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青青救美

    “风铭?你咋这么慢?”

    娄青青一扭头,怪了,身后的小跟班影子都没了。

    她来到大门前,出门一看,就见不远处,这厮竟正扶着柳树,哇哇呕吐,五颜六色,十分“开胃”。

    “让你进个勾栏,你还进吐了!”

    “属下……实在禁受不住……”风铭倚在树头,整个人蔫着,白着脸道:“大人,要不,您容我缓缓……”

    娄青青抽了抽嘴角,这家伙分明是三观遭到冲击,想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你就先在这儿透透气吧。”她歪头道,“等你好了上二楼,右手边到底的雅间找我。”

    风铭咽了咽口水,“大人,您来百凤坊应该只是为了断案的吧?”

    娄青青笑了。

    “是来断案的吧?”

    她依然笑脸盈盈。

    “断案……吧?”

    她但笑不语。

    “大人……”

    “我走了!你吐完就来找我!”

    她转身朝他招手,风铭急火攻心,本欲跟上去,却晕头转向地倒在了树干上,喃喃念道:“好多金子……”

    *

    娄青青上了百凤坊二楼,来到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应。

    “娄姑娘?”

    娄青青回头,便瞧见一个瘦弱的小厮站在身后,“来福,柳墨不在么?”

    “柳哥哥被尤妈妈叫去给胡衙内弹琴了。”

    “嗯?”娄青青挑眉,“胡衙内是谁?男的女的?我怎么没听过?不是百凤坊常客啊。”

    百凤坊虽是个勾栏,却是风雅的上流勾栏,接待的客人中,男客女客都有,大头还是以女客为主。

    洛京民风相对开放,女子虽仕途有限,却可以经商就业,因此造就了不少传说中的“富婆。”

    百凤坊的主要服务对象,便是这些一等一的富婆。

    当然,欣赏男色这事儿,也不光只有富婆可以干,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不拘俗节的闺秀与癖好特殊的男子。

    作为百凤坊的老顾客,娄青青对大部分熟客都打过照面,可胡衙内这人,她的确闻所未闻的。

    以她的了解,柳墨也是一般不接待新客的。

    来福额头渗出冷汗,低声道:“那胡衙内是个男客,来福也不知这人什么来头,凶神恶煞的,刚来便甩了一沓银票,指名道姓要柳哥哥出来接客——”

    “什么?”

    “柳哥哥本是不愿的,尤妈妈却惯来见钱眼开,收了银票就非逼他去给人家弹琴,那胡衙内脾气不像个好的,我给他沏壶茶,被他骂了三四回,这不?又出来重沏茶了。”

    来福满脸无奈,娄青青捏着下巴,不住自言自语:“姓胡的衙内……”

    她忽然一怔,对来福道:“不妙了!”

    “有何不妙的?”来福惊了惊。

    “你先去沏茶,我去去就回!”

    她说罢便一溜烟往后窗跑去。

    “好……姑娘您快些回来!”

    不一会儿,白发少女便趴到二楼后窗处,瞧着底下那棵纤瘦的柳树,朝那奄奄一息的少年喊道:“吐完了没!?”

    “大人?”

    “赶紧上来!”

    “有什么事吗?”

    “急事!”

    *

    玉笋般纤长的食指压在琴弦上,略微拨弄弦丝,音调如涌泉般上浮,顷刻便流溢于偌大的雅间。

    奏琴者信手拈来的一曲,却是琴音袅袅,仙乐不及,可那十指拨弹之间,他的神情竟无半点变化。

    “这弹的是什么曲儿?”

    奏琴者淡淡回道:“华宫秋月。”

    他不束长发,身段长如缺月,眉如远黛笼烟雨,唇似桃花犹带露,比之女子更要娇艳三分。

    珠帘外,坐着个脸色黧黑的高大男子,他拍手道:“这曲儿不错!只听一遍委实不足!”

    “谢大人称赞。”

    奏琴者回道,语气平淡如初。

    他接着拨弦,却听帘外传来粗粝的一声:“再弹上一百遍!”

    “嘣——”指尖的琴弦忽的松开,奏琴者抬起一双美眸,望向帘外之人,“您说什么?”

    “让你弹一百遍,你是没听清还是耳聋了?”

    他不语,微微促起双眸,“胡衙内,在下何时得罪您了?若您不愿听曲,在下走便是。”

    “你叫柳墨对吧?”

    “正是。”

    “老子来这儿,听的就是叫柳墨的弹曲儿!”胡衙内猛地一拍桌子,“怎么?你不愿意弹?你一个做倌的不卖艺卖什么?难不成,就只会卖弄风骚!?”

    柳墨垂下双眸,双手轻抚过琴弦,将焦桐琴怀抱而起,掀开珠帘便立时往门外走去。

    那胡衙内一把捉住他的手臂,仗着力大,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猛然听到一声“啪——”

    脸颊火辣辣的痛楚,焦桐琴摔落地面,琴弦绷裂,他浑身一颤。

    “就是你这臭蹄子,成天勾引我娘子?”胡衙内揪起他的衣领,“我以为长得什么天仙呢,原来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柳墨看了眼地上断弦的琴,冷笑一声:“娘子?您敢跑来找我,恐怕,早就不是什么娘子了吧?”

    “住口!”胡衙内听此更是怒火中烧,“若不是你这贱货,她怎会与我和离!”

    他攥紧拳头,抬手便要打向那双桀骜的美眸。

    “风铭!”

