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金流意也没想到自己一睡就睡那么久,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江蓼亭,而窗外又是另一个繁华的暗夜。

    “我睡了多久?”金流意对自己的沉睡并不在意,毕竟他前不久就剩半条命了,多睡会也是应该的。

    “也就睡了一个白天,桌上有温热的粥。”

    金流意本以为自己饿得不行,下床活动了一会却没感受到想象中的疲惫,反而是觉得身轻如燕,似乎不是睡了一觉,而是诚心修炼了大半年。

    他越想越奇怪,下意识拉下自己的衣领看了看,更加神奇的是他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都没了,那些本来皮开肉绽的地方,也只留有细小的痕迹。

    越想越不对劲,“我真的只睡了一天?”

    江蓼亭转头看向他,笃定点头:“是这样,我没必要骗你。”

    她这么一说金流意更觉得疑惑了,他把自己全身上下的伤口看了个遍,又问:“那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疗伤了?”

    江蓼亭也不想掩饰自己的好意,便顺着他的话点头:“猜对了。”

    金流意听完沉默了一会,他的身体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从只有半条命的人恢复到这种状态,而江蓼亭却只用了短短一个白天。

    能让他恢复得如此之快,只能有两个原因,其一,江蓼亭功力深不见底,现如今表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其二,江蓼亭为了他的伤默默耗尽了大半功力。

    可一想想江蓼亭现在的野心,她可是要进冥渊府的人,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他耗尽精力,似乎不那么现实。

    这么一想就只有第一个猜测更为靠谱,于是金流意又问出了那个最为好奇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江蓼亭微微颔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暗吸一口气道:“从冥渊府出来之后,你就能明白一切。”

    金流意一听非常不屑地笑了,没忍住自己的刻薄:“说这种话的人,很多都活不久了。”

    江蓼亭不以为然,她轻松一笑:“那我就是那个例外。”

    两人话头冷下来的时候,场外的气氛却在一瞬间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吵闹着涌进会场,喧闹声把一切都给盖过了。

    这时候的人可比昨晚的多了一倍不止,而常年混迹冥渊城的人更是知道,今晚这场面,比以前任何一天都热闹,而原因为何?

    江蓼亭探出头观望的时候,许多红台上的人也好奇地俯身打量着,见此她的笑容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而她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对面的高台上的曲墨芳,他逆着光站在红台上,红纱帐里,一袭白衣更显神圣高洁,纱账随风起伏,人的心事也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他……会上钩吗?

    在江蓼亭静默地凝望片刻后,曲墨芳却在人群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这一刻他没了寻常闲散的笑意,而是装着心事与疑窦,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江蓼亭做出什么都没察觉到的样子,朝他粲然一笑后毅然决然地关了窗。

    此时夏无烬也气喘吁吁地摸进门来,二话不说抛了一件黑衣在金流意身上。

    金流意恢复了力气,冷不丁被抛了一件东西,此时他已经有了些许怒气,便挑眉问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夏无烬无奈一摊手,指向江蓼亭:“是她让我这么干的。”

    金流意还以为这是夏无烬的托词,等他看向江蓼亭的时候,江蓼亭却大方承认:“这话不假,是我的主意。”

    夏无烬被他们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他狠狠丢开手里的衣服,冷声道:“别以为我现在会对你听之任之。”

    江蓼亭好脾气地沉默了一会,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被这么一问,金流意反倒哑口无言了,他还能怎么样,江蓼亭以他马首是瞻那么久,忽然翻身做主人了,他们吵也吵了,打也打了,亲也亲了,就差没睡了,他还能怎么样?

    他又没法离开她。

    金流意气闷闷地语塞了好半天后,又把手边的衣服抓了回来:“那这是什么意思?”

    问题抛出,他把夏无烬带回来的衣服打开看了看,那是一件不太寻常的夜行衣,按理说夜行衣多以纯黑或者纯纯的藏青色。

    他手里这件夜行衣虽为黑色,但上面却缀有暗金色的花纹,针法细腻绵密,金线光彩贵气,一展开就有流光在上面浮动。

    江蓼亭好整以暇地笑笑,忽然道:“听说过南山五派吗?”

    金流意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她:“你都知道些什么?”

