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七月初三申初,皇家演武场,梁康之宴。

    为宴康国使团,赵简特意将此宴安排在演武场,驻守演武场的士兵全是精锐骑兵,助兴的舞姬也是永安楼调教了一月有余。

    火热的太阳仍挂着高空,演武场四周挂满了遮阳的帷幕,场上人头戴帷帽,站在两侧对峙。

    卢冬生与沈承喻遥遥对视。

    一声令下,策马扬鞭,尘土飞扬。

    卢冬生手里的银枪劈天动地,对方的长枪不甘居后,向他迎面而来。卢冬生紧贴马背,夹紧马腹,逃开了这一击,驱使着马儿绕道而行。

    银枪激起黄土肆意,铮然巨响中,黄尘覆上,在低空中打了个旋儿。

    “卢将军的枪不错。”沈承喻盯着土旋儿骤落,露出笑容。

    “此枪是南康林家所作,确实不同凡响。”卢冬生亦用欣赏骄傲的眼神看着这把枪,“你若喜欢,那便以此枪为彩头。”

    “卢将军舍得?”沈承喻的眼神露出不易察觉的精明。

    卢冬生不答,而是握住银枪,在一片金亮中挥枪而去。

    沈承喻刺向他的胸口,卢冬生身形一偏,握枪的手腕一转,向他的肩膀刺去。

    长枪不易近战,马儿奔跑着拉开两人的距离,肩头与胸口处都留下一道轻痕。

    但沈承喻浑然不觉,立刻挥舞着长枪向他劈来。

    卢冬生横握银枪于胸前,抵住了攻击。而沈承喻却转动枪柄,欲挑拨卢冬生手中的银枪。卢冬生预判了他的动作,用力向下一抵。

    下一刻,沈承喻松开一只手,借着他的力向下一刺,刃入腰腹,又猛然抽出。

    卢冬生立刻策马向一旁躲开,腰腹处的疼痛侵入四肢百骸,不过幸亏只伤到皮肉。

    卢冬生的眼眸酝酿起寒意。

    沈承喻立刻乘胜追击,猛地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儿扬起后蹄,一声嘶鸣之后,冲了过去。

    卢冬生也冲了过去,但速度比他慢。只见他转动枪杆上的机关,枪头处猛然射/出一只利箭。

    沈承喻俯身躲闪,利刃从他的颧骨处划过,差一点便破相。

    他没有因为这只利刃而减速,利刃持续发出,他用长枪击飞躲避,终于到擦肩而过时,他的双手举过头顶,长枪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长枪横握,直直地向卢冬生的胸部击去。

    卢冬生反应也很快,他竖起银枪,与长枪形成十字,同时身体向马背一仰,银枪抵住长枪发出金属长鸣之声。

    沙土沉淀后,双方勒马掉头。

    卢冬生的声音在演武场上回荡:“这只银枪内有五只箭,每支箭皆可放置毒药——当然,现在是没有的。”

    场上人的面色跟着他的话变幻莫测。

    “果然是南康林家。”沈承喻听后,惊叹道。

    “所以,接下来,沈将军要当心了,一念之差便与这银枪失之交臂,日后战场再见,这箭上便不一定有什么了。”卢冬生的笑容像是春日融化冰雪的阳光,即使他说着挑衅的话,也不失翩翩之资。

    沈承喻目光深邃,默默地握紧了长枪。

    卢冬生策马奔来,银枪在艳阳中如彗星划过。

    他举起手,将银枪掷了出去,银枪突然一分为二,一束同样泛着银光的链子从枪柄抽出,箭头飞速向沈承喻击去。

    箭矢灵活无比,向一条游走于丛林的蛇,吐着蛇信子向沈承喻击去。

    沈承喻挥舞着长枪,操练场上传出阵阵兵刃相接的声音。

    铁链将长枪卷住,沈承喻无法用蛮力挣脱,但马儿仍在奔跑。

    沈承喻在急速中松开长枪,长枪被链子扔了出去。他连忙拉紧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

    他牵着马掉头,卢冬生已经将银枪收了起来。

    “此物的所有用处我已展示完毕,多谢沈将军相让。”卢冬生下马,对着赵简的方向说道。

    “卢将军身手了得,今日朕一睹风采。”

    “此物乃是南康林家所铸,今日便献于陛下,以结秦晋之好。”王允峥起身恭敬道。

    “沈将军。”赵简唤道,“宝剑配英雄,此物便赐予你,莫负朕之苦心。王卿你说如何?”

