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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沉阁(下)

    一盏茶的功夫,一名年轻的驯兽师牵着只宛若大黑球的熊来到斗兽场上。

    众人远远望着那只熊,一名武将兴致勃勃道:“陛下,这熊眼睛圆圆,鼻子黑黑,体形健硕,肩背隆起,很是威风啊。”

    楚宁鸢道:“陛下,这离得太远了,臣看不清啊!”

    昭宁帝道:“既然有驯兽师在,那牵近一些也无妨。”

    她招手示意,驯兽师牵引着熊,一步步地往台阶上走,那熊体形巨大,四肢却很矫健,三步一台阶地向上迈。

    楚宁鸢津津有味地打量着熊,走出席问道:“不知这熊可温顺?”

    驯兽师答道:“此熊已被驯化,并不会攻击人。”

    楚宁鸢伸手轻触那熊的头顶,那熊只是非常乖巧地立在原地,在楚宁鸢的抚摸中悠闲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只是一只体型大一点的狗。

    楚宁鸢悠然自得地坐回了原位后,对着昭宁帝称赞着熊的乖巧。

    突然一声巨响从驯兽场的东边传来,猝不及防的响声让在场所有人都猛地打了个激灵——包括那只熊。

    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受惊的熊已经挣脱了驯兽师手中牵着的绳子,冲向人群,众人惊呼着从座位上跳起,四散而逃。

    “护驾。”侍卫高喊道。

    几个侍卫朝着昭宁帝而去,慕容璟拉着慕容琛,施展轻功跃到了安全的位置。

    云卿忙拉着昔垚往边上躲去,席间杯盘碎裂,一片狼藉。

    那熊在原地盘桓了好几圈后直奔纳兰昔垚而去,昔垚木僵着立在了原地,看着不远处的庞然大物一寸寸地逼近,无处可逃,无处可去,她用最后一点的理智一把推开了云卿,缓缓地闭上的眼睛,迎接着即将到来且必将到来的死亡。

    电光石火间,昔垚的嗅到了一股熟悉但久违的檀香味,这是只属于司徒楠的,她梦里的味道,遥远而不真实,可现在偏偏异常清晰地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一定是已经死了,不然怎会有这样的幻觉。

    “贵君大人!”一声惊呼将昔垚刹那间拉回现实。

    随着其余四感的回归,她清晰地感受到一个人紧紧地抱着自己,阳光照射下金色的发丝上,沁人心脾的檀香味比以往更加浓郁。

    她的目光由近及远看去,慕容璟此刻正站在她不到一丈的地方,手中的长剑刺穿了那只熊的咽喉,鲜血溅了一地,触目惊心,喷薄而出的血液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再远一点的地方,是众人惊异的姿态以及昭宁帝由不可置信转向愤怒的目光。

    就在这时,司徒楠抱着她的力道一点点地消失,直直地往后倒去。云卿一个箭步跃上前去,扶住了司徒楠。

    云卿的目光从人群中搜寻到楚宁鸢,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得意,此刻方后知后觉。

    他猜错了,楚宁鸢根本没想设计他和昔垚,他真正设计的人是司徒楠,而纳兰昔垚,不过是那个引鱼儿上钩的鱼饵罢了。

    *

    舍身挡熊。

    春秋册上那个令人动容的故事在一千多年后,又再次上演了。

    当年,御园斗兽,黑熊冲破护栏,朝着汉元帝刘奭飞奔而去。

    众人大惊失色,落荒而逃,武士放弃护驾,选择自保。唯有婕妤冯氏不顾性命,将刘奭掩在身后。

    “陛下,臣妾儿时听娘说过,这熊只会取一人性命,不会再取第二人性命。千钧一发之时,臣妾也未曾多想,只希望能以身挡熊,替陛下免遭一难。陛下是臣妾的丈夫,更是万圣之尊,臣妾虽然深爱着陛下,可终究不过是,可终究不过是后宫的一个平凡的嫔妃,后宫没了臣妾,还有后宫其他姐妹可以伺候陛下,可陛下上有宗庙,下有苍生,天下万万不可没了陛下。”

    刘奭深受感动,称其“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将婕妤冯氏册昭仪,仅次于皇后,盛宠多年。

    只不过,一千年前冯婕妤挡熊为的是汉元帝,故而成了千古佳话。

    可如今,司徒楠为纳兰昔垚挡熊,会成为什么?

