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面前的蓝衣男子已经意识昏沉,在贺宁愣怔之时,突然倾身向她倒来,男子的正脸映入她的眼帘。

    峄阳眼疾手快,将蓝衣男子拖住。

    贺宁呆楞了片刻,遂生出一计,示意峄阳救下他。

    贺宁先从窗户进屋,叫醒周棠。没过一会儿,她向窗外摆摆手,峄阳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借力将男人挂在窗边,屋内的两人合力将他拽进屋后,峄阳看了看四周,确定四周没有异样后,撑着窗棂飞入屋内。

    周棠正准备出手,却被贺宁一把拦下。

    只见贺宁转身拿起茶壶,里面还有半壶冷茶,二话不说,浇到男子脸上。

    卢湛被冷水浇醒,他反应很快,立刻坐起来,并向自己的腰间探去。

    腰间一把黑金色的剑完好无损地挂在腰间。

    贺宁看过去,抽出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你是谁?”

    卢湛未答,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她。

    “不说?”贺宁微微惊讶,遂看向他的剑,“此剑我没见过,但那剑鞘上的花纹,我若是没看错,是狮纹对吧?”

    此番言语并非试探,而是笃定。卢湛听后,倒是有了反应:“你是何人?不怕死吗?”

    “呵。”贺宁冷笑,匕首抽回三分,“救了条狗的好心人,在下领事堂红羽方泽,最不怕死。”

    “领事堂?果然跋扈!”卢湛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你就不怕连累你们堂主?”

    “我只说你的剑鞘上有狮纹而已,你若是敢动领事堂,我们堂主也不是吃素的。”

    狮纹并不罕见,此纹主要是赵简为了笼络人心,安排各地一些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特设的带军衔的闲职,属于边缘人物,又是要好吃好喝侍奉着的金主。

    但据说还有一批人则是赵简秘密安插在各地的暗卫,混入军中与这些人打探情报。很显然,贺宁将眼前的人看作了前者。

    卢湛听后,顺着她的话应了下来:“今夜并不是我当值,我刚从赌坊里出来,受了重伤,多谢方公子搭救。”

    蓝袍下的鲜血染了一片,细密的汗布满他的脸,而在刚才说话之际,他竟没有一声惨叫。

    贺宁故作疑惑地看着他,刚刚皱起眉,却见卢湛似乎会读心术一般,捂着伤口痛苦的□□起来。

    贺宁抽抽嘴角,瞪着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闭嘴!让别人听到了我就把你扔下去!”

    卢湛乖乖闭嘴,只是面部依然皱成一团。

    “周棠,给他包扎。”贺宁转身让出空来,她与峄阳就在旁边看着。伤口很深,里面的肉都翻了出来,其他各处还有不同深浅的刀伤和擦伤。三个人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周棠忙活了一阵。

    “我已经为你包扎,但需每日换药。”周棠起身,虽然话是关于他的,但却对着贺宁说道。

    贺宁点点头,周棠侧身又对卢湛一本正经道:“请公子明日到本县的领事堂付诊金,另外,若要开方子,需要加钱。”

    贺宁微微开口,但没说话,只在疯狂地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掩饰地摸摸鼻子。

    “不用方子。”卢湛拿出十两银子,周棠顺势接下。

    贺宁向他使了个眼色,卢湛起身,向他们三人抱拳行礼,从窗户跳了出去。

    峄阳确认他已离开,关上窗。

    周棠露出一副小得意的表情,笑着看向贺宁。

    但周棠的笑容在见到贺宁的表情后一瞬间凝固,她第一次看到贺宁露出这样的表情——冷冽、阴鸷。

    峄阳也看到了,二人默默地看着她。

    贺宁轻声叹道,与她面上的冰霜毫不相衬:“崔十郎。”

    “如何?”崔十郎显身,彷佛真的不知道叫他所为何事。

    贺宁听到这轻松的语气,不怒反笑:“朝廷的人到了石墨,你这堂主是干什么吃的?”

    她盯着崔十郎,崔十郎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见它嘴角狰狞的疤痕,那被黑线缝住的疤向虫子一样涌动了起来。

    崔十郎脸上有些挂不住,语气生硬:“我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将所有事都告诉你。”

    “你应该告诉我。”贺宁想都没想,直接反驳道,“你是金城派给我的人,我不信你不知道。”

    峄阳与周棠听到这里,齐齐对视。

    贺宁望向两人,他们立刻行礼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她与崔十郎隔空对峙。

    只见房间四周布下一道隔音的结界,波光闪烁。

    “为什么拒不配合?”贺宁从一开始便想与它定下君子之约,可她不知道为何崔十郎对她戒心甚严。

    “我与贺老板并非契约关系。”崔十郎答非所问,但贺宁心中了然。

    就像她与季川一样,因利合作,将来也会因利而散。

    “所以你不愿趟浑水。”贺宁不知道为何心底生出一片凄凉,哑声道,“游离于世间,本就是一抹孤魂,既然有能力立命,那这世间,你又何惧?”

    “怕我不像他一样,保你全身而退?”

