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娴枝睫毛轻颤,犹如在虚弱中轻轻翕动双翼的蝴蝶,缓缓抬眸看他。

    依旧是那张清正冷淡的俊颜,世人眼中独坐高台的矜贵公子、文臣清流。

    他离她这么近,一双黑沉的眸子望过来,犹如密不透风的的网将她笼罩。

    她的呼吸不可抑制地变缓、变深,好似被人攥住了心脏,一阵难以言喻的闷痛感弥散开来。

    娴枝听见自己说:“……好。”

    清晰地在他瞳孔中看出意外的神色,这话一出口,她反倒释然了,顺着他温热的手掌,轻轻将脸靠上去,“满大人论才论貌都举世无双,能看得上奴,是奴的福气。”

    她自称“奴”。

    在达官贵人身边侍奉的姬妾,在床笫之间会用此自称。

    没有想到她顷刻之间态度翻覆无常,满彧眸色更深,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此刻的贺娴枝,刚才逼出来的泪光还未拭去,眸光盈盈,唇角噙着笑,神态柔媚如丝,宛如一朵待君采撷的艳丽娇花。

    二人距离极近,能察觉他的吐息重了几分。

    既然她平静的日子总不能如意,不如就遂了他的意,用□□好换个安稳,从此与满家两清。

    不亏。

    怀着这样的心思,娴枝微微踮起脚尖,如雪皓腕攀上他的脖颈,弄皱了那衬得他庄穆冷淡的玄色衣领。

    衣袍之下,他是个滚烫的、不可免俗的男子。

    她轻轻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触碰没有到来,满彧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下,垂眸看她。

    娴枝有些羞怒,微微挣了几下,没有成功,“满大人这是做什么?”

    出卖自己这件事,她在三年前就已经做过了,如今好不容易酝酿出勇气再献身一回,这人竟然如此不识好歹!当她是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陪我一晚之后,你的事我都会为你解决,而你从此与我互不相欠?”

    心思被他点透,娴枝惊诧于这人眼光毒辣,却还是嘴硬道:“那又怎么样?这难道不是满大人想要的吗?”

    一个温顺听话不纠缠的床伴,她所求的那一点点,只是他易如反掌的东西!这交易对他来说,明明再划算不过。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满彧沉吟片刻,忽地扯起了唇角,“不是。”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娴枝已经后悔了,她今日就不该自投罗网,来找这个人。

    天底下哪有白掉的馅饼?这人对她三番五次伸出援手,果然不是他自己品性好,而是对她另有所图。

    他想要什么?难道是想将她养做外室,还是更低贱一点,连名分都不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暖床丫鬟?

    悲愤一点点漫上心头,娴枝红了眼眶。

    满彧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曹穆的事,我会替你解决。至于报酬……我日后再取。”

    娴枝冷嗤一声,“满大人莫不是想让我长住在你府中,做你的禁.脔?”

    见他不答,她略微提高了声音,“满大人可知,像我这种姿色,哪怕做瘦马也是最上乘,春宵一刻值千金。若想为这一桩事,就让我从此做你的玩物,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如她所愿,满彧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你就这么看你自己?”

    “一个走投无路,只能以身相报的孤弱女子,我不这么看自己,还能怎么样?你不帮我,还有周将军。他如今也是得宠的武官,未必没有门路。难不成满大人不忍心看我沦落,要演一出旧风尘的戏码?”

    她不遗余力地讽刺,心中恨他的算计,更恨他竟然对自己有那样的不轨之心。

    他应该是天上的谪仙,应该是克己复礼的儒士,而不是一个堕落凡尘的俗世男子。

    娴枝努力平复着呼吸,抬手去解自己的外袍,“满大人不必多费口舌了。三年前我用这个在三公子那里换了一条命,如今我在你这里换个安稳,我不想与你们满家再有纠葛,今晚过后,我们两清。”

    春衫从肩头滑落,露出薄薄的水红色中衣,衬得她犹如一抔新雪。

    削肩纤腰,肌骨丰盈,每一处的弧度都恰到好处,无不彰显着上天对雕琢她这具皮囊时的偏爱。

    只要是个正常男子,没有人会对着衣衫半褪的她方寸不乱。

    可她发现,自己真是低估了满彧。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外袍,替她披上,既没有刻意别过脸去不看她,也没有贪婪地一饱眼福,神态从容淡然。

    “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娴枝紧紧抿着唇,对他怒目而视,却也无可奈何。

    看他的意思,是真的想先把事情办了,日后再来向自己索取报酬。

    至于那究竟是什么“报酬”,如同一把高悬在头上的利剑,随时会落下来,却不能给个痛快。

    她如今一无所有,除了这具身子,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图谋?

