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晚的事，暮言从晨起就冷着脸，对南晏一眼也不看，等早餐食盒被放下，就把他撵了出去。

    南晏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梦里附身的裴沉岚更是个呆子。

    他绞尽脑汁，想起之前她对着洛知疏收集的小玩意儿笑过，也去淘了许多好玩的东西，回去客栈给她展示。

    “你看这个海螺，放到耳边可以听到鲛人的歌声。”

    南晏从倒了一桌的新奇东西里，拿出最奇特的一个，递到她的眼前。

    暮言难得抬眸看他，冷淡的眼中，夹杂着不可思议和探究。

    看她的样子好像是不信，南晏证明，“真的有，很好听。”

    “你听过了？”暮言不敢相信地挑眉。

    “嗯。”南晏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把海螺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放耳边听了一下，歌声依然存在。

    “你就不怕里面被人动手脚，音波攻击神魂？”

    正把海螺摁在耳朵上的南晏愣住，心里一惊，连忙把它拿远。

    暮言收起无奈的视线，眼里渐渐覆上震撼，望着窗外，缓缓地说：“这么多年了，每次见到有人卖这种东西，我就很奇怪，他们怎么还在卖？还没喝西北风吗？这东西怎么会有人买呢？”

    南晏默默地把海螺收进储物袋，接着听到她发自肺腑的感叹声。

    “原来真的有人买啊。”

    南晏抿着嘴，忍下满腹的五味杂陈。再看向面前这一桌的东西，他觉得每一个都不对劲。

    但暮言却随手捡起了其中一株珊瑚，鹿角似的形状、晚霞般的颜色。

    南晏在她的眼底捕捉到，一丝感兴趣的意味。

    “附近有一片珊瑚岛，离得不远。”

    南晏见时辰快到午时，她又别着脸还是不理人，又问，“饿了吗，现在给你拿午饭？”

    暮言冷哼似的“嗯”了一声，拿着那截珊瑚，把玩着左右观赏，不再看他。

    她曾经也去过不少海域，有珊瑚岛的地方极少，每次去都是为了寻稀世材料，从未有过观赏的心思。虽走过大江南北，几百年的时光都是灰色，和行尸走肉一样。

    确定了行程，南晏出门观察潮汐和天象，决定去半岛东面的珊瑚岛。

    回去拿食盒的路上又遇到了绍祈年，跟在后面问东问西，非要问个位置，说是为了保障先生安全。

    南晏为防这个没眼色的又打搅他们的好时光，说了半岛西面的珊瑚岛，让他赶紧滚。

    暮言在外的这几日，每天出门之前，南晏都会起个小卦占卜一下祸福。

    前几日都无事，但今天有异。

    但他记得暮言的神色，她虽不说，明显是很想去的。

    南晏便再细致地算了一下。

    看到结果，他沉思着，决定还是去。反正卜算显示的是他有危险，暮言没事。

    昨夜没睡好，暮言正补着觉，听见南晏回来，惊得立即下床披上外衣。

    南晏进门看到她警惕的双眼，背过身去没忍住地笑了。

    暮言走过去，一眼看到桌上的两颗烤芋头，蹙眉睨他。

    “你哪搞来的？”

    这地方这季节确实没有这东西，南晏在见过那个她爱吃芋头的梦之后，身上带的两个储物袋里，有半只装满了芋头。

    暮言仍是不想理他，一上午都在搞这些没用的东西来讨好她，除非保证以后不再对她动手动脚，可他只字不提。

    她越想越气。

    “滚出去，不然我自己去珊瑚岛，不让你和我一起。”

    又一次被撵出来，南晏已习以为常。

    他守在房间外面，靠着栏杆总觉得刚才那句话不对劲，有种很想再听几遍的兴奋。细细一品，南晏眼眸怔怔地亮起，她这是……

    恩准自己进入她的世界了？

    屋里的暮言生着闷气，恼火地吃了一会儿。

    心慢慢地静下来后，她总觉着自己好像说了句不得了的话，但回想起来，一上午都没说过几句。

    全是对他态度不好的话，哪有什么不该说的。

    可心里还是有种别扭的感觉，暮言一边吃着一边逐句琢磨，直到最后那句“不让你和我一起”……

    手中筷子松垮垮地落到碗上，她愣住。

    一气之下脱口而出，没想那么多……

    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她知道他的心意，并且一直默许他的靠近。

    暮言扶住额头，摁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们这几天的形影不离，本来可以冠冕堂皇，只说是保守外出秘密的护卫相随。如此一说，倒成了，她对他的准许，准许他和自己一起。

    暮言放下筷子，双手掩面，片刻后又冷静下来。

    他那么笨，肯定听不懂。

    南晏趴在栏杆上，惬意地打量下面喧杂的人群，平日觉得吵闹，此刻感到热闹。他也不知为何，察觉到这一变化，自己第一反应竟然是……

    想告诉当年的裴沉岚，为的不是炫耀，是共同欢庆。

    好像裴沉岚也会为此事而高兴。

    门开了，南晏怕被她看出来，她又会对自己刻意疏离躲远，故作平静地进去拿走收拾好的食盒。

    “等我回来，我们去珊瑚岛？”

