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娱在今夕

    顾序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凄楚万分,而这时殿外却一阵脚步兵器相撞之声,有个小将军跑上前来,焦急禀报道,“王上,那林妃扶北朝宗室公子璞登基了,今日便是大典,听说大典过后,就要发文向各关口,征讨王上。王上,事不宜迟,咱们快点去南境与顾家军汇合罢!”

    顾序恢复了平常淡淡的模样,“孤知道了,你送这位姑娘出行宫,苏泽还在行都找你,你跟他走吧。”

    九芙愣住了,为什么费劲心思将自己带来,只问了几句就要放自己走了?难道,他不会......

    她立刻道,“我不走,我答应过你,我今日要嫁给你,我不能毁约。”

    顾序闻言唇角微微带来抹无可奈何的笑容,只示意小将军离开。

    殿里只剩下顾序和九芙两人。

    九芙朗声道,“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王上欲学项羽?不愿过江,南下寻顾家军了吗?”

    顾序无可奈何的看着她,终于苦笑道,“我之知己者,惟周潜与你尔。你既知道,为何不走?”

    九芙摇摇头,凄然笑道,“你既引我为知己,我也视你为平生的一个知己,我怎么能看着朋友赴死自己却逃走?”

    朋友?顾序喃喃念道,原来到最后,也没有得到你的心吗?

    他牵着她走进内室,按她在凳上坐下,“我为你梳妆罢,你刚刚不是说,今日要嫁给我吗?”

    她默然,心里纷乱地很,望着铜镜,却听顾序缓缓道,“我不愿南下,调走顾家军重返京城,固然能够重夺王位,但边防空缺,冯丘山必然乘机而入,到时北靖江山,也必然会面临被梁国吞并的危险,北靖好不容易得来的繁荣局面,也会一夕之间消失,我不愿我十年心血毁于一旦。”

    她完全明白了他的顾虑,“那,你和我隐居去罢。我们找一处谁都不认识的地方,过最平凡的日子,好不好?”

    隐居?

    他想想那平庸的日子,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如诸葛那般可以躬耕于南庐的,有那般平静的心态,世所罕见,天下英雄,又有几人可以。

    “你和苏泽便是想逃亡梁国隐居的,是不是?”

    顾序变了脸色,她自知失言,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你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顾序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冷厉严肃的王君,愤怒地将九芙的脸扼住,狠然咬上她的唇。

    直到感到九芙冰凉的泪落在唇间,他方恢复如常,见九芙只默然流泪,毫不挣扎,只无力坐到榻上。

    “你走吧,我不可能带你过那样的日子。”

    “我不怕追杀!王上你忘了?那天晚上,我们配合击杀了刺客!”

    顾序很想说句“你背叛了我,我不会再要你”的狠话赶她走,又舍不得下着狠心,更舍不得她一去不回头。

    他明白一生基业已毁。只是她,他竟既舍不得她与自己一起死,又舍不得她离开与别人双宿双飞。

    “你既知我欲学项羽,我会愿意做逃兵吗?”

    九芙自嘲般笑了笑,“是了,王上英雄气概,怎么会临阵脱逃,做那无能懦夫的事,既然王上要做项羽,我就不能做虞姬吗?”九芙被顾序慨然赴死的魄力震慑到,竟不由自主地道。

    她安然对镜梳妆,抹了抹胭脂,那苍白凄楚的脸逐渐变得富有生气,重新美艳起来。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虞姬?

    顾序心下感动,她绝不可能没有对自己动心,引用霸王虞姬的故事,怎么可能只是朋友的情感与关系。

    顾序重新为她绾发,觉得九芙心里实在不能说没有自己,又被她这番话感动极了,又缓缓道,“我和夫人讲讲前朝的事罢。”

    夫人,九芙默默心念,心里居然感到无比温暖。

    只见殿里的烛火一明一暗,一派凄然的行宫里,他们竟安然地再此叙话梳妆,这般岁月静好,与之格格不入。

    “废帝在位时,我父亲是当朝太师。父亲碍于先帝托孤嘱托,不敢夺位,只是独揽朝政,废帝的性情逐渐乖戾起来。

    你既然说曾经被林延抚养,你应该知道一二,林妃与周潜两情相悦,那时阿潜位居礼部侍郎,我为世子,废帝不敢得罪我,知我与阿潜相交甚厚,于是......”他微微停顿,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痛苦的往事。