    *

    胭脂铺如期开张了。

    因祸得福,那日在街头被满彧救下后,京城流言四起,说他同满大学士的关系非比寻常,大张旗鼓地宣扬开,铺子开张的前几日,宾客都如流水般来来去去,都想看娴枝一眼。

    来的若是妇人小姐,也就罢了,多少会买几样东西走。但也有些男子,混在来光顾的人群里,到处张望,光看不买。

    娴枝不堪其扰,戴着面纱坐在柜台后,只有来结账才能一睹芳容。

    这些流言和猎奇的审视她挡不住,不如趁此机会多赚点。

    几日过去,那个曹穆也当真没有再来打扰。不过这日午后,门前真的来了位不速之客。

    娴枝望着那顶招摇的凤衔辇在门口停下,柳眉紧蹙。

    柳娘看呆了,放下手里的账本,“我的娘啊,这公主真来找你了。”

    “谁是贺娴枝?”

    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春桃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用下巴看人。

    柳娘堆起笑迎上去,“姑娘,公主殿下光大驾光临,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她心里打着算盘,若是这公主肯赏脸买点什么,那就可以标榜公主至爱,名声扬出去,一定不愁卖。

    春桃却不肯多给她一个眼神,将脑袋扭过去,语气鄙夷,“我们公主殿下什么没见过?用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和哪看得上你这些破玩意儿。公主殿下今日屈尊前来,是为了找那个贺娴枝。”

    似是怕柳娘听不懂,她又补充:“你们这小店人来人往污浊狭窄,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是不会过来的。那个贺娴枝人呢?让她去马车旁候着。”

    柳娘饶是见多识广,也被她这一番话堵得老脸通红。

    不远处,桌案后的白鸢抬眸望她,不咸不淡道:“公主殿下如此看不上还亲临,真令人受宠若惊。”

    “公主殿下做事,哪轮得到你来过问?”春桃总算将高抬的下巴收起来,瞪着白鸢,“你就是那个贺娴枝长得也不怎么……”

    话音未落,隔开铺子与后院的珠帘被人掀开,娴枝走了进来。

    “听说公主殿下找我。”

    她朝春桃盈盈一笑,“方才在后院清点货物,久等了。”

    春桃暗自心惊,眼睛停留在她身上,几乎挪不开,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赶忙又摆出那副盛气凌人的架势,生怕丢了公主的面子,“你,你过来吧。动作快点!我们公主在外面马车上等着呢。”

    此时,昭柔公主正在马车上揪着帕子,心头涌起阵阵忐忑。

    她有皇室身份,不便抛头露面,本来也不该来这里看一个与她身份天壤之别的女子。

    只是,那些烂嚼舌根的竟已编出了公主爱才子、才子爱佳人的离谱传言,她虽然派人打压过,可无济于事,也忍不住好奇,想知道满彧同她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谁会放着金尊玉贵的公主不要,去同一个市井民妇纠缠。那女人究竟何等风姿?

    那日远远一眼,她并未看清这人的模样,辗转好几个夜晚,终于决定今日到此见她一面。

    听见脚步声,她挑起一点窗帘,春桃后面有人跟着款步而出。

    昭柔公主屏息凝神,专注看去。

    她生长在皇宫大内,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有的雍容华贵,有的端庄秀丽,有的我见犹怜,但这个女子,是艳丽无双、娇媚横生,最招人的那一种美。

    开胭脂铺子,老板娘自己就是活招牌。这个女子着了严妆,描黛敷粉,唇上点着鲜艳的口脂,衬得她如同一朵招摇弄色的牡丹,称得上一句国色天香。

    艳光扑面,昭柔几乎晃了神。

    美到这种地步,即便她身上只是寻常的杭绸,也比御赐的珍贵锦缎更耀眼夺目。

    若是那日她是这样的妆容,只是远远一瞥,也足以惊鸿绝艳,犯不上让自己再跑这一趟。

    昭柔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春桃小心翼翼地靠近窗边,想向公主通报贺娴枝来了。

    却听见公主冷声道:“回宫。”

    春桃不敢怠慢,一句不多说,赶忙向马夫示意。

    马车驶出一段路,春桃气喘吁吁地跟在车边,又不敢问公主。

    片刻后,昭柔公主探出窗帘,神色凝重地问她:“那日满大人的画像,你还记不记得,画上女子长什么样?”

    春桃自然知道公主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迟疑了片刻,才道:“公主,其实也并不像……”

    那张画像,只能画出方才那个女子十之六七美貌。

    但她当然不敢说。

    目送公主的凤衔辇离去,柳娘站在门口远远张望着,一头雾水,“这宫里面的贵人真是喜怒无常啊,怎么这就走了?刚才那个大丫鬟那个劲儿,我还以为得罪了她要被砍头呢。你怎么惹她了?”

    “谁知道。”娴枝拂了拂袖子,重新戴上面纱。

    几人正欲回铺子继续张罗生意,突然,一个美貌的妇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像是要扑向娴枝,被白鸢眼疾手快地拦下。

    “贺娴枝,你对我夫君做了什么?!”

    娴枝惊愕地望着她,思绪飞转,猛然认出了这张熟悉的面孔。

    这人正是曹穆的妻子,白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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