    暮言绷着脸看地上，“嗯”了一声。

    -

    半岛东面微风轻拂，岸边沙滩细软，阳光明媚。

    在天上可观浅海清澈见底，珊瑚蔓延几里，碧波风中轻荡，犹如琉璃碎片。

    坐在沙滩上，暮言看着清透的海水一遍遍扑来，脚踝在太阳下晒着风吹着，一会儿凉一会儿暖。

    她望向肉眼可见的海底珊瑚群，想起曾经见过的珊瑚也是这样，明丽天气轻风温煦，更多的便回想不起来了。为何以前没有发现这种地方，是这样的美丽呢？

    暮言环着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

    旁边的南晏偷偷挪得更靠近她一些，猛地想起绍祈年昨天看他们两个男人的眼神，而这里游玩的人也不少，他又默默地离依旧伪装成男人的暮言远了点。

    她竟然在笑，南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染上光的眼睛，心里欢喜。

    浅滩里有许多人泡在水中或是互相戏水，穿着简便，以水魅殿弟子尤为出众，妙曼的身上几乎□□。

    前方不远处的一对道侣“扑通”潜进水中，随即像两条鱼似的游进珊瑚丛中。

    看着他们，南晏若有所思，扭头问：“你想去水里看看吗？”

    暮言似乎心情很好，笑着看他，反问：“请问我下水的时候，上半身要不要遮呢？”

    这个问题……南晏不由自主扫了眼她那变成男人后平坦的胸，脸顿时浮上红晕。

    “你脸红什么？”暮言看他那禁不起半句玩笑的稚嫩模样，挖苦嘲讽，“你做的时候也没见会害臊啊？”

    南晏手足无措地捻着沙子，不自在的眼神恪守正经，认真地低声说：“做，和说，是不一样的。”

    暮言本还想再说点什么继续让他难堪，听这话，不禁一阵后怕，默默闭嘴。

    南晏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水晶般的东西，说：“我们来洞天海之前，门内给每人配了专门下水的琉璃梭。”

    暮言心想，好嘛，都不给她一个。

    她干脆地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说：“走，下水。”

    南晏带着暮言飞上半空，将琉璃梭扔进水中，掐诀打入将其变大，随后二人化作一道光钻了进去。

    一进水里，南晏便明显有种危险的预感。

    暮言两手趴在梭壁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缤纷的珊瑚和近似透明的游鱼。纯净水光映在她的眼中，焕发生机得和以往南晏认识的她，判若两人。

    仿佛这一刻，她从未是过辛淮岚，她只是暮言。

    南晏掐诀驱使琉璃梭，在浅海区缓缓移动。看着轻松自在的暮言，他暗中埋怨今日的祸事，若是能换一天遇祸就好了，那样的话，今天就可以让她再多开心会儿。

    眼前游过一只体型硕大的海龟，憨憨地摇着四肢从梭上经过。

    暮言瞧着它，一路看过去，最后落在身后注视自己的南晏脸上，顿时笑容一僵。

    她尴尬地想了想，转回头去，开口便是讥讽，“看我干嘛？男人这么好看？”

    “你变成什么样，我看到的都是你。”

    海中宁静，他的声音在梭里四面八方地包裹住她。

    暮言装作不在意的不理会，左顾右盼地看着各式各样的珊瑚。

    “回归咒渊之前，我们可以再来。”

    “你要送我回去了？”

    暮言心想她还没逛够呢，他要回去自己回去，她可不回去。

    这片珊瑚礁的浅海区域广阔，南晏观察着四周，不去深海他就不会心慌惊悸，琉璃梭也检查过没有问题。

    危险的预感，只能是来自外界。

    若已经有人开始对他有打算，暮言就更不能待在外面了。

    “今晚我们回去吧，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暮言略微诧异，左右看了看，适才随处可见的潜水修士，此时都没了踪迹。

    “现在就走吧。”她说。

    南晏疑惑，“你不再看会儿？你好像挺喜欢这里。”

    暮言莫名其妙地挑起眉，“都有不好的预感了，还在这里，找死？赶紧走。”

    南晏解释道：“是我的预感，你没有事，我占卜过，你今天很安全。”

    暮言被他这个死脑筋说懵了一刹，懒得和他犟，索性抄起胳膊，命令道：“上岸。”

    南晏便带着暮言准备飞出去，结果法术失灵，琉璃梭宛若被由外封印，无法脱出。

    他再掐诀，打算控制琉璃梭飞回岸上，才发现琉璃梭不知何时已不受自己控制。他自以为是自己操控着方向，移动缓慢未曾发觉，前进的方向早已被不知谁人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