    私通的死罪,不打自招。

    *

    众人缓过神来,昭宁帝的目光仿佛两道火,盯得人生疼。

    “陛下,贵君大人只是心地善良,出于好意……”昔垚跪倒不停地解释道。

    “纳兰昔垚,你当孤是傻子吗?谁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护一个不相干的人?”昭宁帝咬牙道。

    “陛下,这都是臣的错,是臣对不起陛下,臣在进宫前就倾心于纳兰小姐,但又经不住荣华富贵的诱惑……纳兰小姐毫不知情,求陛下放了他,臣愿以死谢罪。”司徒楠从云卿怀里挣脱,爬上前去拉着昭宁帝的裙摆哀求道。

    “毫不知情?”楚宁鸢道,“孩子都有了怎么能丝毫不知情。”

    知桉?不可能,这事明明做得天衣无缝,楚宁鸢又是如何知道的。

    见昭宁帝和台下人一言不发,楚宁鸢趁机又添了一把火:“只是本宫有些不明白,这乐渊大人头上都长草了,怎么还能装出跟纳兰小姐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模样。”

    众人看向云卿,他的发色本就偏绀青,尤其是在这夕阳的斜照下,青色更显。

    南宫羽看着昭宁帝逐渐变得青黑的面孔道:“贤君,此事涉及皇家声誉,若无证据,还请慎言。”

    “景君想要证据还不容易吗?”楚宁鸢道,“这女子若是有孕,孩子的生父胸口心脏处便会有一道三寸长的红线,直到孩子出生才会褪去,但仍会留下一道青灰色的痕迹,又称日月痕。”

    慕容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退到了云卿身后。

    “可贵君大人本就有皇子,势必有日月痕,这恐怕难以判定吧。”一旁有一女官道。

    楚宁鸢对着昭宁帝躬身道:“这贵君大人看不出来,不代表乐渊大人就看不出来了,若是乐渊大人胸口没有这道日月痕,那便能证明这孩子不是根本就不是他的。”

    云卿脊背一阵发凉,他不是不知道这日月痕是什么,只是他觉得之前的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只要慕容璟不查不告发,根本就没有东窗事发的可能。

    昔垚脑海中飞快地盘桓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一咬牙,声音提高的几个度,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激灵:“不用看了,这孩子不是云儿的,是贵君大人的。”

    昭宁帝的眼神里有了杀意,可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纳兰昔垚跪爬上前道:“陛下,臣自知罪无可恕,不奢求能活命。只是小时候我与云儿一同长大,他一直把我当亲姐姐看待。那时我骗他自己在青楼厮混怀了孕,不想日后坏了名声,求他同我假装成婚,瞒天过海。”

    “关于我和阿楠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被我利用了,求陛下不要迁怒于他,迁怒于纪氏,臣愿以死谢罪。”

    云卿想要求情,可任凭嗓子怎么用力,也只能空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这才意识到,方才慕容璟在自己身后没站稳扶住他肩头时,其实指尖恰好擦过他的哑穴。

    他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他想救昔垚,哪怕不成功,他也要试试。

    耳边传来慕容璟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能听到:“纳兰昔垚已经将纪氏撇干净了,你现在若是再有什么举动,不但救不了她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云卿的目光对上慕容璟,眼神哀求她为自己解开穴道,慕容璟只是面无表情地轻声道:“穴道三个时辰后会自己解开,现在你什么都不许做,纳兰昔垚自会有人救。”

    有人救?你救吗?他冷哼了一下,绝望地撇过了头。

    *

    昭宁帝脸色发青坐在凰椅上许久未说话。

    她慢慢地起身,直接掠过了纳兰昔垚,走向司徒楠。

    语气温柔却绵里藏针,让人毛骨悚然:“你说说,孤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

    司徒楠抬头看着她,两滴眼泪涌出琥珀色的双眸,犹如晶亮的珍珠,滑落在莹白的脸颊上,惹人生怜:“陛下对臣很好,是臣辜负了陛下,只求一死。”

    昭宁帝的愤怒在斯须间释放,她蹲下身一把抓上司徒楠的脖子:“既然宁死也要背叛孤,那孤便成全你。”

    她松开手,像是丢掉一个垃圾般将那人丢到一旁:“来人,赐鸩酒。”

    “陛下,还有那孩子您看?”楚宁鸢提醒道。

    南宫羽自知此事已无转圜余地,可没想到楚宁鸢已经丧心病狂到连个孩子都不放过:“陛下,这孩子是无辜的……”

    “景君,陛下乃九五之尊,岂能容这异腹之女的存在。”楚宁鸢面带讥笑,反驳道。

    昭宁帝只有一个儿子,这无皇女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群臣曾劝她多亲近凤君早日得皇女,可她总希望自己的皇长女是司徒楠的血脉。

    不过司徒楠的身体向来不好,昭宁帝费尽心血为他调理,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最宠爱的男人竟然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有了女儿,真是讽刺,真是笑话!

    “一并赐死那孩子。”昭宁帝淡淡道,仿佛只是碾死一只蚂蚁那般。

    云卿想要跑上前,可发现自己被按着怎么也动弹不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其他穴道也被慕容璟封住了,此刻全身上下唯有眼珠子还能转动。

    “陛下,乐渊大人得知自己被利用,伤心过度,还请陛下准许臣将其送回府中。”慕容璟道。

    昭宁帝根本没心思管云卿了,一挥手让慕容璟派人带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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