    随着婉转的女声响起,剑光如雨落下,“呲”的一声后,胡衙内健壮的身躯便瘫倒在了墙边。

    他一身衣衫尽被剑锋挑破,冷汗淋漓地看着耳下插着的那一柄利剑,剑光森寒,只得抖抖索索地求饶:“好汉,好汉饶命……”

    门外,玄袍少年擦了擦嘴角,让开了身位,红衣白发的少女便堂堂登场,她掏了掏耳朵,道:“把这个黑不溜秋的衙内扔出去。”

    “遵命。”

    “别胡闹了。”柳墨碰了碰灼烫的脸颊,“待会儿闹起来尤妈妈可得找我算账,让他自己走。”

    娄青青“哦”了一声,又道:“可他打了你一巴掌,你不打回去?”

    “我们这种人,瞧着夜夜笙歌,热闹非凡,可被人哄几日骗几日,便又要被丢在角落里自个儿冷清了,被打几下不是活该受着?”

    娄青青听出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忍不住要笑,走到那衙内面前,那衙内还两股战战。

    “你就是胡夫人她相公啊?”

    “姑娘,姑娘,小的就是一时心急……”

    “瞧你这副德行,看来她离得相当正确啊。”

    胡衙内脸色青白,还没来得及分辩,少女抬脚便将他踹晕,将墙头的剑拔出,扔回给风铭。

    “将他扔到窗外!”

    “是!”

    风铭得了命令,喜气洋洋地火速行动,将那被踹了一脸鞋印的胡衙内丢出了窗,随着一声闷响落下,娄青青走到了柳墨身边。

    柳墨正抱着焦桐琴,素手抚摸着断裂的琴弦,眉头不展。

    “好了好了,我再给你买张琴不就得了?”

    少女拍了拍他的肩膀。

    “光会说花言巧语了。”柳墨甩开她的手,“谁稀罕你给我买琴?这大半个月没来,恐怕不知被谁迷得七荤八素了吧?”

    “哪有?”

    柳墨黛眉一拧,望向那从窗边缓缓走来的少年,“那他是谁?”

    “朋友。”

    “朋友?”柳墨唇角噙着冷笑,“你这人可不怎么爱交朋友,我看,怕是不知哪儿找的新欢。”

    风铭正要分辩,娄青青朝他落了落手,又对柳墨道:“罢了罢了,不跟你扯了,我今天来可是有正事!”

    司正大人终于记得正事了。风铭欣慰地长舒一口气。

    “你可知百凤坊来过一位姓朱的夫人?”

    “朱夫人?”柳墨擦拭着怀里的琴,漫不经心道:“姓朱的夫人多了去了,我哪儿知道是谁?”

    “这好分辨,就是最有钱最豪横的那个。”

    柳墨一怔,抬眸道:“什么时间来的?”

    “约莫一个月以前来过一趟,相貌嘛,珠圆玉润,倒是蛮亲和的,你有印象吗?”

    柳墨缓缓点头。

    风铭见状禁不住问道:“那您可知她近来有何异常?”

    “你们是来打听人的?”柳墨将手中焦桐琴斜了斜,“既然是来打听人的,青青,你也应当知道这儿的规矩,百凤坊是决不允许泄露客人的身份与秘闻的——”

    风铭心一沉,为难地看向娄青青。

    娄青青一撩袖摆,掏出一枚银锭子,“够了吧?”

    “哼,这点小恩小惠。”

    “我给你买了盒玉颜铺的胭脂。”

    “去我房间。”他立刻夺过银锭,“来福,去泡壶上好的碧螺春!”

    小厮来福刚端着泡好的茶水进来,听到这话,只好无奈地端着托盘回去重新泡茶。

    *

    “那位姓朱的夫人,从前倒是隔三差五会来趟百凤坊。”

    “可我怎么从没撞见过?”

    玉笋般纤长的食指落入口脂盒内,指尖顷刻被饱满的红色晕染,柳墨将手指压在唇边,对铜镜试着胭脂成色,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常常夜中来,在百凤坊睡一宿,你往常都是不到戌时来,玩上个把时辰便火急火燎地跑了,哪里能见到她?”

    风铭在旁听了,心中安了安,皇城诸门大多有禁制,夜间无法往返,司正大人这是掐着时间点跑回钦天监。

    娄青青怪道:“你怎会这般清楚,你没跟朱夫人接触过吧?”

    “怎么?你吃醋了?”

    “我吃你的醋,那我真真得被醋死了。”

    柳墨揽了揽袖子,宛如束素的腰肢在对襟内若隐若现,“我虽伺候的人不少,不过跟朱夫人倒是没什么瓜葛,是听其他小倌说的,那位朱夫人甚是豪横,每回来都得一掷千金,让妈妈笑开了花,可惜了——”

    “可惜什么?”

    柳墨敲了敲桌面,“朱夫人得有一个多月没来了,她这一不来,直接拉低了百凤坊的整体收入。”

    “哈哈。”娄青青捧腹,“那我努努力,争取让她早日回到百凤坊,给你们提高提高营业额!”

    “你认识她?”

    “算是吧。”

    来福上了碧螺春,娄青青接过茶杯缓缓吹着热气,柳墨深深望着面前的白发少女。

    他乜斜双眸,幽幽道:“青青,你到底是做什么的?瞧你这副德行,懒散落拓,不似大家闺秀,可衣着用度也绝无可能是个平民百姓。”

    “嗯……”娄青青忽然一怔,眨了眨眼,“外头是什么动静?”

    柳墨见她推托,也不再追问,淡淡道:“这几日来了几个新倌,许是一堆人在外头打茶围吧?”

    “我去看看热闹!”她立起身,一溜烟便跑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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