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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手法不大对,我来!”

    “你这更不对啊?还不如我呢!我来我来!”

    “啧,谁说的,还不是你说话声音太大,把丝给吹跑了......”

    庭中树下,落叶纷飞,原是很美好的场景,却盖不住陆翊与秦遇安争执时的吵闹声。

    几月的相处下,秦遇安早发觉了此人真面貌,再也不一口一个“姑娘”,细声细气地唤她,反而斥她为“白骨精”。

    原因是,她手臂虽然生的纤细,叫人乍一看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手劲却比那西王母还要铁扇公主,时常将秦遇安拧得肉疼、或是一巴掌拍出一片淤青,好不可怜。

    在与陆翊的“肉搏”中无数次落败后,秦遇安夜里抹着泪读书,终于叫他看到了一本名为《西游》的话本,读到其中一个名为“白骨”的精怪,顿时将陆翊奉为最上乘“白骨精”。

    秦遇安夺过陆翊手上的折扇,一面单手缠丝,一面絮絮叨叨:“这些可都是我不分昼夜、不辞辛劳养大的蚕给我吐的丝,可别都给我糟蹋喽!”

    陆翊摩拳擦掌:“说谁糟蹋东西呢?这分明是我一个人缫的丝,我的努力亦在里头,怎么在我做活的时候你不拦,现在非要挡着我!”

    秦遇安大怒,声音拔高了三个调:

    “你说,你倒是说说!怎么会有人缠个丝缠得东一块西一点,不均匀地也便算了,线头线尾恨不得隔开十丈八米远,丑得我都不忍心看!”

    陆翊丝毫不示弱,当即怼了回去:

    “你还好意思说!家里有叶澜一个娇娇公子就已经很足够了,谁知还有你这手上经不住一点烫、一碰滚水就要嗷嗷乱喊的!十里八乡的人都能被你一嗓子嚎过来了!若非我顶着高热将蚕丝都处理好了,你现在还挂着眼泪抹鼻子呢!”

    秦遇安:“你,你你你!不是说好了,这件事不再提的么?”

    陆翊:“略略略,谁叫你不让我玩儿,没意思,过河拆桥、不是好人!”

    “谁过河拆桥了?!”

    叶澜早已看惯了二人的吵吵嚷嚷,端了一盆洗好的葡萄来。

    晶莹的葡萄顿时吸走了两人的目光,二人一面互相挤着,一面冲到了葡萄前,眼中带光、凶神恶煞地抢夺着。

    饶是叶澜看习惯了两人之间摆在明面上的争夺,还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回缩了缩手:“小厨房里还有,不用这样急......”

    陆翊冲秦遇安做鬼脸:“听到没有,大饭桶投胎,家里快养不起你了!”

    她总说着一些叶澜和秦遇安听不懂的词汇。

    开始的时候,秦遇安还会虚心问上一嘴,权当学知识。

    直到陆翊糊弄完他以后偷笑了大半个月,秦遇安才知道自己受了骗,不再主动开口问,而是在心里找一个相对应的词。

    秦遇安嘴里同她一样,左右腮帮子各一个圆滚的葡萄,撑得话都有些说不清了:“呸!你才是饿死鬼投胎,小时候吃不饱、长大了可劲塞!”

    陆翊:“......”

    她突然哽住,就连争抢的动作都停了一瞬。秦遇安兴冲冲地抢着葡萄,刚想说些什么,便看见她一脸失落的样子。

    秦遇安终究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当下见到陆翊一脸难过的模样,心里头也止不住涌上几分愧疚,以为戳中了陆翊的心窝窝。

    “......是我说错话了,对不住,我向你赔礼,好么?”

    陆翊瞥开头,嗓音里夹着几不可闻的哭腔:“没事,你自己吃吧。”

    秦遇安嘴里还嚼着一颗葡萄,顿时一阵没味。其实他并非偏爱什么水果,只是东西和朋友抢着吃、总比一个人吃要香许多。

    现下陆翊停了手,秦遇安更觉得嘴里不是滋味,心里也闷闷的,忙七手八脚往陆翊怀里塞:“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陆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往心里去......”

    “那......”

    秦遇安一脸欣喜地看着陆翊。

    “那便遂你的意啦!”

    秦遇安一脸木然地看着陆翊。

    差一点就要半夜睡不着觉,坐起来请自己吃大嘴巴子了呢!

    只见陆翊面上一丝泪也没有,在连日“修炼”以后,就连大声“打雷”都没有必要,此时正一脸坏笑地看着秦遇安。

    叶澜早就摸透了她的招式,便眼不见鼻地微低了头偷笑。

    忽然,他面前出现了一颗浑圆的葡萄。

    叶澜抬头,就见陆翊笑盈盈地看着他:

    “好了,你是不是还没吃上一口呢?每回都这样,采好了就洗、洗好了就带给我们,不晓得自己要偷藏着一些么?”

    叶澜道:“不必,我——唔?”

