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收回手，李迷闻言望向她的脸。
“你看看吧。”王晨晨似乎并不觉得气氛如何怪异，执拗道：“看看吧。”
眯了一下眼睛，李迷对上她似乎殷切的眼神解释道：“晨晨，这既然是证据，我是没有资格看的。”
频频摆头观察金鹏辉，以及拿着那本书的方呈祥，王晨晨急道，“是我让你看的，这就还不算证据。”
“看吧，求你……”
凝视着李迷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大脑在运转，方策等了会，才见她蹙眉。
恳求的字眼一出，哪怕反应再迟钝的金鹏辉也很快就察觉不对劲，“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请字都出来了？”
不在乎他说什么，王晨晨眼神此刻牢牢锁定在李迷脸上，“看看吧。”
没等回复她，李迷眼前已经出现那本粉色封面，顺着手望去，方呈祥维持着给的动作，“看？还是不看？你自己想，我请示过了。”
一个呼吸的时间，李迷便接了过来，“…看。”
桌边围上了三个人，方策有眼色地离远了点，旁观了会，靠近柜子，回头瞧了瞧，费力打开柜子，将医药箱取出来，缓缓再关上。
李迷翻开了封面，过半，直到后半部分，才陆陆续续出现不属于小说的内容，上面有一个清晰的表格对比，标题加粗加重，写着－"2016年两项目建筑材料”。
五年前的项目…
表格是2016年两个同时进行的项目建筑结构材料的对比，并没有明细项目名称，只用A项目和B项目代替，从规模来看，A项目明显比B项目大的多，材料的需求量更大……
眉心紧缩，李迷再往下翻几页，陷入眼帘，用红字标注着“实际”两个大字，金鹏辉和方呈祥对视一眼。
原本A项目的所需材料已经比原计划的要超出标准很多，B项目则维持原样，但是每种材料的后面都有红色的问号，于是李迷继续往下翻，就在下一页，B项目实际用于施工却与计划的相差甚远，甚至材料都被动了手脚。
比如混凝土，钢筋上方写了几行小字－“过期，劣质，减少”。
看来王晨晨的舅舅是统计材料的时候，发现了实际造假的情况，且数量不少，从对比来看，简直是太大胆，也太决绝了，想必两个项目背后地位悬殊差距也很大，“2016年……”李迷喃喃……2016年她还在明市。
凑近脑袋，金鹏辉瞪着眼，侧头没忍住朝着方呈祥惊呼一声，“艹，差这么多，还能顺利作假啊。”
“都这样难道没出事吗？之前也都没有报道过吗？”边上突然响起方策的声音。
似乎想到什么，李迷收回思绪继续翻，翻了几页都没有，但在倒数第二页，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俨然一片废墟。
摩擦着封面，再次往下翻。
有报道吗？很快这个想法就被证实，但是报道是被特地剪裁过的，仅剩白纸黑字一行大字“施工途中工地倒塌，三名工人受伤，现场无人死亡”，往下附带几段对现场的报道，重要的是在“现场无人死亡” 的上边又用红笔标了几个问号。
看到这的三人一齐沉默。
方策靠近桌边，询问着便拿起照片，仔细观察，嘴唇微动，说着：“这照片感觉像是他自己偷拍的，角度过低，应该是藏在包里或者口袋里，类似隐蔽的位置拍的，距离不近有些虚，放大了，还没有对上焦，感觉上很焦急。”又默默走开。
李迷若有所思，“给你。”
将它递给方呈祥，后者接过留下一句“快收拾”便走远了。
怔怔目送他的背影，金鹏辉一时无言，只好将目光投向坐在床边始终边没再开口的王晨晨，走到她面前，不也顾她的冷漠，左一句右一句长篇大论。
“李迷。”
回过神，才发觉方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旁边，而他手上提着的是她那刮痕严重的小型医药箱，不由严肃起来，问道，“你哪受伤了？”
好奇她怎么突然变了脸色，失笑摇了摇头，方策有些无奈，“不是我。”
“算了，过来。”将椅子拉到桌边，边说着，“抱歉我擅自拿了你的东西。”
“没事。”愣愣地走到桌边僵直坐到椅子上，便见方策将棉签和碘酒取出搁在桌子上。
“你的手，左手，如果不想被他们催促的话。”方策右手捏着沾了碘酒的棉签，朝她伸出手心。
行动比嘴快，李迷反应过来，手收着重量，已经虚放在他手心上了，猛地心跳失衡，“哦，好谢谢。”
左手暴露在面前，李迷五只稍微蜷缩了一下，和他相比，着实有点上不得台面。
凝视着，感觉手心里微弱的粗糙，一言不发，方策的动作格外轻柔，每抹一下便会抬眸观察她的反应，只是她没多大反应这一点让他很复杂，“不疼？”
手指因为他的话恰逢时宜一缩，也不知道是因为疼了，还是因为那句疼不疼的关切，“还行…”
“以后还是抠衣服吧，我也试了试挺疼的。”梨涡轻点，方策突然扯了嘴角。
“你－”李迷略微张大眼，作势探头查看他的手指。
几乎听不清的一声轻笑，方策稳住她的手，“我没事，就是试了那么一次而已。”分开一张创口贴，裹起来一圈，利落撕开，“好了。”
左手发热，一副烧的糊涂的痴样，麻木无知觉，这股幻觉急切需要现实来使它清醒，“谢谢。”李迷伸手要去收拾。
