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魅

    正待争执一番,恰此时,有小太监前来,请鱼珍珍移驾英安殿。

    鱼珍珍看着薛容风铁青的脸畅快极了,连要听军务的忧虑都淡化三分。

    “那寡人就先去英安殿了,小薛侍郎,你的脸色不大好啊,莫不是病了。”

    “哎呦,年纪轻轻就虚成这般,可真是令人担心,我宫里还有不少先帝留下的极品何首乌。”

    “许如意,都包起来,给小薛侍郎送到府中,好好补补身子!”

    鱼珍珍边说边走,余音袅袅。

    薛容风看着她的背影,银牙暗咬。

    将了薛容风一军,鱼珍珍心情大好,随小太监一路疾行,不多会就到了英安殿。

    一入殿就听见里头传来嘈杂的议论声,有小太监捧着军报跑的飞快。

    见到鱼珍珍,低头行完礼后又急匆匆的离开。

    里头传来声音。

    一人畅快道:“果然如此!天佑大鱼!”

    另一人道:“是啊,灵台郎雷相公卜术卦象向来灵验,岂会出错!”

    “我大鱼的将士勇猛威武,为天下精兵,岑北铁骑和黑虎军联手更是所向披靡。”

    “不错,不错,看那柴狗还如何趾高气扬!”

    “赵家三郎真乃少年英豪,仅带数千人就敢奇袭柴国国都,斩杀敌军获小柴国相国、将军、当户、都尉等朝廷重臣近百人,这份胆气令人佩服!”

    “可惜柴国国主听见声响从密道跑了,否则,将那皇帝老儿捉来,柴国就算灭国了!哈哈哈!”

    “不妨事,经此一战,柴国虽在,却元气大伤!”

    另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怀潋这孩子,自小就胆大,还记得他幼时就敢带人杀到土匪老窝,也不知道受彦兄这般端正谦逊的人怎么会生出如此果敢英勇的小子。”

    “此战胜,连带周边列国也消停了不少,哈哈哈哈,当为岑北铁骑和黑虎军记上一大功。”

    鱼珍珍快步进去,辛芳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站出来,高喊:“陛下大喜啊!”

    鱼珍珍此时已经听见了只言片语,心中有了猜测,但好消息到了眼前反而有些不敢相信,确认道道:“哦?什么喜事?”

    辛芳还没张嘴,一旁的大臣倒是先嚷嚷起来,七嘴八舌的报喜:“小柴关大胜!”

    “大胜!大胜!”

    “我军连夺七城!”

    “攻入柴国国都,擒拿右相国!”

    殿中喜气洋洋,一派欢乐祥和的热闹。

    鱼珍珍听了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三年了!三年了!这三年她为战事掉了多少头发!

    晚上做梦经常梦到被敌军捉住的画面!

    又是绞刑又是溺毙!她容易吗!

    天知道,自从坐上这把椅子后,她多么焦虑!

    不仅担心被国内的勋贵们联手绞杀,还时刻担心被异族攻入,作了亡国之君。

    并非她杞人忧天,原主即位后周边列国便虎视眈眈。

    自宣和三年起,边境爆发过多股小规模冲突事件。

    近两年,试探越来越频繁,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近日小柴关连胜,无疑是一个大大的喜讯。

    如今总算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心里自然欢喜不已,双手啪的一声击了一掌:“好好好!天佑大鱼。待大军凯旋,寡人要亲自为功臣们其接风。”

    但笑着笑着她脸色一僵,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薛猇掏出一份黄稠文书,激动道:“陛下,我朝与小柴国两军对峙许久,那日柴国突然发难,幸亏义安侯早有布置,待柴军行至榆拓山,博战攻之,连胜!”

    “我军势如破竹,顺势攻到祐腩,连夺七郡。有义安侯在前掩护,赵小将军在后,带兵奔袭柴国国都,擒拿亲贵数百人!柴国不敌,发来求和文书。”

    话音刚落,殿中诸人皆喜,人声再次鼎沸。

    唯有鱼珍珍脸上突然失去血色,煞白一片。

    她觉得头又炸开了,突然又有了两年前刚睁眼时那种荒谬感。

    边境不安定她是知道的,小仗不断她也是知道的,和平是她渴望的,胜仗亦是她期盼的。

    可为什么会以这般场景出现呢?

    是梦里?是幻觉?还是,真的?

    她不自觉的走了两步,接过那份黄稠文书,手微微发颤,慢慢打开。

    只一眼,丝滑的绸缎从鱼珍珍指尖滑落,掉在厚厚的绒毯上。

    是真的,是真的,居然tm的真的!

    鱼珍珍茫然四望,人人脸上都挂着笑。

    只是周围人忽然飘起来,忽远忽近,忽上忽下,扭曲变形。

    殿中之人只当她大喜,并没有觉察出她的异样。

    鱼珍珍心如擂鼓,胸闷气喘,退了两步才撑住身体。

    一低头,正好看见黄稠文书横摊薄毯之上。

    那上面赫然刻着两个章,左边那只柴狗正邪魅一笑。

    鱼珍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明光殿的,深一步浅一步,脚步虚浮,几乎是一路飘回钟秀宫的。

    小吉祥见她面色惨白,大惊失色,连连高喝要传太医。

    鱼珍珍抓着她胖乎乎的手腕才觉心下略定,皱眉摇了摇头。

    传来太医又有什么用?她的脑子都成了浆糊了!