    同叶澜看穿陆翊的招式一般,陆翊也早就看穿了叶澜每每喜欢将东西让给旁人的举动,不容他反驳,直接剥了皮塞进叶澜嘴里。

    陆翊拍拍手,将两臂抱在前胸:“别让来让去了,哪有让洗的人没得吃的道理?秦遇安,你少吃两口,叶澜便能多吃两口,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大饭桶。”

    “哼,”秦遇安刚被她骗了一遭,这时候根本不想相信她一丝一毫,闷声哼哼道,“怎么不是你少吃两口?”

    “我一个柔弱女子,再少吃两口,真瘦成了传说中只有一片白骨的美丽女子,怕不是日日都要有人慕名来见?那可如何是好呢,真叫人为难。”陆翊作出一副柔弱状,双手合十抱在胸前,像是在祈愿,引得秦遇安频频翻白眼。

    陆翊乐呵呵地看他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笑嘻嘻道:“不吵这些了,你看,扇面至多还有三日就能缠好,咒文我便爱莫能助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去寻你师兄?”

    先前陆翊每每提到秦遇安的师兄,都会叫他默默许久,这回亦然。

    秦遇安看着手里的扇面,半天不做声。

    陆翊最吃不住旁人的沉默,只能叹了声气,道:“你准备怎么办?总这样逃避像什么话,有些事总要见面说清楚的。”

    秦遇安身上没有剧情中受到的伤,没有踩着剧情点走,是最有可能突破原结局的人。

    陆翊不知自己想推秦遇安往下走的动作是对是错,只是,从她多年以来的经验看,停滞不前或是倒退,都不是正确的选择。

    无论任何事,都要埋头向前走,才有希望破除重围。

    秦遇安默不作声地缠着扇子,虽然他嘴上斥着陆翊头和尾巴隔了八丈远,实际上自己的手艺也和陆翊大差不差。

    一样的生手,一样的粗糙。

    “……我不是,不愿意去面对。”秦遇安缓缓开口道,“只是还没有想好,应当怎么面对。”

    陆翊道:“事情发生以前,没有人能全然知晓自己应当怎么做,总得先迈开第一步、不是么?”

    秦遇安的手指突然停住,扇子被他放了下来,被落下的树叶遮住。

    秦遇安没有伸手去拨开枯叶,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它:“其实,我有些没自信。”

    树枝上传来鸽子咕咕叫的声音,陆翊抬头一看,一眼便瞧见枝头那只灰鸽脚边的细管。

    陆翊眯起眼睛,她的手指上还捏着一颗葡萄籽,正不作声地找寻角度。

    “等等!”秦遇安虽心绪不宁,但也发觉了她的小动作,忙出声制止。

    他向鸽子伸出手,那灰鸽像是认得他一般,从枝头飞到了他小臂上。

    秦遇安一面从鸽子腿边的小管中小心取信,一面道:“我自以为不是自轻自贱之人,不想遇到了他,还是觉得,自己多有不足。”

    他这话题扯了十万八千里,陆翊却很轻松地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在光芒万丈的主角之下,配角如何能够自处?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着实相貌上佳,宛若天上谪仙,性情温和良善,却又有一分坚韧,我拿什么和他争?”秦遇安自嘲似的笑了笑。

    陆翊道:“为着这样一个不喜欢的人,抛却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相伴成长的师门,还有……你心里以为的,重要之人,你觉得值么?”

    她说话的时候,秦遇安便有些心不在焉——或说从那只灰鸽出现伊始,秦遇安便显而易见地有些心绪不宁,便趁陆翊说话的功夫,拆开了灰鸽带来的信。

    秦遇安匆匆扫了两眼,突然嘲弄似的笑了一声。

    这几月来,陆翊总能把他气的憋出一连串的哼声,却从未听过他如此薄凉的笑。

    “……我觉得,你与师兄,应当聊的很来,都喜欢拿大道理来劝人。”秦遇安声音中透露着不满的情绪,陆翊知道他是将摆给某人看的脸色提前拿给了自己指教。

    陆翊嘴角挂了挂:“还是不了,我只喜欢拿大道理劝人,可不喜欢听甚么道理。”

    秦遇安像是觉察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掩面默默片刻,随即如前几月一般笑话她:“用你的话来讲,这样是何种行为?”

    陆翊:“双标嘛,我知道。”

    秦遇安:“你心里明镜似的,还要把我往前推,这可不像你。”

    陆翊心道不把你往前推我的绩效就要这样半途而废,好不容易才摸到的破除剧情的机会就要飘走,我可不得推推你么?

    她深吸一口气:“其实,是你本身就想这样做。”

    秦遇安从来的第二日起,扇子便毁了,此后日日也是为了修复扇面做努力,实在不难让人猜到他对师兄的情谊。

    “你说我喜欢给人讲大道理?并非如此,我只会劝真正想要往前走的人,给他们踢上临门一脚。那些自己不愿往前走的人,我连看都不愿意看上一眼,你是这样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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