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满彧却沉默,没有立即应声。

    太子挑眉看他。

    “高家一向在纷争之外,高翰墨胸无大志,并不愿意参与党羽纷争,高大人也是一样,绝非皮里阳秋之人。”

    京城之中,只要是太子想查之人,最后往往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就算再清白,世家大族的关系向来盘根错节,哪个大姓揪不出来错?只要顺藤摸瓜,想要扣个罪名简直是易如反掌。

    孙家就是先例。

    太子冷嗤道:“你以为孤想动他?若是孤真有此意,还轮得到他一个并无实干之人做到刑部侍郎?高家并非孙家,没有景阳郡主这样的惹我母妃不悦的眼中钉,更没有舞到孤眼前来,孤不会轻举妄动,只是对那一人好奇罢了。”

    语毕,他又觉得自己言语有些过于犀利,上前拍拍满彧肩膀,“放眼整个朝野,也只有你值得孤全盘信任。那一年里你借名游学,随孤一同出发,才打下了如今的局势。所以你为其治世才如此啊,论君臣,你是孤的不可或缺的好下属,论血亲,你又是孤的表哥,孤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呀?”

    那一年他才十五岁,刚登上太子之位,母妃也没有在宫中坐稳势力,多疑的父皇在皇后的撺掇之下,美其名曰“训练”将他扔到苦寒之地。若没有满彧在身边陪着,为他破除万难,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更遑论像如今这般,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势力。

    还记得他当时年岁尚浅,只记得自己这位分别多年的表哥是个粉雕玉琢的玉娃娃,小时候宫中人人都说他比不上他表哥,他心生嫉妒,又觉得他只是个文弱的病架子,对他甚是不敬。

    可有一次,成群山匪拦路抢劫,他那么瘦弱的一个人,与骥风一起,顷刻间便将十三人斩于剑下,血流成河,他却只受了两三处小伤,过来扶他,语气沉稳地问他有没有事。

    仿若就算山崩地裂,表哥也能扛得住,为他凿开一线生机。

    自那以后,太子才明白,这位表哥原来真是个文武双全的天之骄子,怪不得父皇愿意赏他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御影卫。

    所以,他无比感谢当年自己母妃棋行险招,让满彧对外宣称游学,伪装成他的伴读,陪同他一起去“训练”。

    想起当年事,太子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满彧却退后一步,“为太子效力,是臣之本分,臣会依言照办。”

    太子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嘱咐他:“春猎在即,父皇届时也会去。他年纪大了,我不放心御影卫,你帮我多安排几个人手,可千万要……好好守着他。”

    *

    弦月悄上枝头,柳娘早就困得回房睡了,娴枝还在拨弄着算盘,没有打算关门的意思。

    白鸢催促道:“还在等呢?人家要来早来找了。”

    娴枝白她一眼,嘴硬道:“我没在等他。我只是在想,今日看到的那赋芳牡丹颜色何其美丽,我们若是也能研制出相似的胭脂,京中女子肯定会抢破头来买。”

    “哼,那颜色天地所赐,你如何调制?做你的发财梦吧。”

    但确实天也不早,这时候早没人会来看胭脂了,娴枝发呆一阵,只好起身,慢慢地开始清理桌上账本笔墨之类杂物。

    她回忆着今日午后湖边之事,又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拆落,松松低绾起来,用那根金簪。

    桌上铜镜映出如花娇颜,她的目光却落在这根金簪上,想着他是如何在一个个夜晚里,就着昏暗的烛光,用他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专注而认真地细致打磨雕琢着这根金簪,却因为手艺不精,对着模样粗拙的半成品皱眉。

    有可能还会被火烫得指尖起泡,或被刻刀划伤。

    她都能想象出那时他的表情,肯定会有几分淡而又淡的懊恼,却又下意识地隐藏情绪。

    如果那时她在,肯定会调皮地捉过他的指尖含在口中,看他心慌意乱,耳尖泛红。

    想着这些,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漾起浅笑。

    这时,突然听见有人轻轻叩响门扉,抬头一望,正是骥风。

    他向娴枝略带歉意地拱手一笑,道:“贺娘子,我家公子今日有事,这时候才回来。让你久等了,请到韵园一趟吧。”

    白鸢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出来,这时也忍不住出声讽道:“无媒无聘的,大半夜喊人过去做什么呢?我们是乡下人家,不懂规矩,你主子可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清贵公子,竟也哄着我们娘子做这事?”

    骥风哪知道她这话表面讥讽,实际是想为娴枝讨要一个正式的名分,他心中还委屈着自家公子为拒绝赐婚挨的那一顿板子,气冲冲道:“白姑娘这话好没道理!我家公子自然是有分寸的人,这事只要你不往外宣扬,谁会知道?”

