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两人背着书包一起并肩齐行走出教学楼。

    因为蒋晨韵要赶飞机去北阳，所以一放学，她就跟在林羡明身后絮絮叨叨，像把他当作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样叮嘱交代。

    “我七点的飞机，你在苏商好好的，我最迟周日上午回来，到时候你要有时间就来接我，我给你发航班信息...”

    走到车棚，林羡明从口袋拿出钥匙给自己单车解锁，他把书包和车锁一齐丢进车篮，捏着把手将车赶出过道，沉默不言。

    但车没起两步，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蒋晨韵还在身后事无巨细地唠叨，林羡明把车赶到棚外停了下来，他屈身用手捏了捏后轮，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内胎竟然破了，他说怎么这几天车骑着越发吃力，还以为是零件老旧的原因，没想到是车胎破了。

    五点五十，教学楼基本上人去楼空，本身两人就出来的晚，现在校门口更是只有几个迟行出去的人了。

    夕阳西落，微风几许，交错的鸟叫与蝉鸣齐声并进，谱写了一首自然交响曲。

    林羡明查看车子没什么大问题后，起身继续赶着车走。

    两人走出校门口，一辆黑色S680的迈巴赫出现在也顺势出现在了校门口，吸引了无数门口摆摊的老板和买东西学生的目光。

    蒋晨韵拉着林羡明熟门熟路地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摇下，主驾驶位上的男神邪魅一笑，抬手装酷地打了个招呼，“嗨！美女。”

    “......”

    陈思俊真是没了校服压制，就会变成一个完完整整纨绔子弟形象。也就蒋晨韵已经对他免疫了，要是那些陈思俊的小迷妹在，她都想不到会被迷成什么样子。

    毕竟颜值榜上，虽陈思俊的排行一直在掉，但不可否认他票数也高的吓人，那群小女生战斗力还是很强悍的，不然就算是掉，他也从未掉出过排行榜过。

    田灿坐在副驾歪了歪身子，招手也打了声招呼，“中午你不是说你要去北阳吗？咱俩送你去机场，上车。”

    “开后备箱，有东西放。”蒋晨韵不客气地说。

    陈思俊听话地把后备箱打开，交代了一句：“你换洗衣物我刚回家的时候叫周姨给你收拾了两件。北阳寒冬绵长，不像苏商已经开始进入夏天了，所以等会到了机场vip室你就自己在行李箱把羽绒服拿出来，等下飞机了再穿。”

    蒋晨韵走到后备箱位置，她起手把单车一抬，直接一股脑塞进了车里，关上车门拍了拍手上的灰，“行了。”

    林羡明看着一系列动作不明所以，他站在她身后大脑空白了下，尝试性开口挽留：“我的车，你...”

    “我知道。”蒋晨韵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脸理所应当，“你先送我去机场，等会我会让卤蛋送你去夜市，你那车不是坏了吗？”

    她刚虽在说话，但也一直注意着林羡明态度，怕自己说多遭人烦。

    陈思俊握着方向盘侧身往后看，咂嘴嫌弃，“不是蒋哥，真当我这跑出租啊？”

    “送你去机场，我还承接送他回家的任务，蒋哥你还真不拿我当外人儿啊？”

    “车不就是用来开的吗？”蒋晨韵一嘴怼回去，让站在外面进退两难的林羡明坐进来，身子前倾拍了拍田灿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宽肩，偷偷摸摸地小声问：“这是三毛新车？”

    田灿点了点头，掩唇当主驾不存在，“刚老跟我得瑟了，也就你在他才收敛点。”

    蒋晨韵扑哧一笑，“我说为什么他要送我去机场呢，原来是来炫耀自己新车的。”

    陈思俊心里最后一块遮羞布被两人毫不留情地掀开，他羞愧难当，面上无光的“哎哎”两声，打岔了身边两人恨比天高的谈话声，白了一眼无奈应下，“你俩真够了，我送行了吧！”