    “陛下所言甚是。”王允峥应和道。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沈承喻谢恩并依次向王允峥和卢冬生行礼。

    “叫太医为沈将军疗伤。”赵简微微扭头,向身旁的李凌说道。

    李凌应声退下,沈承喻依言向一侧走去。

    伤势不重,但不能弗了皇帝的心意。

    此时一边的赵简仍在继续:“近日朕公事缠身,有所怠慢,今日略备薄酒,以表心意。”

    他举起酒杯,与众臣同饮。

    云妃被薄薄的帷幔遮住身形,坐在旁边特设的座位上。

    王允峥饮酒后说道:“陛下旰食宵衣,大梁如今济世安民,我等大饱眼福。”

    赵简顺着自己的话说道:“真希望早日能真相大白,也好还一个盛世太平。”

    王允峥笑而不语,这场宴会最终在太阳落山之前结束。

    王允峥回到驿站,迅速召集使团核心成员议事。

    “浴血佛之事还没查到有用的信息吗!”王允峥气得猛拍桌子,横眉怒目道。

    “此处是梁都,我们的行动十分受限,何况山高路长,我们的信鸽只飞回来一小部分。”开口的是节度使副使郑弘元。

    “信鸽带回来什么?”王允峥顺气,哑着嗓子道。

    面前的几位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儿,郑弘元才开口:“这事恐怕有圣上的旨意。”

    王允峥眼皮猛然一跳:“这是何意?”

    “浴血佛是宫廷秘术,哪怕不知道是何人将此物混入贡品之中,但这个节骨眼上,不得不多想一步。”

    众人缄默,王允峥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

    “现在他们与我们一样,都没有什么突破,我们暂时便当没这回事,都给我挺直了腰板。

    “但我们必要在两天之内收到更多的消息。”

    王允峥想先人一步,而赵简的想法也如出一辙。

    城外,距离京城还有十余里地,埋伏在树林后的弓箭手屏息以待。

    簌地一声,弓箭手抛出石子,将信鸽打了下来。三五人立刻上前,打鸽子的人取下信,却发现放信的信筒内有机括。

    他们重新回到树林,那人不仅很快解开了机关,而且将机关还原到解开前的样子。

    旁边有人趁着微弱的火光誊抄了一份。

    接着他递给了最后的人,他带着令牌一路进了皇宫。

    卢湛不在,他便亲自呈到了赵简面前。

    上面所写果然与郑弘元所想一致。

    这件事本该拂去迷雾露出冰山一角,可赵简仍觉得不安,他一如既往地对一些未知的危险有着一种莫名的直觉。

    康帝派人送来浴血佛欲掀起梁国风波,这其中定有人作梗。

    或者说有人假借康帝名义,实则祸乱本朝朝纲。

    这两个念头在赵简的脑子中挥之不去,搅得他头疼欲裂。

    他登基以来大兴教育,鼓励寒门入仕,动了门阀士族的利益,尤其是山东(1)大族对他颇为成见。

    抑或是他杀伐狠戾,登基后清理门户,将一些旧臣和贪墨之人诛九族,以儆效尤。

    还是方家军旧部,从那场大火中爬了出来。

    赵简想到此,猛然惊醒。

    那人瞧着赵简惊慌地模样,也跟着心跳加快。

    两人皆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门外李凌在报——

    “卢侍卫觐见。”

    那人退至一侧,赵简唤卢湛进殿。

    卢湛仿佛没有看见身侧的同僚,单膝跪地,双手平举,微微低头,开口道:“陛下,臣有要事禀奏。”

    那人起身,连连告退。

    卢湛上前,面色沉重地递上一张纸条。

    赵简只觉得太阳穴砰砰地跳,他镇定自若地展开,眼睛死死地纸条上的字。

    卢湛屏住呼吸,额头上竟流下一滴汗水。

    赵简伸手喝下微凉的茶水,声音如旧:“此物从何而来?”

    “有个乞丐样子的小男孩塞给了护城军,护城军不得要领,便叫臣一看。”

    “人呢?”

    卢湛明白他的话:“眨眼间便不见了,那人没看清样子,已经派人去抓了。”

    “此人不能留。”赵简看向他,目光如盯上猎物的豹。

    “我已亲手了结。”卢湛面不改色地回道。

    赵简闭上眼,露出一丝放心的神情。再睁眼时,眼神已平静如水。

    他镇定自若地唤道:“李凌,传御前卫统领(2)。”

    此刻,亥初,浓墨般的黑夜笼罩着皇宫,无风的燥热的空气中,风雨即将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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