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乎乎的，我不救你还有谁救你。”叶晁嫌弃地拍她脑门。

    池安烬两手把着散乱的发髻，仰头冲师父嘿嘿傻笑，想起白天被师长训斥的场景，好像周围挺多人都不支持她的样子，虽然也不反对的样子……

    她还是怕会影响到无辜的师父，“可是……”

    “没有可是，你匡扶正义没问题，修炼别落下，资质几千年难得一遇，十年里没到结丹中期就别叫我师父了。”

    梗着脖子对所有说法都不听的池安烬顿时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站正身子挺直腰板，一头的发饰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

    她发誓般地认真保证，“我肯定能到呀！我就算边玩边修炼也能到呀！”

    叶晁拂袖，一道灵光扫过地上的发饰送到桌上，挑眉加量，“那就后期大圆满。”

    池安烬委屈地眨巴着眼睛，吃瘪闭嘴，彻底安静。

    见她傻傻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旁的暮言又掩嘴笑了。

    **

    归咒渊，清晨层云黯然，鸟雀低啼。

    暮言这几日夜夜长梦，昨夜梦中爬山太累，不由疲惫地睡过了头。

    下楼时，水榭大门从外“吱呀”打开，她疑惑地瞧着逐渐变宽的门缝，直到紫衣短发少年扶着门进来，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昨晚被吵醒后，把自由出入结界的令牌给他了。

    暮言收回视线，挽起袖子在水流下洗手，思绪渐渐飘回昨晚那场儿时的往事。

    醒来回想着，梦里的事情模糊了不少。很多过往的事情她已经忘了，但与池安烬相伴的儿时，她记得比梦里还清楚。

    当年池安烬刚进玄玉观时，资质极佳，所有功法听一下看一眼就会，像本来就会只是忘了似的。她修炼神速太露锋芒，年龄又是最小，最好欺负，从一入门，就被所有弟子孤立排挤。

    那时的池安烬还小，没和人接触过，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便到处躲着人。她刚入门还没习得辟谷，只因饭堂多是挤兑她的人，她便不去吃了。

    久了又被弟子们传成高傲、不屑与平庸者为伍，连饭都不稀罕和他们一起吃。

    直到有天她练剑伤了手腕，叶晁见她孤僻，就专门挑了和她同龄的暮言去给她上药。

    想着往事，记起暖意，仿佛历历在目，隔了几百年回望，暮言的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眷恋的笑意。

    还记得那时自己第一次去见传说中的高冷天才，上山路上还挺紧张的。

    结果敲开门，见到的却是一个惶恐的粉团鸡仔，上药包扎的时候再疼也一声不吭，只是偷瞄着她，一副想和她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出门时暮言看池安烬黏在身边，送她出门，像是舍不得她走的样子。

    当时她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后来采药回去，路过练剑地方时，看到所有人三三两两地手挽手去吃饭。

    只有那天上药疼得不吭声的池安烬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的东西，小小的一团像极了那天给她开了门就缩在一边的小鸡仔。

    暮言也要去吃饭，便过去试着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

    其实暮言也担心被这个传闻中清高自傲的人拒绝，毕竟堂堂小天才，一直没个伙伴，这会儿被凡人施舍，若是怕被取笑，可能还会迁怒于她。

    可暮言看到的是一张震惊又诚惶诚恐的脸。

    小天才一把抱起还乱七八糟的东西，站起来到她身边，生怕她等不耐烦扔下自己走了似的。

    进饭堂时，不被正眼瞧的凡人暮言大大方方地走在前面，万众瞩目的天才池安烬像个受气小媳妇，跟在后面眼巴巴地瞅着她，满眼躲藏的恐慌，只怕她突然不和她一桌吃饭。

    再后来啊……

    暮言在山泉边的木架上扯下帕子擦手，情不自禁地抿嘴笑了。

    后来就算池安烬辟谷了，也一日三餐地陪着她去吃饭，就算功法修炼到关键，到时间就立刻断了来找她。

    后来那个小鸡仔就像梦里那般活泼了，变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头。

    将往事回想完，暮言低垂了头，湿润的泪光模糊了眼前的清冽水流。

    再后来、再后来……

    “我以后要是闯祸了，一定不供出你，嗯不对，一定和你撇清关系，到时候你可别来救我。”

    一语成谶，天山雪崩，将埋葬她的河谷被覆成高原，谁也救不了她。

    若是每晚的梦能够继续如此，只梦到和池安烬在一起玩闹的事就好了。那可是她冗长一生里，不多的、纯粹的欢乐时光。

    面前忽而递来一枝花，鹅黄四瓣花缀满整枝，晶莹露水如梦似幻。

    暮言怔忡地回过头去，见少年斜探身子脸带笑意，阴暗天光下的漆黑眉眼却有光芒。

    这感觉似曾相识，是隔了多少年未见的朝气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