    江蓼亭负手而立,淡然道:“我看你不知道,我给你讲讲,数年前,世间有这么五个组织,这五个组织各怀一种绝学,护的是各派的镇派之宝,世人称他们为南山五派,五派各有不同,却紧密联系。”

    “当然,后面因一些鲜为人知的缘故,南山五派四散,有关他们的传说也销声匿迹。”

    金流意听到这,忽然面无表情地问:“那是何故,你知道吗?”

    江蓼亭看向他,平静地摇头:“太过陈旧,我并不知晓,世人也不知晓,但南山五派守护着他们的镇派之宝那是众人皆知的,你说要是南山五派的人出现在这,说不定能给一些人释放某种信号?”

    金流意略一思考,继续问道:“你是说想营造出南山五派出山,为的就是开冥渊府的事?”

    “不错,这是我唯一想到的办法。”

    金流意拿起手中的衣服,又问:“可真正的南山五派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你想让我假扮他们其中一人,蒙骗世人吗?”

    江蓼亭听完笑了:“什么叫蒙骗,看客们才不在乎,谁能给他们赚钱那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不是吗?”

    她这计谋真是胆大又荒唐,金流意攥紧手中的衣服,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想过,也许我一出现,就有仇家来把我干掉呢?你把我当诱饵,想过我的感受吗?”

    江蓼亭确实有想过,同时也想出了解决办法,她答道:“我知道,所以你最后的对手只能是我,而我,会在台上赢你,而我也给你这个机会,把我打到半死的机会。”

    金流意不是没想过要赢江蓼亭,只是他一点都不想按照她的计划走,他想要堂堂正正地胜过她,再揭穿她的面目,而不是自己竭尽全力陪着她演戏。

    可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他没得选,这不,才睡一觉的功夫,江蓼亭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安排好了。

    而金流意的沉默带给这个房间不小的压力,江蓼亭给了他思考和选择的时间,夏无烬却觉得这种寂静让人不安。

    他没来由地脱口道:“要是你实在气不过的话,在下也会上台给你揍一顿。”

    金流意听到这话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难道我的人生就是你们两人的提线木偶吗?”

    夏无烬被呛了一顿后,垂着头委屈地不说话了,明明他也是真心想解决问题的。

    窗外的喧嚣却和他们的沉默形成了鲜明对比,江蓼亭的宣传工作做得不错,源源不断的人朝冥渊城涌来,而来这的人都听说同一个传闻:“听说南山五派中的鬼门要在这里现身!”

    对于看客们来说这可是个爆炸性新闻,南山五派行事诡谲,又隐匿了那么多年,忽然在这里出现,肯定有所动作。

    听着窗外有一句没一句的猜测,金流意也明白他这次是不上场都不行了,他们三人中,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可南山五派……

    金流意打断了自己想要深思的念头,叹气道:“好,我答应你。”

    而这一天的冥渊城热闹至极,除了凑热闹的人外,也有顺便想上台展示一把的人,场前预热一过,立即有人上台应和。

    应战的人也络绎不绝,一场接着一场应接不暇,江蓼亭对这种小打小闹不感兴趣,她真正在意的是上台打十场开冥渊府的人。

    在等着金流意换装的时候,江蓼亭终于听见了令人振奋的怒吼声,她打开窗一瞥,看到一个胡子沧桑的中年男子,心平气和地在白布上写了个十字。

    她再三看了那个一脸平静却不起眼的中年男人,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事实就是如此,眼前想开冥渊府的人就是一个樵夫般的男子。

    看客们和她的感觉也差不多,谁也不敢相信这人要开冥渊府,眼前这人看起来除了很会挑水劈叉之外,实在是没什么起眼之处。

    况且场外没有任何人认识他,就连男子报出自己的名字:“林荻”,却还是没一个人听过他的名字。

    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开始嘲笑他的不自量力,江蓼亭暂时看不出男人的深浅,但又觉得这男人不会那么简单。

    毕竟这种以命为赌注的局,只要智力正常,一般不会有人上台开这种玩笑。

    江蓼亭暂且留了个心眼,但已经有人上台想挑战一下樵夫林荻了。

    应战的人也没有多大的恶意,他毕恭毕敬地朝林荻一拱手示意,随后便发动猛烈的攻击。

    应战的男子为人还行,只可惜他错误地估计林荻的实力,林荻只用了一招,也就是这一招,就把男子掀翻至场外,直接把人打吐血,却也留了一条命。

    啧,看起来是个劲敌,江蓼亭的希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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