    蒋晨韵得逞地抬眉笑，“这才对嘛。”

    陈思俊嗤了一声，被气笑了。

    去机场的半个小时里，一路上除了田灿和话多到什么都能聊起来的蒋晨韵在说笑外，其余两人皆闭口不言。

    车内气氛越发诡异，林羡明坐在真皮座椅上，他偏头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神色复杂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小时后，陈思俊从后备箱拿出小行李箱递交到她手里，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一样叮嘱她，“羽绒服上飞机前拿出来备着，这个不用托运，里面就是几件衣服，直接拿上飞机就行。”

    “我又不是小孩，不用你说。”

    蒋晨韵对他的絮叨已经到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地步，她接过行李箱看向站在两人身后一直沉默寡言的林羡明，笑着摇晃了下手。

    林羡明无所作为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他见她招手示意，嘴角扯了扯。

    蒋晨韵放下行李，小跑到他身前，手心收紧，心情忐忑地抬眼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迟疑地问：“你周日来接我吗？我给你带我老爸的香薰，他做的香薰是全世界最好闻的东西，还有安神的效果，你想尝试一下吗？”

    林羡明瞧着她那张满是期待的脸，犹疑了一下。

    周六他安排报名了临工，说是一个急需人手赶产能电饭煲工厂；周日是他照例在书店兼职的日子。书店是小本盈利，所以平常都是老板一个人在店里守着，周日他去接班，老板都会短暂离开不知去哪，所以他现在也不好立马答应他。

    “不行吗？”蒋晨韵见他半天没吭声，想到他周日可能会有其它事儿，不在意地谅解道：“不行就算了，我周一上课带给你。”

    林羡明回了个棱模两可的不定答复，“到时候看情况，你登机前给我发微信，有时间就来。”

    “行，那我走了。”

    “嗯。”

    蒋晨韵拖着行李箱取票安检，她脱下校服外套搭在手边，潇洒地背对几人抬起胳膊举至头顶挥了挥手。

    田灿和陈思俊两人站在安检口目视蒋晨韵进去后，步调一致地准备离开时，抬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林羡明。

    林羡明默默离开。

    陈思俊叹了口气，他漫不经心转着手中车钥匙，拉长语调：“陈师傅上班喽。”

    田灿拿着手机说：“柯宇在群里发消息说他爸妈开的麻辣烫店今天试营业，叫我们去捧捧场。”

    陈思俊张口想问什么，田灿翻着被两人遗漏的聊天记录继续道：“苏子静姐说晚点还有课，大帅已经在去的路上了，我们送完林羡明也去吧？”

    “行。”陈思俊想了想，又说：“等会送完林羡明随便在半路买点东西一起送去，怎么说都是开业大吉，空手难免失了礼份。”

    田灿点头，“那就帮蒋哥也带一份，她人不到的话，礼怎么说都是要到的，毕竟叔叔阿姨平日对她也不错。”

    两人三言两语将这件事安排下来，一起往出口方向去。

    出了航站楼，林羡明站在车前盘玩手机等着两人。当然，他不是在等两人送他回家，而是在等陈思俊开门把自己的自行车取出来。

    他没觉得自己跟这两人的关系好到能互相送对方回家的地步，能来只不过是因为蒋晨韵想让他来机场送她，仅此而已罢了。

    陈思俊拿着车钥匙对门开锁，他虽看不惯林羡明那一惯事不关已的做派，但无论怎样，他现在都是蒋晨韵心尖上喜欢的人，就算是打从心底地不喜欢他，他也得好好听那位大小姐临行前的话，安全给这人送回家。

    “后备箱开一下。”林羡明神色平平地说。

    陈思俊按了下车钥匙，随即走到主驾位开门屈身坐进去，皱眉不语。

    田灿眼见他要把自己的车搬下来，立马明白了他想干什么，上前阻止道：“蒋哥要我们送你回家。”