    “于是向林延求娶林初荷,林延最是个愚忠的,巴不得自家知书达理的闺女进宫规劝废帝,于是生生拆散了二人。”

    “我答应阿潜,不报他夺妻之仇,我不娶妻。后来父亲死后,他亲政过一阵子,北朝上下苦不堪言,他暴戾无常,治国毫无章法,我一旦进谏,他便赐下许多姬妾,虐待林妃,妄图挑拨我与阿潜!后来我领兵南下,那废帝居然敢诬我反叛,若不是朱阿婆,我怕早死在乱军之中了。我与阿潜,不愿再隐忍,干脆,率军逼宫。”

    “废帝禁于别院暴室,每每阿潜去看林妃时,便会亲自对那废帝上刑。”

    九芙愕然,原来姐姐的心上人真的是周潜。

    发绾好了,这段往事也说完了。

    顾序沉醉地看着镜中人良久,方道,“合婚庚帖,我早就写好了,如此局势非常,咱们便拜堂,饮合卺酒便是。”

    九芙脸上一红,娇嗔道,“都没有穿嫁衣,进宫的时候,你不让我穿嫁衣,如今又没有穿嫁衣,顾序,你欠我。”

    他默然,却还是牵起她的手,一路走出内室。

    沿着梅花走过去。雪花越来越大,风越来越紧,两人的身上都沾上了雪。

    行宫的红梅,一片片,在风雪中落下。

    二人在雪中三拜成婚。

    他眉上落了些雪。

    九芙凝神为他拂去。却被他含笑拦下,“拂去作甚?如此甚好,你嫁我一天,我们却都白了头,岂不是,也算相携一生,白头到老?”

    九芙勉力微笑,眼泪却先掉下来。

    交杯合卺。永结同心。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顾序遣散了行宫的暗卫。

    有誓死不愿离开的,顾序也不去管他们。

    夜幕降临的时候,是洞房花烛夜,谁管明日生,或是明日死。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于是与她叠被铺床,被翻红浪。

    她望向顾序结实的臂膀,幽深的眸子间有种不可说的欲念直勾得人连呼吸都急促。

    她一口咬上他的耳朵,舌尖划过之时,顾序明显的感受到了身体的不对劲。

    她伏在他肩上,微微喘着气笑着说道,“序郎,你为何爱芙儿?”

    顾序揽了她的腰入怀,手隔着薄薄的衣料也能感受到那温软。“芙儿,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活着的意义,除了日复一日的权术,批不完的折子,孤到底为了什么活着?可是你,就像一只飞入困网的蝴蝶,明明那么脆弱,却又如此坚强,原来我活到现在,是为了遇见你。”

    这样的情话,如何不叫人痴迷。九芙怔了一会,心里乱扑扑的,仿佛撞开了一条口子,让她的泪意汹涌而来。她感受到了类似宿命的力量,他总给她一种前世情人般的宿命感。

    在那样的走神间,顾序的指尖已经若即若离地沿着腰划到了臀部,温柔地若有似无的触摸……九芙反应过来,不由红透了脸,她吃痛便一口咬上了他的肩。

    顾序这才微微带了笑意,看着她几乎要红透了的脸,吻住了她发烫的耳垂。

    九芙对此是一片空白,只由着他褪完自己的衣服,下意识地横抱了双臂。顾序到底是有过经验的人,他吻住她紧皱的眉头,安抚似的摩挲她胸前的柔软,两人如此贴近,不由得身子燥热起来。

    或许因为明日就要面对死亡的缘故,二人都十分疯狂。

    寂寥的冬天,屋内却是一室旖旎。

    夜里没有月亮,亦没有星星。

    只有梅花的花瓣一片片从空中飘然而落。

    他亲吻着她,抱紧她,虽然是冬日,而他们却觉得非常灼热。她尖叫着坠落,从欢喜到痛苦,疯狂着昏睡过去。

    唯有梅花见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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