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以后一班换座位，是在午休的前二十分钟。
下了几天的雨，今天出了大太阳，气温一度回暖到快接近夏日，阳光在窗户边照进来，空气里的尘埃有了形状。
座位安排是班主任王英和班长吴小雨同时安排的，大致没有调整很多，只是将后排与前排相互调换，组与组之间变动。
沈念楚依旧和许恩齐是同桌，坐中间的第二排，前头还是黄佳艺。
桌子间相互碰撞发出声音，教室里一片喧闹。
沈念楚站在自己的座位上，手撑着桌沿，等前面的座位放置好。
许恩齐的桌子安静的放在一旁，他从下课起到现在就没见到人。
他的桌子不像其他人上头摆满书，茶杯，各种文具笔盒。光秃秃的，因为大部分书都被他随手放地上了，高高的一垛。
沈念楚想等搬完自己的桌子他还没回来就帮他搬一下。
她没费什么太大的力气把座位搬到了第三组的第二排。
大部分学生都有很多书放在走廊过道里，换座位最麻烦的就是这些书。
沈念楚放好自己的桌椅，回头准备去拿那些自己放在过道上的书，转身正对上抱着一个蓝色箱子的黄杰。
那是她的箱子。
见状，沈念楚怔了两秒。
黄杰对她腼腆的笑了一下，耳根爬上淡淡的红色，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说：“我看你东西有点多，顺便帮你拿了一下。”
黄佳艺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对着黄杰阴阳道：“真够顺便的啊，从最后一组顺便到这儿，怎么不见你顺便帮我拿一下书呢。”
黄杰噎了一下，想开口，鉴于面前的人又不好开口。
沈念楚见惯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以前都会觉得有趣笑笑，可是她看着眼前的黄杰只是咬了一下嘴唇从他手里抱过箱子，说：“谢谢你，麻烦你了。”
黄杰手里一空的时候恍惚了一下，突然感觉面前的人带着一点不自然，反思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唐突了一点。
于是心头有一点紧张，说话有点磕磕绊绊：“不麻烦，不麻烦的，只是同学之间帮帮忙。”
黄佳艺听完直接笑出来声。
黄杰：……
能不能刀了她。
刚把自己的箱子放到桌子旁，沈念楚听到了旁边的响声，桌脚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一张桌子紧紧挨在了自己的桌旁。
许恩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应该是刚在厕所洗了把脸，水珠将眉毛染的更黑，睫毛也是湿漉漉的，黄佳艺莫名感觉被冻了一下。
看了一眼手表，她抬起头对黄杰说：“要打铃了，你要在站多久啊，这么闲来帮姑奶奶垂腿。”
黄杰忍了一会没忍下去，几乎算是咬牙切齿：“呵～我能帮你腿打骨折。”
黄佳艺突然咳嗽两声很黠促的样子：“我劝你分场合讲话哦。”
黄杰呼吸两个回合，对沈念楚说：“我走了，午睡时间好好休息。”
沈念楚回头，对他点了一下头说：“好的，你也是。”
转过头来，旁边的桌子碰到她的发出一声不小的声响，撑着沈念楚桌子的黄佳艺身体一抖，讪讪转回去了。
沈念楚望向刚刚始作俑者的背影，许恩齐把墙边那一摞书搬到自己桌旁，然后坐下，周身散发着冷冷的气息，表情像谁欠了他五百万。
午休铃声响起，前排的同学把教室灯关了，班上瞬间安静下来，大部分同学趴在桌子上开始午休，还有小部分开始偷偷摸摸看小说。
窗外的阳光很明媚，室内就算关灯也没有很暗，反而像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沈念楚闻到旁边人混着洗衣液的淡淡烟草味。
许恩齐刚刚应该是在某个地方抽烟。
他皱着一点眉，前面的头发散散的落在额头，应该还没睡着。
她快速的写了点什么递过去。
许恩齐很快就睁开眼睛，盯着面前的草稿本——你不开心嘛
沈念楚一股脑递过去的时候还来不及思考，草稿本真被他拿在手里又开始后知后觉的恼，是不是有点管太多了。
但是转念一想，好歹也同桌了这么久，关心同学没什么问题吧。
不知道旁边人这么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许恩齐看着这几个清秀的字。
像是心尖被什么东西细小的东西蜇了一下，泛起一阵阵的麻。
难以描述的感觉。
他握着笔看了一会，才写下——没什么，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在楼下待久了。
——你没迟到啊。
许恩齐看着这句皱了一下眉，忍了一会，好像没忍住，很短促的笑了一声。