    大鱼朝局势复杂,各方势力交错,不是皇权高度统一的郡县制,也不是各自为政、山头林立割据的分封制。

    鱼珍珍冷言旁观许久,发觉二者兼有,应该算历史遗留问题,前两代君主清算的并不彻底,造成现在这个微妙的平衡状态,属于即使摩擦不断,但政权结构尚且能够自行消化的范畴。

    世家大族势力虽大,但还有朝中士族可以抗衡。

    然而,这般状态注定不可能长期存在。

    因为权力之争,自古以来就很残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维持平衡需要艰难的斡旋,打破平衡却只需要有心人一点点机巧的手段即可。

    大鱼一朝,有功名赫赫的世族勋贵,有精明老练的能臣干吏,不敢说各个野心勃勃,但其中绝对有不甘人下的臣子。

    鱼氏一族骁勇悍战,功勋彪炳,为推翻前朝立下汗马功劳,各世族皆佩服敬重。

    可是,成也于此,败也于此,鱼氏的帝王之位几乎是用阖族子弟的性命拼出来的,受拥簇登宝座的同时面临着子孙凋零的困境。

    经过鱼蓝之祸,血脉更是几近断绝。

    换句话说,留给鱼珍珍的亲缘势力近乎没有。

    帝王势微,人精扎堆,此局太难解。

    鱼珍珍自认为没有雄才大略,也没兴趣掺和这些腥风血雨的阴谋,于是想过死遁,想过出海,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只能装傻充愣的维持现状,走一步看一步。

    但现在,她居然梦见了未来,是偶然事件还是她真的有这个金手指?

    鱼珍珍眉头轻蹙,双手托着脑袋细想,昨晚都梦见什么来着?

    小吉祥哪里见得了这个,一见了她托着脑袋立刻紧张起来。

    眉头拧得像麻花,声音微颤道:“陛下,陛下,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了?小吉祥这就去请太医。”

    鱼珍珍回神,见屋子里一派凝重,个个屏息凝神不敢出声,当即压下心头怀疑,轻轻摆摆手,让众人出去。

    托腮想了半天,也没拿定主意。

    她用手揉着眉心,忍不住嘟囔出了声:“哎呀!怎么办!”

    小吉祥绕来绕去,急得不行:“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鱼珍珍手覆在眼上,略有些疲惫:“唉,我想出宫一趟”

    “有一桩事需要验证一下,不亲眼看看实在不放心。”

    小吉祥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十分不能理解的东西似的:“出宫?走就是了,这有什么可为难的?”

    鱼珍珍一愣,比她还疑惑,震惊的问:“能随便进出?”据她所知,女帝出宫是一个大阵仗,要准备步辇仪仗、要告知皇城各部门、要清理道路、要安排防卫,麻烦得很。

    原主小时候没少出去捅娄子,鱼娇娇处理政务时,宫人们和守门郎将根本拦不住原主。

    后来,鱼娇娇就定了规矩,原主每次出宫必须得提前报备。

    更何况两年前,原主曾经不经报备直接闯出去过,结果活蹦乱跳的出宫,生死未知的回来。

    自从那时起,出宫就是成了一个禁忌。

    农耕时代又原始又落后,牛车马车是主要交通工具,有什么街好逛啊,皇宫就是最顶级的存在了,何苦跑出去给自己寻罪受。

    鱼珍珍穿来后,向来不爱动弹,坚持非公务不出门。

    唯一一次出宫是在先帝十年冥祭上,一堆人先是在远郊的祭坛祭拜完,又去了祖庙上香,折腾到天黑。

    记得那次,她还跟礼部的官员们干过一架,三伏天给她的礼服居然是十件套,气的她当场把大厚袍子扔下河,穿着最薄的那层礼服完成的仪式。

    当时勋贵里有个大饼脸的老虔婆唾沫横飞,高喊本朝的礼服沿袭前朝,历代都是如此,宽服大氅方显端庄,还举例说先帝中暑都坚持完成仪式。

    听得鱼珍珍直翻白眼,当场怼回去,质问她为甚不穿这么厚?前朝国祭定在冬日,厚衣服抗寒,本朝国祭定在夏日,还这般穿岂不是脑子有坑,都热中暑了还不改进。

    真是死守规矩,不知变通,气的那老婆子满脸通红。

    后来果然奏折漫天,又是指责鱼珍珍谈吐不够文雅,又是嚷嚷什么举止不够端庄。连裙边没有盖住脚踝这事都有人大写特写。

    鱼珍珍看完后冷哼着将折子扔进了鱼池子。

    露脚腕就急得跳脚,要是看见她穿比基尼岂不是要气的当场升天。

    出宫就没碰见过什么好事,她本人并没多少出宫的欲望。

    所以压根也没有出宫经验。

    小吉祥乍一提及,她反倒是被提醒了。对于她来说很少出门,对于原主来说没规矩的闯宫门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

    所以,不如出其不意的闯出宫门印证一番,快去快回。反正她这人恶名在外,随心所欲的行事想必也不会引出多大的问题。

    择日不如撞日,她今天就要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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