆在那里,绿色板鞋的主人已经是一具腐烂的尸体,滋生密密麻麻贪婪的蛆虫,勉强分辨出满是污渍黄白相间的横纹上衣,左一个洞又一个洞,左腿裤折到膝盖,右腿直筒严实盖全脚,肮脏的裤子松松垮垮显然不合身,看不清原来长得什么样,李迷远远走开。

    眺望连片花海倒塌,一个两个警员高声喊道:“这有!”“这有五具!”“这也有!”

    清一色腐烂的尸体纷纷被抬到边上,唯一可修饰他们不仅仅笼统概括成“尸体”的衣物,在那之后大多数却是赤身裸体,他们有男有女,不知是否是好消息,到现在没有任何一具是孩童模样的。

    经过五个小时搜寻,确认没有遗漏,现场气氛低迷且惨淡,到处是忙活的法医,粗略估计有三十几具尸首,有些显然已现森然白骨,已有年份。

    手指的伤口这几天便没有愈合的机会,李迷感觉得到刺痛但无奈无法压下沉闷的心脏堵在喉咙的窒息,不合时宜仿佛眼前如此“壮烈”的场面不是尸体,而是肥料,尘山不是精心照料,尘山是一个爱花之人的产物,尘山也可以是光明正大摆在面前的艺术品。

    和杨司平交谈着什么,方策点了点头,他望见了呆愣的李迷,她的视线始终固定在那几排尸体上,说了声“好。”便迈开步子向她走去。

    察觉到脚步声,沉稳的气息渐渐驱散那股悲凉和冷漠,想到什么,怔住的李迷突然意识到她情绪的极端跌宕。

    “没事吗?我们得去警局录口供。”方策脸上没多大情绪,言语间却隐约可见的关切。

    这种从容使得李迷怀念至极,混乱中脑子通了一条道,争执不下的情绪迎来了一位调停者,下意识浮上一抹微笑,点点头,“还行,你呢,还好吗?”

    老图朝这边走,扯着嗓子,“嘿,那边两个,过来了,带你俩去警局。”

    两人循声望去,并肩抬步走去,方策侧过头,凝视了一眼尸体,回道:“当然也还行,有事的也不是我。”

    相觑着,无言。

    生旅福利院内诡异的寂静,持续的寂静中,一楼咔嚓一声,直行楼梯侧边出现了一个人影,庄安朝着一楼隐匿在暗处拐角的房间进去,里头不是一个房间,那是一部复古的电梯,他按了四楼键,镜面上照出他面无表情的阴沉。

    走到离开没多久的房间,拧了把手,门紧锁上,拍门也没有动静,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掉头就走,没走几步,庄安猛地回头,一脚踹向门板,发泄般再补几脚,仍旧纹丝不动。

    咬牙切齿往回走,嘴里念念有词,“你们这些该死的害虫,还不够还不够……”

    福利院的孩子们照惯例每个礼拜都会外出学习,他们跟着屠雨落来到闽市即将竣工的私人艺术展厅,这个展厅的风格是屠雨落一手设计的,这是她第三个作品。

    展厅说是展厅,却不完全用来展示艺术作品,更可以说是有钱人休闲消遣的地方,奢华的装修风格,内置图书馆,手工坊,宠物乐园,美食坊等等,不过最出名的就数高级餐厅,践行肯花钱就行的理念,有些甚至愿意花费百万千万定制一顿饭,因为背靠大山好乘凉,又有个好名声,向来顺风顺水。

    这么高雅贵气的地方,美就是一切不是吗……收回自我欣赏的目光,屠雨落环顾四周孩子们脸上的笑脸,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

    她将蒙上眼罩的孩子们带到偌大的图书馆,这是他们外出学习的必修课,而她是老师,她会尽责尽职上好每一堂课,往上推了推眼镜,“孩子们,把眼罩摘下来吧,坐到位置上。”

    她迈两节台阶,走上约有一米高的圆台上,环顾一圈直到整个现场安静下来,嘴唇微张说着,“今天我们要说的故事,名字叫《我赐予你勇气》这是我亲身经历的故事,那时我还是个刚满十六岁的怀春少女。”混着回声,她不好意思似的低头笑了一下。

    堂下坐着的男孩女孩带着揶揄相视一笑,互相推搡着,屠雨落继续说道:“我那时年纪轻轻,上一任的院长夫妇带着我去参加一个聚会,那场聚会极近奢侈,场所极大,相当于我们现在三个福利院加起来那么大,甚至更大,那里的灯饰是用钻石制成的,闪着五彩的亮光,每走一步,抬眼仿佛置身于伸手可及的星空下,那里的地板晶莹剔透,洁白无瑕,人一步步往上走着,好似我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走在足够圣洁的光路上,头顶是璀璨的星,在全身抑制不住的战栗中,我的眼里浮现了那个人的影子。”

    台上的屠雨落脸上适时露出痴迷的神情,“英俊的少年名叫汤慎,他手上拿着托盘,托盘上是浓醇馥郁的美酒,我示意他朝我走过来,他很高,近看脸上仍是尚存的稚气,无可救药我爱上了他,我们进行了□□的交融,入骨的缠绵,在繁华贵气的房间里,他挺拔的身姿却早已褪去男孩的瘦削,是的,我们流连着,陷入了爱河。”

    “我爱他。”她掷地有声。

    在张张真心实意的面孔当中,坐着的张静言僵硬了笑脸,跟着大家一起入沉浸到故事里。

    “在一个秋天,我们迎来了爱情的结晶,每天我们期盼着这个小生命顺利诞生,但是有一天-”