    “不用。”林羡明把车拿出来放在地上，冷言道：“我跟你们还没熟到这种地步。”

    “可是蒋哥不是说你车坏了吗？坏了应该骑不了了吧？”田灿劝说他，“而且这离市区蛮远的，你要是骑车的话应该要骑很久吧？”

    “不关你的事。”

    林羡明有着一种近乎拧巴的执拗，他不会去接受任何人的好，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自然地接受别人的好，因为从小到大没人教他，所以导致他心理是黑暗环境下尤变渐成的扭曲。

    陈思俊见两人磨蹭半天没上车，不耐烦的开门下车查看情况，“搞什么？赶紧走了，我们不是蒋哥，只围着你转，后面还有事，你搞快点行不行？”

    林羡明赶着车转身离开。

    田灿招手示意：“他说要自己回去，你看...”

    陈思俊瞥了一眼他赶车远去的身影，没好气地说：“他想自己走就自己走呗，不然还真当我出租车司机了？还不上车？大帅已经到了。”

    田灿回看了眼林羡明高大挺拔的身影，没辙地叹了口气，赶着上车了。

    这两人都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种，倔一块儿了。

    两人开着车人走后，林羡明蹬上车，一步一艰难地离开机场。

    .

    两个半小时后，林羡明骑车回到自家小区。

    一下骑了两个小时，说腿不软是假的。

    他把车放在楼道边锁上锁，拾起车篮里的从书包上楼。

    “叮——”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在空寂的楼道里传出回响。

    林羡明从背包拿出手机，他瞄了眼电话联系人——

    【薛晓星】

    上次薛晓星给他打电话后，他便就预料了她还会再给他打，所以防止被人当作推销电话挂断，他把她的号码存进了联系人里。

    他虽对那件事没什么兴致，但薛晓星打来的电话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不是个喜欢听人诉苦的人，但如果是薛家的苦，那就另说了。

    毕竟，这可是少有能让他真正舒心的事。

    只要薛家出事，即使这件事是否棘手，他都会开心。

    他按下接通，将电话搁置耳边，嘴边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一字一顿道：“喂，我亲爱的-妹-妹。”

    “妹妹”这两字被他咬的极重，且带着那抹不明短促的笑，只是在电话里，就足以让薛晓星脊背发凉，毛骨悚然起来。

    电话背景音是东西破碎的声音，带着一群不知名的男声，杂乱无章。

    薛晓星惊恐地坐在卧室门边，她脊背紧贴着门听着外面动静，慌张害怕地喊着林羡明，放下身段乞求道：“哥，哥，我求你，你救救我们，好不好？”

    电话那头女孩的话口齿不清，她只是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哥，我拜托你，除了你说的那个条件，其它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我求你了哥，我拜托你帮帮爸爸，他被人打了...”

    “那群人跟不要命一样，爸要坚持不住了，我拜托你了哥，算我求你...”

    男人闷痛声顺势在听筒响起，还有一同传来的，是薛晓星充满凄凉的哭喊。

    他们最终还是被人找上了门，有薛晓星在，即使他们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林羡明面无表情的开门、换鞋、倒水饮用下肚，手机被他放在餐桌上，扬声器里发出的声音哭喊、惨叫、哀求混合一起，叫人大快人心。

    他就像个旁观者，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却视若无睹。

    这是唐一姝出轨的报应，也是他们导致林泽身死的报应。即使薛晓星在电话里再怎么苦苦哀求，他都不会施以援手，他只会恨，为什么薛迎坤还没那群人打死。

    在薛晓星再次开口前，他当机立断挂断了电话，也同时断了她异想天开的念想。

    林羡明躺在沙发上，他不知该如何让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个压着他无从喘息的大山，分割部分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一样。

    但，他并没有变得轻松。

    石头依然在，微不足道的转移并不能让他卸力喘息。

    大山依旧是大山，而伏驼的也依旧是他，没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