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起

    嘉禾为三公主守灵十四日,尽了最后一份心。

    伺候过三公主的宫人们一道被送回宫里,再等着上头派遣。

    “临了临了,不成想竟是魏姑娘你送了我们三公主最后一程。”小荷道,“姑娘仁至义尽,我再代三公主,拜谢姑娘。”

    人虽还在回宫的马车上,话却是告别的话。

    嘉禾道:“缘来相聚,三公主待我以诚,我此番也属应当。”

    小荷欣慰笑道:“愿姑娘日后得偿所愿,早日南归,与家人团聚。”

    这也是延陵公主死前的遗愿之一。

    嘉禾笑纳她的祝福,道:“也愿三公主能早日与她生母团聚。”

    忽然,马车意外停下来。

    嘉禾一个没坐稳,整个人差点向前栽出去。

    “姑娘小心。”小荷忙扶起她,帮助嘉禾重新坐稳。

    “姑娘恕罪!”车夫忙请罪道:“前头清了路,供皇上派去江南的特使快快出城。”

    “无妨,”魏嘉禾随口问道,“南边战况不好么?”

    车夫道:“好不好的,我一个赶车的知道什么?只听闻皇上要斩了原江南织造的首级。”

    魏嘉禾顿时下得魂飞魄散,慌道:“什么织造?哪里的织造?”

    她急得掀开车帘子,不顾散乱的发髻,探出身子逼问。

    车夫忙道:“只听闻是皇上的亲信……”

    “可记得名姓?”魏嘉禾越听越急,越没了主意。

    “似乎姓……姓柴吧?!”

    魏嘉禾停了这一句,忙道:“江宁织造柴勤!”

    “对!就是他!”车夫一拍脑袋,信誓旦旦地说道,“江宁织造柴勤!他与叛贼首领互通消息,勾结多年。呸!这还是皇上亲信呢!”

    “是他……还好是……”魏嘉禾喃喃自语,心想还好不是父亲!

    可转念一想,自家父亲同为织造,与这位柴大人多年来往来颇多!难保不被牵连!

    她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里。

    还是身在局外的小荷看得清楚,提醒道:“魏姑娘,这马车还是皇上特派来接您回宫的。”

    她替魏嘉禾理好发髻,“等回到宫里,再想法子打探清楚吧。”

    魏嘉禾稍安,心道:“也是,若父亲真有过错,我今日哪能这般轻易独乘此车回宫?”

    她满怀忐忑,却有一个极其坚定的念头,就是无论如何,这番也要与家人团聚。

    车轮重新向前滚动,最终停在宫门前。

    魏嘉禾下马预备与小荷等人一道步行入宫,却另有人将她拦住。

    “恭喜魏姑娘。皇上才升了魏大人为江南御史,督察前线军务。又特许姑娘可乘辇入后宫,这可是难得的恩宠!”

    还不待魏嘉禾问问清楚,便将她推上轿辇。

    “姑娘快快回去换件衣裳,预备着谢恩吧。”

    看来父亲真的没被牵连。魏嘉禾渐渐把心放在肚子里。

    即便这竹辇一颠一颠的,她也觉得安心得多。

    再回承光殿,这里已是人散楼空。只是十来日不曾住人,却有衰败之相,庭中杂草已蔓延到石板路上。

    魏嘉禾那间屋子却有人站在外头。

    是一个眼生的胖宫女,背倚着门框正打着瞌睡。

    魏嘉禾故意重重地走到人跟前,可这人睡得太沉。只好又踢了脚门,将人震醒。

    “谁?是谁?”她从梦中被吓醒,头忽然往后一仰,重重磕在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下子彻底清醒了,她捂着头蹲下去,“哎哟喂!”

    魏嘉禾反倒不好意思了,“你还好吧?”

    “都是被你害的!”小宫女摇了摇脑袋,“你吓我做什么?”

    嘉禾指着房子,“这是我住的屋子。”

    这人眼前一亮,笑道:“你就是魏家小姐吧?”

    魏嘉禾点点头,“你是哪儿来的?”

    “可算回来了!我足足守了你两日!”她一下子忘了磕得疼入骨髓的脑袋,拉着魏嘉禾衣袖欢喜得像个三岁稚子。

    “你就是魏家姑娘啊!怎么穿得这般素?”她满脸嫌弃撂下了手,将嘉禾推入屋子里。

    “还未告诉我,你是谁呢?”嘉禾被她推得差点摔了个踉跄。

    “太后娘娘不许跟前人这般素!你赶紧换了衣裳!”不理会魏嘉禾的追问,她将嘉禾推入里屋,“快换上鲜亮的衣裳。”

    “原来是寿康宫的人。”嘉禾喃喃道。

    “你别嘀咕,赶紧换衣裳。我替你守着呢。”

    “稍等。”嘉禾原本就想求见太后,于是麻利地脱下素衫,换了身蓝色衣裳,连头上簪的花儿也换做玉簪。只盼着见了太后,能顺利请命还乡。

    她原是三公主伴读,如今三公主不在了,她合该卷起铺盖,欢欢喜喜地滚蛋。

    “好了,我已换好衣裳。”

    魏嘉禾话音才落,这人便推门进来。

    “那你的行李呢?”

    “行李?”嘉禾一愣。

    “画秋姐姐说了,让你带上行李去寿康宫。”

    “好好好!我立刻收拾好!”嘉禾心下大喜,归家之期指日可待。

    魏嘉禾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仍在套话,“姑娘原来认识寿康宫的引春姐姐、画秋姐姐啊?”

    “自然认得。”她笑道,“我跟着姐姐们,伺候太后娘娘五六年了!你也要叫我一声姐姐!”

    “敢问姐姐芳名?贵庚?”嘉禾乘机问道。

    “什么意思?”

    “就是你什么名字,多大了。”

    “哦,直接问不成么。我叫盼儿,十八了。”

    嘉禾观她行径,哪里像个大人?便知其中必有隐情,暂按下好奇不表,赶忙把自己带来的行囊收好。宫里赏的便留在此处,懒得去理。

    “盼儿姐姐,我收好了。”

    闻言,她拎起来掂了掂重量,“这么轻?走吧,画秋姐姐说了,要你赶紧到寿康宫去。”

    “是。”嘉禾连连点头。她归心似箭,走得只快不慢。

    不一会儿,便到了寿康宫。

    嘉禾被直接领去拜见庾太后。

    行过大礼谢完了恩,太后便赐她近前坐着。

    嘉禾有求而来,推辞不受,仍跪着请命还乡,只道:“听闻父亲连日操劳,臣女有感于心。愿太后娘娘恩准臣女还乡,与父亲母亲团聚,早日承欢膝下。”

    “你都知道了?”庾太后盯着她,“可惜不能放你回去。”

    魏嘉禾浑身仿佛浸在冰水中,耳边传来冰纹破裂的声音,眼中顿失神采。

    “眼下到处乱糟糟,这一路又山高水长,谁能放心你自个儿回去?何况你一个女流之辈,去了有什么用?”庾太后道。

    魏嘉禾祈求道:“娘娘,我不亲眼看着父亲,实在不放心。”

    庾太后仍道:“人去不得,信可以去。你好生搁寿康宫住着,待魏如栩入京述职,自有你父女团聚的时日。”

    她轻轻冷哼一声,“难道皇宫是什么豺狼虎豹之地,你一刻也待不得?”

    魏嘉禾不说话,半晌,才点点头,“臣女愿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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