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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满楼(下)

    广平王的兵埋伏在暗处,知道皇城被围的人并不多。

    百官还是照常上朝退朝,昭宁帝还是照常批阅奏折,走入内廷。

    永昭帝早已移居长乐宫不问政事,昭宁帝又对广平王的举动表现得毫不知情,长安城内仍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宁静祥和的背后是即将到来的危机,一场没有硝烟的政变,就像酒窖中的白色妖姬,在这个凛冽与温暖交织的冬日里,悄无声息地酝酿。

    凌烟阁中,没有歌舞升平,没有酒香四溢,只有两个喝着茶的年轻人。

    看似岁月静好,波澜不惊。

    “阿璟,你可想好了。”千尘问道。

    “广平王之所以迟迟没有动静,正是因为他如今摸不准陛下是否已经察觉。谋逆这种事情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难免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冒险。”慕容璟道。

    “若我这时候去王府行刺,并且慌不择路暴露簪星卫统领的身份,广平王定会认为陛下在唱空城计,随后直接撕破脸造反,这便是一举歼灭叛军的好机会。”

    千尘不说话。

    “你放心,以我的武功,事成之后有五分的把握可以逃脱。”慕容璟故作镇定道。

    “还有五分呢?”千尘心跳如鼓。

    “若是没能逃脱,我那皇兄定会选择活捉我。”慕容璟道,“也许他会杀了我,但以他的性子,也要等事成之后。”

    千尘心中发寒,以广平王的种种行径来看,慕容璟若是落入他的手中,不死也要赔上半条命了。

    “反正他们一直猜测簪星卫的统领是我,不如将计就计,让我去引开他们吧。”千尘提议。

    “不行。”慕容璟声音提高了两个度,眼里带着警告,“你想都不要想,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你的命早已经不是你自己的。除了我,没有任何人有权力收走,包括你自己。”

    千尘唇瓣微颤动:“阿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慕容璟沉默。

    千尘继续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我开始,你就待我不一般。”

    慕容璟笑道:“因为我这人热心,乐于助人。”

    “我不信。”之后又是良久的沉默,“阿璟,你不觉得你对我的好有些过了吗,不仅是对我,还有对我母亲和阿悦。”

    *

    那些瞬间,千尘犹历历在目。

    桃花林里,清水河边。

    他偷偷烧纸祭奠阿姊,得罪了庆历帝姬,被她救下。

    她给他的理由是“帝姬是我姨祖母,不过撒个娇的事情,举手之劳。”

    大明宫内,紫宸殿中。

    永昭帝决定选他为簪星卫统领,却被慕容璟半路“截胡”,“抢走”了这块烫手的山芋,许他一世安宁。

    她给他的理由是“我是女子,可以随便逛青楼,养小爷,偷藏暗卫不被发现,可你是男子,行事不便,容易暴露。”

    离京路上,出城途中。

    永昭帝与高渐漓演戏,以平叛为名,放逐为实试探群臣的态度。

    行至半道,他偶遇慕容璟。少女抢过马夫手中的鞭子,驾驶着出城。

    她给他的理由是:“我正好想出城玩玩,顺便蹭蹭你们的车。”

    芙蓉园里,曲江池畔。

    昭宁帝姬对他一见钟情,慕容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想方设法转移话题,还将火力引到云卿身上。

    她给出的理由是:“谁让这家伙平日里老跟我阴阳怪气,正好让他吃吃瘪。”

    断肠草毒,命在旦夕。

    他抱着侥幸心理,匆匆赶到慕容府,求那稀世珍宝冰晶雪莲,她想都没想便转手奉上。

    她给他的理由是:“救尚书大人是为公,理所应当。”

    素马白车,生死相离。

    她戴着面纱,深夜出现在高渐漓的灵堂前,对着高渐漓的灵柩九叩首,声声掷地。

    她给他的理由是:“验尸乃对死者不敬,理应施以最高诚意。”

