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诅咒恶灵终究与小孩们无关，朝雾非鸣暂时收走了那把和弓，剩下的事不破染月就丝毫不知了。

    她和明善弘道如期回到了山见泽，之后按竹鹤清见所说的，她每周都去居逸山上的道场修行。

    看着山上的景色从白雪皑皑到青葱翠绿，石板路走了一遍又一遍，于是转眼快要两年过去。

    这两年间，不破染月除了居逸山之外就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两点一线，还经常因为陷入冥想而在道场一待就是几天几夜。

    竹鹤清见大多数时候都很忙，不过偶尔得空了，也会来道场指导染月。通灵武器的种类很多，但属于家主大人的恰好也是一把霜刀，她对如何驾运用霜刀很有属于自己的见解，指点也总是能拨开迷雾、切中要害。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那位叫千枝子的女人来道场做陪练。交谈中千枝子谈到自己出身于外家，因为能力出众被破格擢升到家主大人身边做近侍，言语间充满了对竹鹤清见的景仰与推崇。

    她的实力确实相当强悍，一开始，不破染月从没在她的手下坚持超过三分钟，每一次都迅速且惨痛地败下阵来。求饶过几次，千枝子总以“家主的命令”反驳，下手还是一样的重。

    过所幸染月没有辜负家主大人的期望，她进步速度十分喜人。从完全不是千枝子的对手，到不会被压着打，再到在一段时间内不会落于下风，只花了短短一年。

    两年过去，在不出杀招的情况下，她几乎能和千枝子打个平手了。

    “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等冬天结束你再回来，就要换对手了。”冬天彻底到来之前的最后一次修行，千枝子这样说。她看着眼前年轻的女孩，衷心地期待未来能看到她在世间大放异彩。

    冬季居逸山上气温太低，不适合经常出入，这个时节总是竹鹤家一年中最冷清的时候。

    但不破染月其实很喜欢大雪封山的日子，因为这样的景色总会让她想起秋野府。虽然在那里的记忆不都是快乐的，但那个城市寄存着她的前尘，是她的故乡、她一半灵魂的来处。至于另一半……已经被山见泽那幢三层小楼补齐了。

    一半加上另一半，如今不破染月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圆满。

    不过冬季待在山上总是不太方便的，何况新年马上就到了，大哥也会从江前道驻地回家过新年的。

    天色已晚，千枝子把人送到了结界外，两人道别。

    踏着松软的土地向山下走去，不破染月心情轻快起来。

    山上已经开始积雪了，薄薄的一层。

    新年之后不久，就是自己十五岁的生日了，不过大哥的假期很短，在家应该待不到那天，不如就提前一点和新年一起过好了。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六年了，细细想来，前世真是如恍然一梦。而梦醒时分，她再也不会心慌地捂住狂跳不止的胸口，反复确认自己是否身处现实了。

    太阳沉入西方的地平线下，最后一丝余晖照亮着她下山的路。

    明善弘道到家的时候，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刻。

    今天的委托有些棘手，他通宵才处理完。

    整栋楼都没有亮灯，看来染月又是在居逸山被什么事拖住了，她如果回家了，会把一楼正门前的小灯打开的。

    弘道想了想，拿起电话给竹鹤家拨去了一个电话，想要询问女儿是否还在道场。如果在的话，他正好开车去山下接人，两人还能一块儿去吃个早餐。

    天有些阴沉，无月无星，夜幕被层云笼罩着。

    在一片安静中，电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被人接起。

    “您好，这里是明善驭灵事务所，我是明善弘道。请问您，我女儿现在是否还在道场？”

    “明善先生您好，请您稍等。”对方搁下电话去查出入结界记录，片刻后回复道，“您女儿不破染月，在昨天日落时分已经离开神山结界了，是千枝子大人亲自送她离开的。”

    日落后仍有公车直达市区，如果这样的话，染月应该到家了才对。

    明善弘道顿觉不妙，立刻对着电话说：“我女儿没有回家，请您通知现在主家能主事的大人，立刻派人在结界附近搜寻！……我马上赶过来！”

    “明白。”

    他把电话往桌上一搁，抓起风衣外套，往车库跑去。

    至少，至少应该不会是遇到什么袭击。

    神山结界虽然只覆盖到半山腰，但堂堂一个竹鹤家立于山上，方圆百里有任何风吹草动瞒不过他们。

    山间泽市区内常驻上百驭灵师，虽然当年退役事出有因，但明善弘道也不得不承认，军部内是能人辈出的。

    染月回家的路，从居逸山到山见泽这一路，被这些家伙们守护着，何况她身上还有不少来自长辈们送的保命之物。

    可不安弥漫在心头，扩散得越来越广，慢慢地占据了明善弘道全部的思考。

    该死，今夜天实在太黑了。

    他一拳锤上车灯的按钮，在寂静而空旷的街道上加速狂飙起来。

    天色如坠入浓墨般黑，明善弘道揉眼让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辨别一路上空气里的每一丝微小的灵力波动，但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居逸山很快就近在眼前了，沉沉的夜幕下，那道独峰的轮廓逐渐清晰。

    出了市区后路灯昏暗起来，车灯向前刺破黑暗，照明去路。

    突然风声被异响切断，黑暗中传来了仿佛爆炸后的余波，把车窗震得一抖——不远的前方，山上刚刚有人引爆了自己的灵力。

    从离开结界，走到居逸山山脚，只要不是太过悠闲地闲逛，以不破染月现在的脚力来说，最多只需要半个小时。

    这条路上的景色，两年来已看过无数次，她心里惦记着回家和老爹商量新年怎么过，血烟也在不停地讲话。

    通灵武器能这样和主人直接在脑海里对话的情况，其实非常非常罕见，据大家说都只是能够感知到“一种朦胧但准确的提示”，而不是这样仿佛一个朋友在和自己交谈。

    [我们等待了彼此千年才结契，能聊天有什么奇怪的？]血烟理所当然。

    [是你单方面在等，老妖精。]不破染月拍了一下刀身。她也短暂地起念，想过这位刀魂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没有自己的应允，血烟几乎做不了任何事。

    她能完全支配这把霜刀。

    [如果你够强的话，以后我是可以借你的灵力化成人形的哦。]

    [有什么用？]

    [你怎么完全不惊讶的！！]

    [那就是没什么用？]

    [……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血烟哼哼了两声，好像赌气似的不再说话了。

    不破染月得逞地笑起来，回神看了看身边的景色，树叶零落，植被一片枯败。她突然打了个冷颤，觉得有点冷。

    是从前两天上山之后，又降温了吗？

    搓了搓手，不破染月加快了脚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不想错过最后一班公车。

    前行了片刻，那股寒意沿着脚后跟攀爬到背脊，越来越重。

    “不对。”她的右手握上刀柄，“血烟，有哪里不对劲。”

    周围的景色刚刚已经见过了。

    血烟没有任何回应，呼唤石沉大海。

    这世界上现在只有一种能力，可以让她失去和通灵武器的联系——属于神血家族的最后一种至强驭灵术，“附魂”。

    “附魂”的使用者可以同时操控多种通灵武器，甚至可以使对手的通灵武器失效、化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