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这回,秦遇安沉默了许久。

    庭下树叶纷飞,三人都像是没有在意一般,任由它滑落脚边。

    叶澜见他一直没有回应,于是打圆场道:“都饿了吧?葡萄终究不是正餐,午时想吃些什么,我去做。”

    “好啊好啊,我想吃......嗯,想不到,你做什么、我吃什么。”陆翊附和道,不过思索了片刻,她也没想好吃什么,干脆让叶澜决定。

    她把头向后仰,笑盈盈地看着叶澜。风吹拂过她的发丝,不知是不是总在一块的缘故,陆翊只觉得自己身上多了几分与叶澜相似的淡香,顺着风又吹回叶澜身上。

    少女嘴角勾起的笑拨动了叶澜的心弦,他只能强迫自己别开眼睛,红着脸不去看她。

    叶澜:“嗯,上回秦公子采的蜂蜜还有剩,还是和以前一样、和昨夜的饭一同翻炒,如何?陆姑娘上回吃了好几碗,应当是很喜欢的。”

    陆翊笑道:“怎么,这样关心我呀?真乖。”

    说罢,她伸手捏了捏叶澜的脸。这一月来,陆翊吃豆腐的本领愈发高超,几乎将叶澜整张脸摸了个便,可谓是信手拈来。

    可叶澜却始终无法抵抗她的信手拈来,每每都要红了脸,低头匆匆道:“秦公子呢?”

    “我么......”秦遇安一面答着,一面展开信纸,“我就不吃了。”

    他把信纸展给二人看:“师兄唤我回家吃饭了。”

    陆翊见他作出决定,就连紧皱的眉头都逐渐舒展了,不免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分明想要回去了、却还死鸭子嘴硬。

    秦遇安原本想等到第二日再做告别,不想陆翊动作迅速地给他收拾好行囊,当下便将包袱递了过去:“诺,回去罢。”

    秦遇安:“......”

    秦遇安:“不是,我其实也,没那么着急......”

    陆翊打了个响指,突然想到他少了什么东西,于是冲叶澜眨了眨眼睛。

    叶澜顿悟,从怀里摸出修复好的扇子:“秦公子,你的扇子。”

    秦遇安内心复杂地看着背上的包袱和手里的扇子:“我怀疑你早有准备,早先就想送我离开了......”

    陆翊咳嗽了两声:“咳咳,凡事得讲求证据,可不能冤枉老实人!”

    秦遇安呸呸她:“呸,就你、老实人?”

    眼看二人又要大吵特吵,叶澜从中端出两份炒好的饭,轻声道:“肚子都饿了罢?饿着肚子走不好,还是先将饭吃了再走罢。”

    陆翊在一旁火上浇油:“对对对,吃了散伙饭,你也好上道!”

    秦遇安大怒:“什么散伙饭!你就是盼着我走,什么我想走、所以推我一把,你,你就是想我走!”

    师兄为了那相识不过三月的人抛弃多年相伴的自己,如今,就连认识一段时间的朋友,也要轻易抛下自己,秦遇安一时有些愤懑,心里却又沉沉的。

    好像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见他气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陆翊又是一阵爆笑,再次引得秦遇安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吱哇乱叫起来。

    叶澜好脾气地笑了笑:“陆姑娘,不要再闹秦公子了,你方才不也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还留了书信,难不成、只是收拾了,不准备跟秦公子一同离开?”

    秦遇安听他这样说,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冲陆翊眨巴了两下眼睛,似乎是在向她求证。

    陆翊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破,于是伸手擦了擦鼻子:“嗯?你都看见啦,那你要同我一起离开么?”

    书信是陆翊留给系统的“请假条”,叫系统回来若是看见了,先别给她安排主角,尽管让他们往河流下游再漂上一漂。

    叶澜笑道:“陆姑娘,你将在下唯一换洗的衣服都收拾走了,在下能不跟着你么?”

    陆翊摇头道:“你这样说我可不乐意了,你就说罢,是你真心想和我走,还是因为没了换洗的衣服、迫不得已跟我走?”