    ……

    *

    一桩桩,一件件,她总能给出合适的理由来打消他的疑虑。

    可回头细想,这些事件所暗含的联系,无不指向了同一种猜测。

    桃花林里,她出现得如此刚刚好。

    试问除了偷偷祭奠的他,又有哪个七岁的孩子,尤其是皇室宗亲的孩子会独自一人跑来这偏僻地儿,只为采一些花瓣。

    除非,她是刻意等在那儿的,就算没有庆历帝姬这出插曲,她也会以其他的方式出现,与他结识。

    簪星卫历代统领虽女性居多,但历来都是官宦外戚,从未有过皇室宗亲担任此职位。

    堂堂郡主作为大周皇室,理应是被保护的那一类人,而他作为官员之子,明明比她更合适。

    除非,她只是单纯地想给他岁月静好,所以不顾一切替他负重前行。

    高氏受人污蔑,永昭帝将计就计,以平叛为名将其放逐。

    政敌蠢蠢欲动,出城路上,埋伏众多,鸣枪易挡,暗箭难防。

    慕容璟一袭红裙,坐在马车最外头,一路谈笑风生。

    可是以她的机敏,怎会不知道此行危险重重。

    除非,她在刻意为之,她坚信那些对高氏除之而后快的人,不敢轻易攻击大周郡主所搭乘的马车,故而以自身为肉盾,换来了高氏的一路平安。

    虽然那时的她,常与云卿阴阳怪气地互怼,可她决不允许任何除了她以外的人欺负他。

    只要是察觉到任何对云卿的敌意,她惹得起的便直接教训,惹不起的就给软钉子。

    但那次,她却破例将云卿推了出去,只为给他挡下昭宁帝姬那明晃晃的邀约。

    除非,在那时的慕容璟心里,他比云卿更加重要。

    冰晶雪莲,全大周仅仅三朵,可解百毒,她毫不犹豫地给了他。

    一路上,她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衣角,平日里的她向来优雅华贵,从未有过这种小动作。

    除非,那一刻她的不安不亚于他。

    大周民俗,叩拜死者,地位高于自己者,六叩首,地位低于自己者三叩首,只有子女对父母才会九叩首。

    仵作日日验尸,从未有过对着尸体九叩首的规矩,而慕容璟却以一句死者为大,对高渐漓行了九下叩拜礼。

    除非……

    *

    “慕容璟,你看着我。”一个一个字从千尘口中蹦出,“我究竟该叫你阿璟,还是阿姊。”

    沉默,良久的沉默。

    慕容璟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阿尘,我当然不是你的阿姊。我是慕容璟,这长相和年龄都不符合啊……”

    “不,你就是阿姊。”千尘坚持道。

    慕容璟无奈,摆摆手:“你要是不相信,我们滴血验亲吧。我真的不是你阿姊,你魔怔了……”

    千尘的眼眸微动,许久后苦笑道:“是啊,是我想多了,你怎么会是阿姊呢,阿姊若是活着,应该已经三十了……”

    *

    冰月二十,广平王府。

    面戴乌纱,一身剑装的黑衣人破窗而入,被一举拿下。

    他被关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全身上下被搜了个遍。

    广平王握着护卫递上来的令牌,满意地笑道:“看来这武甯在根本宫大摆空城计呢?这下可好,不但没杀成,还暴露了簪星卫统领的身份,真是有意思。”

    “殿下,这武甯都派她藏得最深的簪星卫来刺杀了,还是统领,那定是走投无路,京城也必定是个空城了。”薛灵洋行了一个臣礼,“臣提前恭喜陛下了。”

    广平王听到薛灵洋叫他“陛下”,有些飘飘然。

    “陛下,趁如今长安城中无军队,我们可是要速战速决啊。”薛灵洋在一旁提议道,“还有长姐仍在狱中……”

    “拿下大明宫,还怕带不出你长姐?”他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寒意,薛灵洋打了个激灵。

    “是。”薛灵洋,“是属下感情用事,还请陛下莫怪。”

    “点上火烛,朕倒是想看看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簪星卫统领符不符合朕的猜测。”广平王道。

    下人们搬上烛台,随着火烛亮起,昏暗的地下室霎时灯火通明。

    薛灵洋和广平王的脸上如出一辙地展露出了惊愕。

    “不是高千尘?”

    “竟然是你?”

    “怎么会是他?”

    “看来乐渊大人不会武功都是装的呀。”

    ……

    *

    慕容璟望着千尘离去的背影,眸子里尽是无奈。

    一名暗卫从夜色中奔来,与千尘撞个了满怀。

    千尘认出这是簪星卫的人,簪星卫神出鬼没,如今这般慌不择路也是罕见,他心头蓦然升起不好的预感,等他随着暗卫到达凌烟阁的时候,慕容璟仍坐在屋内,落下最后一粒白子。

    她的目光瞥到匆匆而来的暗卫和千尘,眼眸一深,对着暗卫道:“何事如此慌张。”

    “有人冒充簪星卫的统领潜入广平王府刺杀,已被擒获。”暗卫禀报道。

    慕容璟猛地站了起来:“是何人?”

    “是乐渊大人。”

    慕容璟的身子顺着坐凳一点点地瘫倒下去,千尘忙上前扶住了她。问那暗卫道:“云儿现在如何?”

    “只是被关了起来。”

    慕容璟一时慌了神,来不及细想。

    而千尘发现了端倪,警惕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是云儿的?”

    他担心有诈。

    “回高公子,是广平王妃放出的消息。”

    广平王妃?他为何要帮云卿?

    慕容璟顿悟:“那广平王妃和云儿的外爷都是西突厥的后裔,仔细算来,也是远亲,可这不足以让他背叛广平王……依你看,是否可信?”

    “她此举大概是想给自己还有两个孩子留一条后路,多半可信。而且云儿若要冒充簪星卫,必定有令牌。”千尘道,“你的令牌在何处?”

    慕容璟回想了一下,从那日慕容琛突然灌自己酒,到白日里云卿看她时眼里有种类似于故人远行的不舍。

    一系列事情串联起来,顿时让她又慌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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