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珉和偏过头,瞧见自家那个阿弟,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里透着几分执拗,抿着唇怒目直视着纪渊,几步上前一把将珉和拽到了他旁边。

    纪渊轻轻地松开了手,一双眼睛清凌凌地望了过来。

    珉晨上前一步轻声道:“还请纪先生将此事说清楚,你同我阿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整个小院里一片寂静,珉晨同纪渊二人剑拔弩张。

    或者说,只有珉晨一人十分愤怒地盯着纪渊。

    直到某人轻笑一声,打碎了这处的安静:“方才你不是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吗?宁家阿弟?”

    “不成!”

    珉晨咬了咬牙,一手指向小院的侧门方向,“纪先生,我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里的人,但也不是寻常没有见识的毛头小子,您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作为您的学生,我很敬佩您,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做我的姐夫。”

    “我们家不过是一户寻常百姓,甚至还是你们这些士大夫最看不上的商户,我绝不会叫我阿姐去做你们这些达官贵人手里随意可丢弃的玩物。”

    纪渊沉沉地看着珉晨,许久没有说话。

    最后他还是走了,带着他先前带来的纪琛,丢下一句叫人分辨不清其中含义的话语,“我不喜欢同人争辩,尤其是一些毫无意义的争论,只是宁珉晨,如今你站在此处,究竟还分不分得清,怎么做才能叫你阿姐在这桩乱局中全身而退,而谁才是那个被丢弃的人。”

    纪渊离开之后,侧门的门扉被轻轻合上,纪澈被留了下来。

    或者说,这会儿无人有闲情逸致理会他,他缩在炉子旁边,拼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这会儿被自家先生带累丢出酒肆。

    珉和叹了一口气,她原本没打算把这事告诉珉晨,可如今别说珉晨了,就连谢子期都知道了这件事,她也只能妥协,心道横竖都是个死,不如如今解释清楚来的干净。

    只是她还没想明白要不要将方家那件事一道告诉珉晨。

    这些事情拖出萝卜带出泥,要是不告诉珉晨她回头还得想个说辞给自己圆过去。

    她才拉过珉晨的手腕,就被珉晨一把甩开,旋即他气势汹汹地走到那锅炉旁边,一把拽起了那后面看热闹的管牧,几步走到了侧门处,凶狠地推开那扇木门。

    木门在他的手底下晃了几晃,珉和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拉着管牧连影子都不见了。

    他多半是觉得自己不会同他说真话,可这件事情,管牧自己知道的也不多,甚至方才闹得这出的时候,她还隐约瞧见了管牧探出那半个脑袋,目瞪口呆的样子。

    珉晨迟早得回来问自己的。

    珉和往外头探了一眼,就淡定地合上了门,转身准备回去做自己的事,却对上了纪澈同样吃惊的半张脸,纪澈立刻缩回了脑袋,假装没发生过这事儿。

    只是没多久,纪澈又好奇地探出了头,“和姐,你不去寻他二人吗?”

    珉和淡定的扫了他一眼,“总会回来的。”

    晋州这边的冬天生冷的很,就算人穿的再厚,那风都能穿过皮子往骨子里钻,年前这几日约莫是最冷的时候了,露骨的霜冻结在街巷角落各处藏着水汽的缝隙里。除了那些皮实爱闹的小孩儿,这些个年节回家的成年人都宁可蹲在屋里守着碳炉。

    果不其然,珉和没等多久,就将两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年等了回来。

    俩人一回来就缩回了院子里头的那几个炉子旁边,半步不肯再往外挪的。

    只是珉晨还有些不甘心,在暖和了几分之后便拉着珉和躲到了灶间里,吞吞吐吐地问起了这件事。

    珉和想着以管牧那个性子,方家的事情多半也是瞒不住的,她扫了外头那俩人一眼,果然看见了管牧十分心虚往这处望过来的眼神。

    珉和瞧着自家阿弟的样子笑了笑,“你想从哪里知道?”

    珉晨沉吟片刻,“不是说这事情是方家闹的嘛,怎么还有纪先生的事?”

    珉和又扫了一眼灶间那扇十分朴素地窗户,看见外头那个黑皮的小子心虚地朝她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桩陈年旧事罢了。”

    这件事情说起来话长,但真的说出口了,其实也没几句话。

    珉和姐弟俩当年跟阿爹住在晋州的时候,珉晨就是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虽说成日里除了缠着她,便是跟在他小圆哥哥身后跑了。