    梦幻的语调突转急下,屠雨落显出些许忧伤,连带着台下坐着的孩子跟着揪心皱了眉,鸦雀无声,“我和他在阳光明媚的公园里散步,有个手拿玩具枪的捣蛋小男孩,调皮狂奔,手上的玩具枪撞上我的肚子,我惊呼一声吓坏了,他却不知悔改,我不得不与他父母据理力争,谁知对方根本爱搭不理,我怀着受伤的身心向他诉说我内心的不平。”

    “我问他-你爱不爱我。”

    “他回答-当然爱。”

    “那…那个小男孩是不是要有惩罚,否则下次他还是会犯错的。”

    “他说-是,可怎么做,我们总不能打骂他。我对他说,我会把一切都准备好,你只要证明你有爱我的勇气就可以了,他答应了我。”

    屠雨落调皮般慈祥地笑了笑,“我把小男孩一家三口请到家里,将那个顽皮的小孩移到一间透明的稍微狭窄的空间里,‘子不教父母之过‘我柔声安慰,然后拿了一把刀柄图案精美,刀身亮滑锐利的小刀交给汤慎,只要他轻轻把那把精致的小刀送进两人的胸膛,那么爱很轻易就表达了,他可爱地愣在原地,似乎不知所措,我猜他不够勇敢,不知道怎么表达爱,于是我温柔牵起他的手,让他有勇气表达,那一天优雅的音乐伴着窗外飘起的雪,格外浪漫。”

    “哇-”“好浪漫……”

    有几个眼睛冒着兴奋光芒的孩子发出感慨和向往,其中一个双马尾年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并没有出声,而是挂着痴笑,仿佛进了幻梦。

    收起徘徊的流连,屠雨落环视了一眼,有些欣慰,“这个故事告诉你们,爱你们的人需要你们做些什么,如果你们做不到,不是你们不爱她,而是你们缺乏勇气,这个时候有人推您们一把,你们就能收到沉甸甸的爱。”

    话音未落,渐渐掌声雷动。

    在一阵喝彩和掌声中她下了台,就有电话打来,屠雨落看了眼来人,点了接听,“喂,你好。”

    “你给他打电话,尸体已经被挖出来了。”庄安躺在阴影处的按摩椅中。

    沉默几秒。

    “哦……什么尸体?”屠雨落这样问道。

    撑住躺椅把手窜起,近期,关联他的大事接连发生,顿时被她的回答激怒,庄安不再压制怒气,发了火,“收起你装傻的蠢样,这件事摆不平,大不了,老子连你一起弄碎。”

    眉毛上扬,屠雨落达到目的似的见好就收,嗤笑道:“你急什么,我会交代一声的,回去再说,你还是冷静冷静,你这幅样子能做什么事。”

    那边不耐烦地挂断电话。

    一挂断,屠雨落喜悦的脸倏忽沉下来,电话里的意思就是尸体被发现了,为什么没人和她说,心里突然涌上不好的预感,这时才有短信说明,紧盯屏幕,眼神突然阴狠,

    -“情况紧急,明市在调查一具无头尸体。”

    跟着警车到达警局已经一个小时,李迷再次回到警局,这次不仅更忙碌,还加了一个人,瞄了眼边上已经录完口供,淡定坐在一边检查自己的相机的方策,根本丝毫不关心此时的处境。

    “李迷。”身穿警服,短发,眼睛似乎占了半张脸,没见过的女警走来,把她带进审讯室。

    扭头对上方策的目光,他眼神浅显在问“你还好吗”暗自虚咬了一下左边的肉,李迷扯了嘴角,似看非看有一下没一下瞅着他,“当然还行,现在出事的应该也不是我。”不好意思抿着嘴唇跟在女警后边离开。

    留下方策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她离开的背影,扬眉,便使得梨涡深陷,又显得漠不关心低头查看照片。

    审讯室里。

    李迷深吸了口气,顺从的坐下,被束缚住,直接了当对面便是杨司平。

    “上次在这里说的,你还有要说的事情吗?”杨司平眯了眼。

    李迷和他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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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前没怎么发现、准确的说是没精力去注意身边发生的事情,我只挑我记得的事情,那鱼池里的人头,我见过,在一家餐馆里,我当时在那家餐馆打工,死者死的时候,我在边上,而他在报警……”

    李迷眼睛盯着桌上的某个凹槽,淡淡陈述她的经历,逐渐皱了眉,“而奇怪的是,当时的死者莫名和我打了招呼,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在哪里见过…”

    “你觉得?”杨司平重复了一遍,问道:“为什么不觉得是他认错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思一瞬,“说实话,我不觉得我会忘记可以打招呼却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人。”李迷突然抬了头,看向他的眼睛。

    平静回视,杨司平深吸了口气,又道:“继续。”

    “我是差不多三个月前来到凡阳村的,每到夜里,其实有狗叫声并不奇怪,同一时间点狗叫就会稍显疯狂,案发的前几天那声音更疯狂也更近……”

    顿了顿,“没有了。”李迷说着,“这就是想到要说的了。”

    杨司平拧眉,“那你要报什么案。”

    李迷定睛一看,还是回道:“刚刚吓到了,认为有人要害我,所以就想报案,这不都没有证据,就作罢了。”

    没再追问,杨司平突然问道:“你不奇怪为什么不再问你案发现场的问题?”

    “我不奇怪是因为我知道不是我,你们不问是因为有线索?”李迷试探性说着。

    “没错,明显的线索,似乎就是让我们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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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时间,又发生那么多事,颇有一种层层递进的海啸袭来的既视感,李迷舔了嘴唇:“现在还有很多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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