    白鸢冷哼,娴枝眼神也暗淡了几分,握着桌角的手微微有些发白。

    骥风这才反应过来失言,忙道:“贺娘子,我笨嘴拙舌,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你要相信,公子心中是有你的……”

    “……我自然知晓。”娴枝向他笑笑,“走罢。”

    送人进去,骥风退下前,还向娴枝对着自己嘴巴做了个穿针缝线的动作,示意他什么都不会说,这次一定谨言慎行。

    娴枝失笑,“同他说几句话罢了,你先下去吧。”

    推开门,满彧面前放着棋盘,正在与自己对弈。

    他换了件素淡的月白绸袍,未着冠,褪去了平日的高严冷峻,柔和灯火衬得他容颜如玉清绝。

    她一时愣怔,恍若看见了三年前,那个令人见之忘俗的俊华少年。

    见她来了,那双点漆凤眸微弯,似有淡淡笑意,却在轻曳烛光下看不真切,“试试?”

    他拈着枚棋子望她,娴枝却摇头,“我要看你自己同自己下。”

    对弈要隔着一张棋桌那么远,她才不要。

    她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规规矩矩的隔了一尺距离,竟是真要看着他下。

    满彧无奈,也只得继续独自行棋。

    内室静寂,只有呼吸声与落子声。

    终于,她有些沉不住气,语似嗔怪:“你没瞧见我头上的簪子?”

    棋盘上黑白双方正成困局,满彧并未抬眸,却听他声音中带着淡淡笑意:“瞧见了。你很喜欢它?”

    “喜欢。”

    娴枝答得不假思索,余光瞥见他正要落子的手在空中略一凝滞,随后轻落。

    “……当真喜欢?”

    他的声音莫名有些哑,这句话问得极轻,却似有万钧之重,压得他喉头微涩。

    娴枝心口一沉,咬着唇,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却也不想平白被他扰得心绪不宁,落了下风。

    她深吸几下,故意道:“你既这么问,那我就不喜欢了。”

    一瞬之间,她脑后有风掠过,三千青丝纷纷披落下来,香风暗涌,宛如流水逶迤。

    满彧伸手将那簪子拔了下来。

    美人玉面飞霞,蹙着眉去抢,“你做什么?还给我!”

    满彧往后一仰,避开她的手,“不是不喜欢么,那为何还要?”

    娴枝此时已经靠得他极近,他的一字一句都仿佛贴着她的唇讲,那丹青妙绘的眉目略带戏谑,紧紧锁着她双眸,无处可逃。

    那阵幽淡冷香萦绕着她,宛如高岭皑雪,不可攀折。但隔着那薄薄的绸衣,不经意间能触摸到他紧实的腰腹,男子的身躯滚烫刚硬,熟悉又陌生的触感,使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那个酒后雪夜。

    一冰一火,惹得她也头脑发晕,罔顾了拘礼守节之训。

    “我偏要。”

    话音未落,她已经俯身吻下去。

    满彧瞳孔骤缩,如玉的面孔泛上淡绯,她艳冶饱满的唇已经贴着他的,却不敢更进一步,动作略带生涩地辗转,这般厮磨仿佛刻意点火,更是要命。

    慌乱中,她攀着他肩头,细细指尖在他胸口擦过,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仿若敲在她心头的鼓。

    她不知是怕了还是慌了,又想往后撤。

    满彧当然没放过她,一手便箍住她馨香软绵的身子,将那纤腰一勾一带,毫无缝隙地紧贴进怀中。

    凌乱乌发,迷乱的眼,微酡的脸,娇艳的唇,宛若一朵待君采撷的芍药,这般酥红软玉坐在膝头,谁肯放过?

    “跑什么?”

    他轻喘着,忍耐着想将她揉碎在怀中的冲动,扼住她纤细的颈,回赠她浓烈缠绵的吻。

    被夺走了主动权,她整个人仿佛一池潋滟春水,在他怀中轻泛涟漪,只能在骤雨间歇时抢到一点呼吸。

    两人的外衫早就落了地,迷醉之间,她忽觉大腿一凉,罗裙已被掀起,赶忙捉住他的手,羞赧道:“我,我月事来了。”

    “……”满彧轻抑着急促的呼吸,那双黑沉凤眸却如同淬过火一般明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娴枝心虚,也知道不该这时候来招他。

    可她方才,真舍不得不吻。

    她亦与他对视,心中涌起难捱之火,而后,似引诱猎物的水中女妖,慢慢往下沉去。

    “别……”

    他被她的举动一惊,整张脸连带着脖子都红了,慌忙阻止。

    正在此时,只听外面有人叩门,传来骥风畏畏缩缩的声音:“公子,上月末返过来的事记还要给您汇报,今日忘了。”

    两人俱是一滞,满彧试图拉她起身,转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听。”

    “我我我不进去,我就在这念给您听,然后就滚!”

    外面已经开始念经似地汇报,娴枝却起了捉弄他的心思,趁他分神,轻柔地继续动作。

    他已是紧绷如铁,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握住棋盘一角的手背青筋暴涨,极力压抑着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汇报完毕,外面人又道:“公子,我可以走了?”

    “……知道了。”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还算清稳正常的声音。

    骥风嘿嘿一笑,“那我走了,公子,贺娘子!”

    猛然被点名,娴枝这会也没多余的一张嘴,喉头下意识轻滚两下,激得他手上猝然一抖,指尖拨乱棋子,哗啦一声撒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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