拦住她，方策又笑，笑得梨涡肆意，“我来。”
那种肆意，莫名阻断李迷清醒的进程，并且加剧扩散，“那我先去收拾了，对，谢谢。”几欲落荒而逃，转身的瞬间，猛地觉得自己无可救药。
＿＿
李迷花了十分钟收拾完东西，瞥见王晨晨的目光，似乎在为她要离开的消息而感到伤心，不过却也没有多久，很快心情便调整过来。
原本她要独自离开，拗不过几人，只好让方呈祥送她。
临走，李迷轻拍了一下王晨晨的肩膀，“你好好在家里待着，警察会尽力帮忙找你爸爸的好吗。”
王晨晨又将自己藏在刘海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好。”
直至走远也没有回头。
＿＿
两人专心走路，一直到马路，王晨晨执意说着到这就行，方呈祥没法子才原路返回。
王晨晨站在原地，伸长脖子警惕，直到没有了他的身影，步履匆匆朝着巷子里又拐进去，往相反的方向去，在一个拐角，猛地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王晨晨心脏落了一拍，看清来人只能皱着眉平复心脏。
那只手的主人身高只到王晨晨的肩膀，很是娇小的女孩子，齐耳短发，五官十分大气，形成明显反差，她靠在墙上，嘴里似乎在吃东西，“看了没有？”
手仍撑在膝盖上，王晨晨抬头瞅她一眼，淡声回道：“看了。”
低头盯着地面：“那我爸爸－”
女孩打断她的话，“谁知道呢，你得去问别人，我只做交代我的事情。”脚往后一顶，“走了。”
灵活的脚步，很快她的背影消失不见，王晨晨面无表情出了会儿神，才直起身子离开。
＿＿
待方呈祥和王晨晨不见踪影，李迷便往过道尽头走去，长满杂草的荒地，有一片被踩踏的痕迹，拨开挡路的芦苇，向右边探去，便来到洗手间窗户的位置，这边堆叠着石堆，李迷站上去，试探性往窗户里推，没推动，拿出藏在兜里的尖头U型剪刀，往缝隙里放，正好可以插进去，尖利夹住门栓，不断小幅度挪动，不超过一分钟，收手。
一推，窗户便开了，李迷低头瞄了眼身材，比对一番，如果是她从外面推，用力硬挤的话大概是可以进去，但是出来就有些麻烦。
视线内出现两个人。
“你在干什么？”跟在方策后面，金鹏辉靠近窗子问道，想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看着她，“你真认为王晨晨进来过。”
不自在微后仰，李迷对他短促笑了一下，说了声：“不一定。”从石堆上下去，原路回了房子。
“如果是你，在这房子里，想要藏东西，会藏在哪？”李迷环视着，不知道是问边上的方策和金鹏辉，还是在自言自语。
下意识想抠手，却摩擦到干滑的表皮，垂眼，才想起贴了创可贴，望了方策一眼，突然想到什么。
李迷朝桌子的方向去，摸进桌子下方刚刚放有一次性杯子的狭小空间，没有，稍皱了眉，这一次将四面八方都摸遍了才在最里面角落摸到一层凉意。
用胶带黏在上面，李迷蹲下，打眼一看，便小心把它撕下来，手上赫然是一封类似信封没有署名的信封，有些许厚度。
李迷鸡皮疙瘩起了一层，胶布太好撕了，胶带粘上的地方轻微发黄，已经贴着有些时日了。
打开的动作一顿，拍在桌上，落下一句“看着一下，谢谢。”李迷骤然起身出门，回到刚才的石堆边，这次方策也跟在后面。
她蹲下，开始将石堆刨开，忽然多了一双骨节分明，同样缠上创可贴的手，李迷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你手有伤口。”
“你不也有。”方策瞟了一眼。
李迷下意识松手，一时无言以对，继续刨。
顶端覆盖的石子推开，半途里面露处类似于羊皮纸材质的东西，似乎是档案文件，李迷抹开残存在表面的沙砾，捏着一角将它扯出来。
一前一后，回到房子里。
“又有？”见李迷手里有多了个文件，正看守桌上的信封的金鹏辉皱着一张脸。
“什么又有？”突然响起粗狂的声音，李迷立马转身，伸手挡在方策面前，看到来人是是方呈祥，便故作镇定默默将手放下，说道：“又有发现。”
几秒钟的时间，没来得及看清，方策便只见李迷往桌边走的身影，他沉吟一会儿跟在后面。
而李迷却不像之前那样将两样东西交给方呈祥，只是将桌上陈放着的信封和手上的文件袋装进包裹里，“我收拾好了，现在可以走了。”
奇怪的是，方呈祥也并没有做出什么索要文件的举动。
李迷往后才摸索到方策的身影，瞬间脸上就带上笑，“走吧。”
方策从方呈祥略带疑惑的脸上移开目光，朝着李迷点了一下头，迈步朝她靠近。
“呈哥，她－”金鹏辉显出些许焦急，愣着走上前几步，扭头，“她把东西拿走了！”
“没事，老杨说了她想做什么，都先别阻拦。”方呈祥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既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何况人也处在监视范围之内，也就任她去。
前面两人背影已然远去，方呈祥才动身，意识到金鹏辉没跟上来，回头催促，“快点跟上来。”
“哦…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