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密室内,小童睁开眼,眼神清明,唇角上扬。

    古木下,崔宇冷不丁地抚摸着树干,风在此时吹响了树叶,晦明交替,像是在回应他。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张蕴。

    张蕴正与人谈笑风生,无暇顾及到旁人。

    但直到宴会结束,崔宇没有向张蕴提及一句关于他对树的疑虑。

    张蕴将他送到府外,他看到方梓宥的马车缓缓离开,张蕴却不知何时靠近他,低声道:“人有情,树亦有灵,这不过是用来护宅的把戏而已,崔老弟切勿误会。”

    崔宇转身退后一步,露出了然于胸的微笑:“侯爷莫要紧张,这事再常见不过了,只是侯爷将灵树养护得如此好的,确实是罕见。”

    张蕴哈哈笑了几声,拍拍崔宇的肩膀。两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互相道别了。

    马车上,绿萝挑帘看了身后渐远的场景,后遮帘问道:“公子,要不要派人查一下?”

    方梓宥睁开眼:“不用,张蕴既然能养得起这颗灵树,那身后必定有高人,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若是动用领事堂的人脉去查,动作太大反而令人瞩目。但若是季川此行顺利,便可天衣无缝。

    马车已然驶离城南西苑,而此时宫中,善渊手里拿着一个狭长的盒子,跟着引路的内侍在宫闱中穿行。

    阳光依然毒辣,善渊走在亭廊之中,目不斜视,步履稳健。

    “参见陛下。”善渊浅浅地行了个礼,赵简对他十分客气,立刻赐坐。

    善渊刚坐下,便听到赵简平静如水的声音:“善渊师父,请您节哀。”

    善渊悄悄整理衣袍的动作一停,脸上龟裂出深深的哀伤,他紧紧抱着盒子,用手不停地抚摸着,伤心欲绝道:“谢陛下,我那小徒触犯龙颜,陛下仍许我停灵七日,抬棺回乡,已是最大的宽宥了。”

    “善渊师父不必与朕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赵简摆摆手,露出一副可惜的样子,“朕还打算彻查此事,若她真是有冤,朕自然会还她清白,可没想到她还是没等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善渊轻轻地挑了下眉,立刻收好自己的表情:“小徒无福。”

    “善渊师父特意来寻朕,可是近几日有什么难处?”

    善渊连忙否认,将盒子递上,李凌代赵简接过,举在赵简身边并未打开。

    “此物应是先帝旧物,思来想去,还是归还于陛下。今日来,亦是与陛下道别,过几日我便要回明阳山了。”

    “善渊师父不多留几日?朕近日诸多琐事,都没有好生招待。”

    “陛下的心意自是感激不尽,只不过,此番来京便是处理小徒的身后事,如今也快办完了。陛下可莫要笑话老夫,还是明阳山的山水更得老夫的心呐。”

    赵简也不是非要留下他:“朕理解。”

    赵简示意李凌将盒子打开,盒子里似乎放着一幅画。李凌小心翼翼地将画展开,画卷的内容倏地一下扑面而来。赵简看到画,放在桌上的手禁不住抖了一下。

    “原来善渊师父也懂得要挟人。”赵简不怒反笑,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陛下说笑了。”善渊嘴上服软,可赵简抬眼看去,他稳稳当当地坐在一处,面上毫无慌张之色。

    “善渊师父,十二年前,您,明阳山,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善渊故作深思后摇摇头:“老夫年纪上来了,十二年的事记不清了,请陛下恕罪。”

    “还是说,善渊师父对朕有什么误解?认为朕,真是那无情之人?”

    “请陛下直言。”善渊年轻时亦是个宁折不弯的主,现在经历了改朝换代时的腥风血雨和岁月更迭,早已收敛了以前的心高气傲。可赵简知道,骨子里带着的,若非剔骨削肉,岂能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过是敛其锋芒,被这世事磋磨罢了。

    “死者为大,朕自然不会去苛责什么。再者,善渊师父亲自来见朕,朕可有不答应之理?”