    秦遇安早听出了二人话中意,知道陆翊先前是在逗自己玩,当下便冷哼道:“没了换洗的衣服,还能上街去买,怎么就是不得不跟着了?”

    叶澜面上一片绯红,正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陆翊便抢先出声道:“他哪里来的钱?又不是像你这样的公子哥,只能被我骗着走喽。”

    秦遇安说不过她,便冲她做鬼脸。陆翊丝毫不示弱,当即做了个鬼脸回去,两个幼稚的人又吵闹了起来,叶澜看着二人,只觉得路上终于不会太孤单。

    也不该说是不太孤单......

    太吵了。

    在外多日,秦遇安身上也没有剩多少钱,陆翊和叶澜本就是两个“穷光蛋”,袖里头比脸还要白,三个人拼拼凑凑才上镇里雇了一位车夫出来。

    原本是想少花些钱,光租辆马车足矣,结果这三个人,一个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娇公子,一个是“柔弱”的少女,还有个是御马术极差的小公子,没一个能担上重任的。

    陆翊怒斥秦遇安:“你堂堂修仙之人,连剑都能御,怎么不能御马?!”

    秦遇安反驳:“谁规定了会御剑便会马术?!若非你二人无法御剑,我们也不必想着来租马车!”

    两个人怼得鼻子都要撞在一起了,又被好脾气地叶澜拉开,最后敲定下来:租一辆马车,再雇上一位车夫。

    只是这样算起来,银钱就要花上先前的双倍了。

    三位年轻的少年少女好不容易挤上了马车,却总是膝盖间磕碰来磕碰去,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为原本枯燥的旅途增添了几分愉悦。

    没错,并非吵闹,而是友人相伴的欢愉。

    秦遇安这样劝慰自己。

    下一秒,陆翊又是一个“大鹏展翅”,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一记老拳磕在秦遇安的下巴上。

    秦遇安暴起:“你,你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原先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虽然陆翊粗鲁到不像个正常女子,秦遇安仍是规规矩矩地缩在一角,哪只陆翊愈发得寸进尺,一个人便占了马车里三分有二的地,将叶澜挤得缩成一团,好不可怜。

    陆翊娇柔地低了头,故作委屈状:“怎么会呢,秦公子,陆某可不是那喜欢占便宜的人,你可别冤枉了好人!”

    出了原先的地界,陆翊发觉自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时间有些说不上来的兴奋。

    她本就不是喜欢被禁锢在一亩三分地的人,既然有机会去触碰到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东西,何尝不值一试?

    只是她这兴奋,落到秦遇安眼里,加上二人平日里便是打打闹闹的,当下更是认准她是“故意”的。

    秦遇安满眼写着“不信任”三个字:“你先把手从叶公子腿上拿开再说。”

    某人嘴上说着自己不是那占便宜的好人,手早就不受控制地蹭到了叶澜的腿上。

    分明是被人戳穿了,陆翊还要一副才发现的模样:“哦,我说怎么摸起来没有感觉,原是叶公子的腿!”

    看着秦遇安仍是那副怀疑的神情,陆翊眨着纯良的眼睛,面带微笑问道:“秦公子,你看上去不是很服气。”

    秦遇安叹了口气。

    陆翊:“郞啊,咱们往后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别不信我呀。”

    秦遇安沉默,眼神谴责地看着陆翊。

    陆翊的右手抬了起来,终于是哄不下去了,图穷匕见道:“再不信,当心我揍你了。”

    秦遇安一脸难以言喻地指了指她的左手:“你先把手拿起来,我一定试着相信一下。”

    陆翊:“......”

    陆翊:“咳咳。”

    她先前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注意,自己的手仍放在叶澜那条腿上。而这“被吃豆腐”的一位,正小心地缩着腿,低着头,一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样。

    陆翊这时候才匆忙地将手缩了回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提议道:“马车里太挤了,左右我们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不如下去喘口气?”

