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夏无烬选择了沉默,江蓼亭也不再追问,两人沉默地坐在屋顶上吹风。

    没一会一股清香异常的药香已经悠悠传来,江蓼亭莫名很喜欢这种香味,她缓缓闭上眼,任由药香彻底把她浸泡。

    不知为何,这种香味让她无比安心,她只是闭着眼享受,却慢慢有了想一睡了之的念头。

    还没等到她真的坠入梦乡,那股奇异的药香味却越来越近,直钻鼻孔,这么一熏大脑都瞬间清醒了。

    江蓼亭懵懵懂懂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飘荡的正是金流意淡蓝的衣角,幽幽药香毫不吝啬地挑逗着她的神经。

    她仰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意气风发的金流意,悠闲地扯开嘴角问:“干嘛?”

    金流意心情大好,他朝江蓼亭伸出手,自然地把人拉了起来,笑得很惬意:“我这次彻底好了。”

    江蓼亭歪头看了看他:“当真?”

    金流意从容地看着她,也不忘伸手取下头顶的幂篱,抬手一样,已然是毫无负担的闲散模样。

    江蓼亭眯着眼笑,口中道:“那恭喜你了。”

    金流意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后,也不对他们抱有什么期待了,他轻哼一声,飘逸地从房顶一跃而下。

    江蓼亭看着他的身影轻轻咂嘴,现如今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难道真要回到以前那伴君如伴虎的日子吗?

    金流意这一去就一直未回,就在江蓼亭为自己的将来出谋划策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师妹,盼相见,城外柳林。”

    这是她和洛尘星师兄的专属暗号,而且她和师兄已经数天未见,师兄眼下找来,看来有要事相商。

    江蓼亭是不可能晾着洛尘星的,她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夏无烬随便扯了个谎,鬼鬼祟祟地出了城。

    这次江蓼亭自然知道洛尘星找她是为何事,只是她自己想了一路都没想到说辞,她该怎么为自己的失误辩解呢?

    江蓼亭怀着满腹的忐忑,忧心忡忡地出现在柳林外,她深吸一口气,缓慢步入柳林。

    此时柳林深处正传来悠扬的曲声,只一听江蓼亭就知道对方是洛尘星,以前她一哭,洛尘星就总爱吹起这首曲子逗她开心。

    江蓼亭脚步轻轻,走得慢之又慢,还是见到了洛尘星的身影,她在他身后驻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发愣。

    一曲完毕,洛尘星抛开手中的柳叶,带着笑意转过身来,他的笑容如初,仿佛寒春里的暖阳,江蓼亭心底的阴霾也随之少了小半。

    洛尘星看她一脸凝重的样子,主动朝她招手:“过来。”

    江蓼亭小步挪了过去,洛尘星却抓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一个东西塞到了她手里。

    她低头一看,手里是一个玉制的陶埙,通体滑腻,荧光温润。

    江蓼亭朝洛尘星投去不解的眼神,而他随即为她解释道:“这是我前不久和掌门求来的,你埋伏在金流意身边,如果遭遇意外,只要吹响它,我定能感应到,便来助你。”

    江蓼亭听完这话,懵懂点头,反应过来后随即又问:“我还要继续待在金流意身边吗?”

    听到她发问,洛尘星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冰冷,片刻后,他咬着牙点头:“师妹,是我无能,没能说服掌门。”

    江蓼亭心底自有打算,而且她知道洛尘星不会骗她,不过她还是问道:“流芳派发生什么事了,师兄师姐们可还好?”

    说起这事,洛尘星的神色更加黯淡,他垂眸低声道:“二师兄惨死在金流意剑下,此外,那几天师门上下都变得古怪非常,这......还是掌门带着弟子们闭关半月,才勉强恢复过来。”

    江蓼亭还真没想到金流意的古怪竟然让流芳派遭受重创,她蹙眉说道:“竟然这么严重,都怪这金流意太难杀。”

    洛尘星也不舍得苛责她什么,只摇头叹息道:“这一来,流芳派和金流意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只是苦了你,还得继续卧薪尝胆。”

    江蓼亭轻轻摇头,温声道:“不妨事,身为流芳派的弟子,这本是我该做的。”

    洛尘星见江蓼亭这善解人意的样子,心底更是起了怜惜,如果师尊还在,如果他能与掌门抗衡,师妹不会沦落至此。

    眼下他只好攥紧江蓼亭的手腕,郑重地叮嘱:“师妹,万万不可大意,如有意外,随时叫我,不远万里,我也会来相助。”

    江蓼亭一口答应下来,再三保证,才打消了洛尘星的担忧。

    两人又在柳树下依依惜别,日薄西山,江蓼亭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柳林。

    快到城边的时候,江蓼亭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她几次回头却没发觉任何,心里却直犯嘀咕,难道是洛尘星在远远地看着她?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洛尘星不会做让她不安的事,难道是金流意发现她的身份了吗?