    赵简将善渊抬到高位,善渊不接他的茬,只能说:“谢陛下隆恩。”

    “善渊师父可听清楚,死,者为大。”

    “老夫明白。”

    善渊拜别,赵简看着李凌举着的图,像一只盯紧猎物的毒蛇。

    对于金氏也没有太多印象,脑海里依稀记得他领军入城之时,当时的皇后曹氏笑着坐在金座龙椅之上,发疯般质问他:“你可记得你的母亲?那个匍匐在我面前,祈求我不要杀陛下,不要杀了你的女人!”

    那时候的他听了之后,心中并非无动于衷。但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她大笑,看着她哭闹。时间太久了,他终于不耐烦地打断她:“曹皇后,先帝已去,你可以上路了。”

    一把匕首扔到她面前,曹氏瞪大了双眼,愣怔片刻,看着他笑出声来。

    “好。”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像儿时她哄着他入睡那样。

    想到这里,金氏的模样似乎逐渐明朗起来。她爱先皇,先皇也曾爱过她。可当有一天,这样的爱像空气一样被她习以为常,像露水一样被他忘在脑后,不对等的爱像天平一样,终有人要跌落,终有人要睥睨。

    金氏为了他跌落了一辈子,而最后她将她所有的勇气放在了向曹皇后求情和投井这两件事上。

    是曹皇后在他幼时困境之时给过他短暂的慰藉。

    也是她逼死了金氏。

    他恨金氏吗?那是他的生母,可她的模样却似天空中的云,变幻莫测。

    他恨曹氏吗?养母是一宫之主,却只当他是辅佐自己儿子的工具罢了,是他在那段难熬的日子里误把同情和怜悯当成唯一的光。

    画中的笔触如此温婉,与他生母的性格如出一辙。

    “李凌,宣沈将军进宫,朕需要他。”赵简露出玩味的笑容,李凌见此心下已有一个粗浅的判断。

    他们的这位帝王,一直以来都是心狠手辣、玩弄人心的主。

    沈承喻奉旨入殿,他听到赵简的话,心下一沉。

    “沈将军,令尊与令兄已在岭甘多年了。”

    “是。”沈承喻不敢多言,低着头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八月十五快到了,朕多准你几天假,允你去岭甘与父兄团聚。”

    沈承喻听后立刻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赵简:“谢陛下,只是臣回京城不过短短时日,康臣去时无多,若是此时离京,恐怕......会惹人非议。”

    “所以朕还要交给你一件事情。”赵简目光灼灼,伸手指向早已放好剑的剑架,“从今天开始,此剑便属于你,朕,只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务必用这把剑取一人的项上人头。”

    沈承喻从宫中出来没多久,一道加封的谕旨快马加鞭地赶往岭甘。

    “陛下好魄力。”殿内的屏风内走出一个紫衣人,望向殿外的宫墙。

    “华灵山庄帮朕那么大一个忙,朕也要有功则赏。”赵简对紫衣人毫不避讳,对他的话也无动于衷。

    “邵某不敢。”紫衣人诚惶诚恐。

    “放心,朕答应你们庄主的,也不会食言。”

    —

    方梓宥回到归来居,软香入怀,纸醉金迷。归来居的生意逐渐稳定下来,绿萝的场次也越来越多。

    崔宇来过一次,但这是声色犬马之地,他只邀请了方梓宥与他们留在京城的弟子一起度过中秋佳节,方梓宥欣然应诺。

    贺宁乘船一路西行,前方等待她的,是浴火重生,亦或是命丧黄泉。

    沈承喻一边收拾向西的行囊,一边与新上任的任柯打交道。

    卢湛每日马不停蹄地赶路,每晚睡在残亭破庙,要么就近寻个客栈和衣而眠。

    这些人,都背负着各自的使命,在历史的车轮中,满载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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