    此话正和秦遇安意,他在宗门里好歹也是受过宠的小师弟,比寻常人家的公子哥还要千娇万宠几分,何时坐过这样拥挤的马车。

    车夫将马车停在一座外表朴素的小楼前,上头牌匾上提了“天香楼”三字,门前甚至有个店小二在招呼着。

    一见马车停下,店小二顿时迎了上来:“几位客官,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陆翊跳下马车,终于将自己被挤难受了的筋骨舒展开来,长长的哼了一声:“自然是找地方吃饭,只是我们几人身上都没带什么银钱,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原先几人便说好了,身上虽然没有什么银钱,但去那些个小摊子吃碗馄饨素面之类的吃食,倒也还是供得起的。

    店小二听她这样说,眼神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客官您这就谦虚了,你这一身看上去就是大富大贵的,怎么会没什么银钱?”

    陆翊将自己瘪瘪的钱袋拿给他看:“诺,你自己看不是。”

    秦遇安跟在她后面下了马车,用扇面挡着脸,一副不愿与她相认的意思。

    陆翊见状,直接上手勾过秦遇安的脖子,展开八齿的标准笑:“秦公子,方才在马车上,你我二人还是亲亲热热,怎么下了马车,便这样生分了?”

    秦遇安炸毛道:“谁同你亲亲热热了?!”

    陆翊:“谁和我挤一辆马车,谁就同我亲亲热热呀。”

    二人声音不大,却还是被边上路过的人听见了,不免引来几分偷笑。

    陆翊自然是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只是这笑声方才撞进秦遇安的耳朵里,就叫他面红耳赤,就连脖子也连带着红了,愤愤地一收折扇,向一旁的馄饨摊走去。

    店小二见秦遇安身上分明穿着一件靛蓝色大氅,以为是个什么富家公子,原来是个表面光鲜的穷光蛋,不满嘟囔了两声:“穿的人模狗样,兜里却连子都没几个。”

    “什么意思。”

    清冷的女声虽不大,却像重锤般砸进店小二心上,把他吓了一激灵。店小二忙四下张望,试图找到是谁在说话。

    他一抬头,便看到陆翊正冷冷地看着他。

    陆翊眸如雪冰冷,与方才那副慵懒的模样相去甚远,面不改色地看着店小二。

    店小二只能讪讪道:“......抱歉。”

    陆翊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刺得店小二低着头、向店中跑去。

    她一回头,面上的冰雪却又融了一般,眼角眉梢间都带了几分温柔。

    陆翊单手支开马车帘,另一只手掌心向上:“这位公子,不知我可否有幸,牵您下马车?”

    向来都是男子先下后牵女子下马车,边上两个挎着剑的青年听见她这样说,不免好奇地看了两眼。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从车帘内伸了出来,轻轻搭在陆翊的掌心。

    叶澜缓缓走下马车,由于路上颠簸的缘故,他面色并不大好,本就憔悴的面庞更添了几分虚弱。

    其中一位青年见状,瞪大了眼睛,与边上的人小声道,手指拼命往叶澜的位置指去:“快看,看那,世上竟有如此标志的人。”

    “谁说的,再好看也不会比——嘶,还真是,这样好的面容,我只有在试剑大比的时候,在别的宗门里见过一位。”

    “从未听你说过啊!我见着好看的都带着你,怎么你见着好看的、不知道给我也指指?”

    “试剑大比四年一次,上回我去的时候,你还没入门呢!”

    “原来如此......”

    二人一面聊着天,一面走远了。陆翊等扶着叶澜踩到地上了,才松开那只牵着他的手,小声问道:“怎么?还是难受么?”

    叶澜轻声道:“没事......休息片刻便好。”

    陆翊:“好吧,那我可得牵着你,这里不比家里头,人这样多,把你弄丢了该怎么办?”

    叶澜思索片刻:“嗯,那我跟陆姑娘再紧一些,就不会丢了。”

    陆翊大笑:“好,跟紧我,一会儿咱俩把马车带走,把秦遇安丢在路边,叫他自己个儿哭去!”

    她笑的时候丝毫不遮掩,陆翊总是这样,开心了便笑、不高兴便要生气,有话便说,从不在心里藏着掖着。

    看着她的笑脸,叶澜也不自觉笑了起来,方才那点不舒服顿时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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