    但如果真要是金流意的话,他早就一剑劈过来了,看来是有人意图不过地跟着她,会是谁呢?

    江蓼亭想了想,会心一笑,稳步走进城中,眼下这元溪镇正热闹非凡,她快走了几步,混入人群中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她在暗处蛰伏许久,终于在人群中逮住一个熟悉却又让她厌恶的身影,对方正眉头紧锁地张望,面上有不容忽视的狠劲。

    江蓼亭一向和她这个大师兄很不对付,看他这么气汹汹地跟踪自己,心底的不愉快更是弥漫。

    她想了想,还是故意搞出动静,这一响果然吸引了大师兄朱谦玉的目光,他转头看向她所在的巷子,疾步而来。

    江蓼亭就这么以弱小无助的姿态出现在了朱谦玉面前,面上还有来不及掩饰的慌张。

    朱谦玉按住她的肩膀扭过身子,看清她的神情后,更是轻蔑地笑出声来:“师妹,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窝囊的样子,真不知道掌门为什么还要留你在流芳派。”

    江蓼亭留在流芳派,那自然是她师尊谯吟的意思,但朱谦玉的师尊才是流芳派的掌门,而且他天资颇高,如果不是洛尘星,他早已成了内定的下一任掌门,在流芳派谁都要给他个面子。

    可惜这洛尘星和江蓼亭,一个修为深厚,一个愚钝不堪,都是他眼中钉肉中刺。

    江蓼亭从小就在他的数次嘲弄中长大,谁让她小时候天资愚钝,实在是打不过他呢,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在他面前伏低做小。

    面对朱谦玉的嘲讽,江蓼亭选择了沉默,毕竟现在还不是和他撕破脸的时候。

    哪知朱谦玉却因此而更加嚣张,他见江蓼亭沉默,便直接抬起剑柄,戳向江蓼亭,毫不客气地说:“刚才洛尘星给了你什么东西,交出来。”

    看来朱谦玉刚才已经看见个七七八八了,但洛尘星给她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交出去。

    江蓼亭做出了抵死不从的倔强表情,朱谦玉微微一怔,随后却笑得更为嚣张:“洛尘星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什么好东西全给了你这废物,我今天偏要拨乱反正!”

    江蓼亭已料到朱谦玉一定会胡搅蛮缠,现在虽然还不是了结他的时机,但她也不会任由他欺压。

    在朱谦玉出招对她步步紧逼的时候,江蓼亭做出一脸抗拒的表情,边战边退,等实在退无可退的时候,她面色惊喜地朝朱谦玉身后喊了一声:“尊者!”

    朱谦玉果然回头,江蓼亭趁机抬手,不由分说地一掌把人给打晕在路旁。

    看着陷入昏睡的朱谦玉,江蓼亭冷冷地露出笑意,她刚才避而不答,现在就是她的回答,要是朱谦玉再纠缠的话,以后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等到江蓼亭走出小巷的时候,元溪镇再次被夜幕笼罩,这时候的镇子里已经没了原来的死寂。

    自从发现危险不再之后,元溪镇的百姓恢复了正常生活,眼前的街道繁华再现,灯火点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江蓼亭在街上踱步,本来还想随便买点什么小玩意,但越走心里却莫名越慌张。

    这股惊慌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江蓼亭再也无法置之不理,她抬头看了看高悬的圆月,一咬牙风风火火地奔了回去。

    等她喘着气停在客栈门口的时候,夏无烬正背着他的布包,脚步匆匆地撞在她面前。

    江蓼亭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冷声问:“怎么回事,你要去哪?”

    夏无烬听见是她的声音,脸上的仓皇瞬间被放大,半晌才结结巴巴说道:“金流意病倒了,在下去请大夫。”

    “这又是怎么回事?”

    江蓼亭眉毛一拧,重新拽着夏无烬的手臂上楼,她想也不想劈开卧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痛苦□□的金流意。

    她几步奔到金流意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金流意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雪白的衣裳瞬间开出血红的花,像极了他杀人之后的血腥。

    只是这次这死亡之花竟然是开在了他身上。

    金流意只剩下半口气,眼睛痛红地看着她,眼里有千言万语,只可惜现如今已经开不了口。

    这种状态着实吓人,江蓼亭稍一思索,上前握住了他冰冷煞白的手,二话不说把人扶了起来。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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