草稿本被递过来，沈念楚握着有点破损的边缘，静看好几秒，好像在思考这是什么意思一般。
——没顺便上
她感觉身体好像飘在云上，一片虚浮，心脏传来的感受又特别强烈。
她往旁边的人看去。
许恩齐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很柔和，声音很小，几乎只能辨认口型：“睡觉吧。”
下完最后一节自习课，姜怡来找沈念楚。
一班到六班都在二楼，七班到十三班在三楼，一楼是教师主任办公室。
两人靠在走廊上聊天，往下看去是郁郁葱葱的树和灌木丛，三三两两的学生从里面那条石子路穿行而过。
后面的教室里学生在偷偷使用多媒体看电视。
姜怡趴在栏杆上，说：“上次月假你妈打电话过来，让我叫你回家，奇了怪了，你什么时候来我家了，躲起来了？”
沈念楚知道是在揶揄自己，她说：“没有，当时遇到了一点事情。”
姜怡：“让我猜猜啊，九成和许有关。”
怕隔墙有耳，两人提许恩齐，都是用一个姓一笔带过。
沈念楚哑然失笑：你猜对了
姜怡哼笑一声：“让你能够对你妈说谎，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
她转过身来：“什么事啊”
沈念楚大致跟她说了一下月假的惊险过程，当然省略了衣柜的部分，但是这也足够让姜怡诧异。
她微微瞪大眼睛：“你还是我认识的沈念楚吗！”
她们相识多年，她从来没见过沈念楚多管闲事，无不良习惯，因为林清是老师的原因，对她的管教格外严格。
姜怡看了她一眼，眼底有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沈念楚只是低着头，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
“姜怡，终于找到你了！”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两人朝发声源看去，林子墨提着两个塑料袋，一个袋子里装着三个白色泡沫盒，里面看起来像是饺子面条一类，另一个里面是大大小小的零食，饮料。
姜怡看了来人一眼，没什么表情：“干嘛。”
林子墨对沈念楚笑了笑当作打招呼，转过头对姜怡又恢复到之前的严肃：“你午饭没吃，晚饭又不吃，你要修仙啊。”
姜怡扫了他手里的东西一眼：“所以呢。”
林子墨声线抬高：“所以天底下最好的同桌给你带了，不用太感动，没办法，哥就是这么善良的人。”
姜怡冷静的看着他。
林子墨缴械投降：“哎哟姑奶奶，你吃点呗，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姜怡昨天晚上跟家里打电话，妈妈告诉她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肖凛回来了，他们小时候最要好，姜妈妈看着两人长大。肖凛考上了a市重点大学，姜怡也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目标，也能说是学习的动力，正想着什么时候请假回去看看，和肖凛见一面，两人已经两年多没见过了。
思及此，她甚至手掌心激动的微微渗出了汗。
可是姜妈妈下一句啊就如同一盆冷水浇下。
“这孩子，年少有为啊，保送上研了，还把女朋友带回来见家长了，老肖合不拢嘴了....”
那一瞬间，姜怡有种失重的不真实感。
“什么...他不是还没毕业吗...”她听到自己很艰涩的声音。
“已经大三了，也到法定年纪了，稳定下来挺好的。”姜妈妈在电话另一头说，带着衷心祝福的语气。
“嗯，挺好的。”姜怡回答。
打完那通电话到现在，她一直神色恹恹，林子墨起先还以为她是生病了，后面才发现没有，不知道什么原因心情很不好。
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秉持着“心地最美同桌”的职责召唤，他溜出校给她带了这么些大包小包。
姜怡垂着眼睛接过：“谢谢你啊，回去把钱转你。”
一听这话，林子墨赶紧说：“这是什么话，小爷缺你这五角八毛的嘛。”
看姜怡似乎没那么焉了，他又笑到：“你吃完啊，博别他们叫我打球，我先走了。”
他走之前给两人挥了挥手。
沈念楚盯着那两袋东西，会心笑了：“同桌原来还管饭啊。”
姜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瓶可乐，递给她。
沈念楚接过喝了一口：“他好像有点眼熟。”
知道她在说谁，姜怡说：“上次在操场见过。”
沈念楚摇摇头，好像在思考的样子：“不对，不是这个...”
突然间她脑子闪过一个画面。
记起来了，初中自己在桃中榕树下等许恩齐那会，常常看见有人和他勾肩搭背走出校园，刚刚那个人好像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