    “此人着蓝衣,鞘带狮纹,”崔十郎没有回答她,“应是死士营出身的暗卫长卢湛。”

    贺宁本对他答非所问的态度不满,可它的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令她愕然。

    七月那个夜晚,她将计就计,主动撞上了卢湛迎面而来的剑刃,身后的黑雾在下一瞬击中了她的腹部。

    想到这里,她的胸腹部隐隐作痛,似乎在提醒她当日的惨状。

    她知道,此人是赵简授意来杀她的。

    而如今他出现在了岭甘,也是她计划之中的。

    但意料之外的是,她本不想与卢湛直接照面,或者说,她竟然救了她的敌人。

    贺宁对上崔十郎的眼睛,它的目光被黄沙之下的夜晚增添了几分寒意。

    “你是他的联络人。”贺宁很快反应过来,方梓宥不会拿这事冒险,之所以不告诉她,恐怕有他的授意。

    崔十郎没有否认:“你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贺宁扭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月光铺在地面上:“卢湛在此处受了重伤,这说明什么?”

    崔十郎随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向月色:“你竟不问为什么?”

    “执棋人真的能置身棋盘之外吗?”

    没有答案,也给不出答案,世间生灵皆有所谋,要谋便要争,要争便要谋。

    崔十郎回答了她的一个问题:“他应该是被地下钱庄的人盯上了。”

    “地下钱庄?”

    “嗯,这些都是些亡命赌徒,他们钱庄流通着大量的货币,只以人命为赌注,很多走投无路的人都会去那儿一试。”

    “他应该也是初到金城,而且还是朝廷的人,这个钱庄再恐怖,谁会无缘无故取这样一个人的性命?”

    “我们也在查。”

    贺宁蓦地将隔音阵收起,叫回了峄阳与周棠。

    “我们救错了人。”贺宁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但此后若是再次相遇,还是尽量躲避,毕竟我们以领事堂的名义救了他,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是。”二人应下,没有多问。

    他们此行应遵守的第一条准则,便是无条件听从贺宁的命令。

    周棠与峄阳在领事堂并非翘楚,因为足够“平凡”,也能顺利完成更多的任务。

    方梓宥选择人选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贺宁扯出一抹疲惫的微笑,天色已晚,她将他们都散了。

    月色如旧,贺宁站在阴影处,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一动未动。

    仔细想来,自她下船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都处于被动,他们在明,有人在暗,行动之处多有不便。

    但她现在却只能按兵不动,守株待兔。

    他们相继睡去,而卢湛却此夜无眠,他趁夜跑到李家大院,此地对他来说最为安全。

    他推开大门。瞧见了院中密密麻麻的法阵,没有往深处去,而是推开了耳房的门。

    耳房里已空无一物,他虚掩着门,靠着一处墙壁缓缓坐下。

    卢湛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虚弱地合上眸子,脑海里浮现了那几人的面孔。

    他们确实带着谷口一带的口音,神情之间也没有一丝破绽。但他此时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进有韩廷派人追杀,退则身负皇命。

    而他在决定去找韩廷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今日的局面。

    死士营选拨营长的角逐,按道理来说,唯有一人胜出。奈何前朝之时先帝志在岭甘,誓要攻下这片土地,所以在刚刚夺下金城、谷口两城之时,便将死士营搬到了谷口,专门招收那些因战乱而家破人亡、誓要为家国报仇的热血儿女。韩廷便是最早的那批中的胜出者,但后来,赵简登基后,他废了谷口的死士营,欲要将他们全部处死。韩廷九死一生,躲进了当时名噪一时的赌场里。

    卢湛理解韩廷对死士营的恨,但这种理解不过是镜花水月。

    卢湛突然从思绪中惊醒,不知为何,他突然多了许多思绪,哪怕这些思绪就目前而言并不影响他手起刀落,可他仍然胆战心惊——因为,无条件地服从是死士应当有的觉悟。

    他与傀儡不同,他需要大量的思考和精准的判断,但他也应与傀儡无异,他只能是一把刀,被人牢牢地握在手里。

    韩廷的追杀只会愈演愈烈,他必须尽快脱身,弄清楚岭甘一带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将浴血佛送进宫中。

    他不知道的是,沈承喻也带着目的来到了岭甘,不然等天色将明,他就不会选择此时靠近城门。

    沈承喻在离开京城的那天,立马写了一封家书快马加鞭送往承天门(1),他的兄长沈琢成亲自来迎,在石墨县唯一的城门处与沈承喻相见。

    沈琢成比沈承喻年长五岁,常年征战沙场,风餐宿露,皮肤黝黑,脸颊处还留着一处刀疤。卢湛站在街口与那双明亮的眼睛对视了。

    那身蓝衣过于瞩目,卢湛没有躲,与沈琢成坦然对视。

    沈琢成面无怯色,但也无所行动,领着沈承喻离开了石墨县。

    卢湛随后来到成衣店,买了一身白色的薄衫,套在了蓝衣上。

    此去路途单一,他本想立即离开石墨县,躲开韩廷的追杀,但此时他只得多留一日,等沈家兄弟走远后,再行离开。

    卢湛转身往李家大院而去,巧合的是,他与贺宁一行人只有一街之隔,向着不同的方向各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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