    但是真要问他,他连自个儿当年爬到屋顶上同老爹对着干的事情都推说不记得了,更何况是两三岁时候的邻居哥哥了。

    珉和将玉露白的事情连同前几日纪渊来酒肆解围的事情一道说给了珉晨,以及他小时候甚是喜欢的那个小圆哥哥。

    只除了纪渊故意诓她这事儿。

    这事儿她说不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静观其变了。

    这两日的功夫,晋州城里又下了一场薄雪,珉和带着家里的几个小子在除夕之前祭拜了一番家中的几个祖先,还连带着给自家阿爹阿娘多烧了些纸钱。

    等到除夕的时候,除了先头早就备好的那些吃食,珉和还特意留了些前段时间里卖的好的那几坛酒糟,给家里的几个小子一人蒸了一块酒糟饼子。

    他们几个人将前头铺面里的几个食案和长桌都搬到了后院里,旁边还用炉子蒸着几口大锅,珉和特意将里头的火拨的小了些,耐烧便成,炉子围着桌案,将几个小孩儿的脸映的红彤彤的。

    只是他们这一头才将碗筷摆好,刚搬空的前头铺面上就响起了敲门声。

    一下一下的,虽然不算响,但听上去很是执着。

    珉和放下了手里的新筷,拉开长凳往前头铺面走去。

    珉晨眯着眼睛望了望前头一片暗沉沉的铺面,从旁边随手拿了一盏油烛就跟了上去。

    珉和推开了自家铺面上的木门,就着门外屋角上挂着的几盏灯笼,看见了外头站着的四个人。

    正前方站着满脸笑意的林山长,而他身后是一个有些脸生的书生模样的人,正一脸歉意地看着她。

    站在林执身后不远处的,还有一脸漠然的纪渊纪先生,以及站的更远的纪琛。

    跟过来的珉晨刚将手中的油烛放在面前看清了外头几个人,便听见那满面红光的林山长摆出了一副笑脸和蔼地说道:“我听闻我家师弟同姑娘定下了亲事,想着男女虽有婚前不宜相见的道理,但君深他还有许久的孝期,便趁着今日除夕作主上门来叨扰一番,姑娘可介意?”

    珉和还没说话,跟在她身边一道过来的珉晨差点把手里的油烛打翻。

    他瞪着一双眼睛气冲冲的看着纪渊,却又不好当面反驳林山长的话,只能鼓起了一张脸好叫外边那些人明白他很不欢迎。

    珉和愣了愣神,随即轻声应了一声,让开了身子。

    她似乎也没法对林执说她介意,毕竟这位林山长摆着一副天真烂漫的笑脸似乎是完全不知道她同纪渊,还有方家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于是酒肆小院的桌上,除了原来的四人,便又多了四个人围坐在一处。

    管牧和纪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管是谁来坐这桌上都能吃的很香。

    珉和倒是不介意桌上多几幅碗筷,唯有珉晨,一只手拿着筷子,撩拨着碗里的米饭,盯着纪渊一副很是怨念的样子。

    他虽然听珉和说了过去的那些事情,但与他来说,那些事情不在他记忆里,没有实感,听着就像是别人的故事一般。更何况是那个他完全没有印象的小圆哥哥。

    珉和拿筷子轻轻戳了戳珉晨拿筷的手,才叫他收回了自己那副不满的眼神。

    没多久几个小子就被一个酒糟饼子整的两边脸颊泛红,管牧甚至跳到了板凳上面想要高歌一曲,被珉和拉着耳朵拎了下来。

    要是真叫这小子在这夜里嚎上几嗓子,今晚她那几个邻居就别想睡了,之后几晚她就别想好好睡了。

    夜色逐渐深了下去,空中逐渐泛起了薄雾,外头那些广厦高阁之上挂起的灯笼变得朦胧了起来了,主街上传来的热闹声音似乎也传到了这一头。

    珉和将锅子里还剩下的几个酒糟饼子拿出来放在了篮子里,放到了长桌上头,转头拿起靠在另一边的烧火棍拨了拨逐渐冷下来的几个炉火。

    再回头时便看到珉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纪渊的身边,红着一张脸沉着声音问道:“你为什么想做我姐夫?”

    纪渊捏着茶盏支在桌子上,眼神乜了他一眼,“你若是想知道,等你明日醒了再来问我。”

    珉晨当即瞪着他也不说话了,捧着一杯珉和刚倒给他的红枣茶紧盯着纪渊不放。

    只可惜纪渊一贯是个不将别人放在眼里的主,即便是珉和的弟弟,也在说完方才那一句话之后收回了眼神。

    林执笑的眯起了眼睛,从篮子里拿出一块酒糟饼子,将那饼子掰开泡在了茶水里,“你想从你纪先生嘴里知道些什么,那可难呐……”

    他浅浅抿了一口沾了酒糟的茶水道:“你要是真想知道些什么,不若来问问你先生我,看在今日你同你阿姐的这顿除夕宴,还有这好酒……”

    林执打了个酒嗝,手指敲了敲手边的茶盏,“我也是能同你好好说道说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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