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娴枝这段日子不知道跑了多少家胭脂工坊,试了多少样原材料,总算调制出相对满意的胭脂新色。

    这新色与赋芳牡丹真的有七八分相近,涂在眼角、面颊上,既可以增添气色,又衬人大气矜贵,有别于过去流行的桃红和浅绯,

    她将之命名为“赋芳红”。

    推出新品的第一天,她面上扫了这颜色,开店迎客。

    果然,有不少贵妇注意到了。只是头几个问的都觉得不是常见颜色,怕买了之后不常用,便没有出手。

    柳娘望得发愁,研制这赋芳红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和精力,要是赔本可怎么办?

    这么想着,赶忙捅捅她胳膊,“她们怎么光问不买,你这下不会要赔光吧?”

    娴枝心里其实也没有底,但还是道:“这才刚开始,再等等。”

    这一等就到了下午,即将闭店时,突然有位身材富态、面如银盘的夫人驻足,问道:“我瞧你脸上这胭脂颜色特别,之前不曾见过,是什么名头?”

    娴枝认出来,这是尚书家的王夫人,笑着向她介绍:“这是我们铺子刚推出来的胭脂,今日刚上架,名叫赋芳红。您若是感兴趣,何不进来试试?”

    旁边一个生得细眉细眼的夫人瞧了一眼,却道:“那是这位老板娘年轻漂亮,涂什么胭脂不好看?像我们这种老皮老脸的,涂这种招摇的颜色,反而像个上不了台面的戏子。”

    娴枝笑道:“夫人何必妄自菲薄,普通的颜色才挑人,好的颜色却宜老宜少,衬肤妆面。我们这胭脂仿效赋芳湖中央一年一开的牡丹之色,可是全京城独一家。”

    王夫人被她说得心动,往里进了两步,娴枝赶忙乘胜追击:“世间女子如同各类不同的花,有的清淡宜人,有的华丽矜贵,我看王夫人正如一朵金粉牡丹富贵花,与这颜色最相配不过。”

    那个细眉夫人说不出话来了,王夫人心旷神怡,很豪迈地一挥衣袖:“好。你这‘赋芳红’,今日店里有的,我全要了!搽不完就送人,让这京中姐妹都来试试,到底是什么颜色。”

    这日之后,赋芳红出现在京中不少贵妇和小姐的脸上。

    颜色甚美,又很独特,自然在京城贵女间口口相传,争相前来抢购这一款胭脂。

    娴枝的铺子之前因为流言曾热闹过一阵,后来却门可罗雀。赋芳红问世之后,总算因为王夫人这一场宣传,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柳娘这几日晚上都抱着银子,越数越高兴。

    娴枝也很开心,她点了账本,如果加紧赶制的第三批赋芳红也卖出去,应该能将店铺的本金赚回来。

    但是好景不长,京城中其他的胭脂铺子也不是吃素的,见她这一款火爆,也纷纷复制相似的颜色。

    紧接着,过了一阵子,京城中的“湖心红”、“洒金红”也慢慢风靡起来,抢走了生意。

    娴枝的店铺入账肉眼可见地少了起来。

    这倒不是最难的。娴枝还在苦恼着对策之时,突然有几家仆役带着棍棒找上门来了。

    白鸢以一当十,打退了第一批,冷冷拦在门口。

    其中一个仆役见不能硬闯,便对着她大叫:“把你们老板娘叫出来!我们家夫人日日用你们家卖的胭脂搽脸,近日脸上又疼又痒,起了一大块红疹,你们要负责!”

    正在监制新一批胭脂红的娴枝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门口满地哀嚎的人。

    她赶忙拦住白鸢,向那人问了详情。

    原来,王夫人脸上起红疹后,来看诊的医师说,是胭脂中加了硝石粉所致。

    而且不仅只有她,京中其他被送了赋芳红的贵妇小姐们,也都或多或少起了红疹,不是个人的过敏反应,这才闹上门来。

    其中一个被白鸢打断手的伙计,抱着自己软绵绵的胳膊,脸痛得发白:“你们这铺子欺人太甚,竟然连我们都敢打!我这就去官府请官老爷,狠狠地查办你们!”

    白鸢还想上前,娴枝连忙拦住她,和气道:“我跟你们走。我这胭脂原料全是植物萃取,没有用硝石粉,要查就查个够。”

    白鸢捉住她,低声警告:“这明显是有人做的局,他们已经设好了陷阱,你还偏要往里跳。”

    “事到如今,不跳也没有办法。”

    娴枝跟着他们到了王夫人的尚书府,王夫人的夫君姓赵,是礼部尚书,却生得黝黑高壮,此时正望着自家夫人满脸红包,欲哭无泪。

    见娴枝来了,他气得怒瞪圆目,“你就是那个贺娴枝?来人,把她给我拿下,送到刑部……”

    眼看着一众家丁撸着袖子就要围上来,娴枝赶忙道:“慢着!赵大人,你先让我看看令夫人脸上的红疹,如何?”

    赵大人望着王氏正捂着脸哭泣,想到她这些日子受的罪,只觉心头火起,“看什么看?还不都是因为你这黑心商户往胭脂里掺硝石粉,才让我夫人如此痛苦!她如此善良,还不让我找你,哼,她若被毁了容,我定不饶你!”

    娴枝看出这赵大人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只是见自家夫人脸上起红疹,心中又疼又生气,试探着道:“赵大人,我可以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在胭脂里掺其他东西。您想,我开门做买卖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哪敢铤而走险,往胭脂里加其他东西?你们可都是京中的权贵,我若是使了这些手段,还能活吗?”

    赵大人细细琢磨了她这话,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他眉头一皱,“那你的意思是,有人借此机会,想陷害你?”

    娴枝并未正面回答,而是道:“我与继母一起卖了几年胭脂,对这些东西的成分还是有所了解。可否让我再看一看王夫人脸上的红疹,说不定比医生还要有用些。”

    赵大人半信半疑,让她上前来。

    娴枝细看王夫人的脸。

    她天生皮肤细腻,却是最薄、最受不得刺激的那一种。她脸上起的这些红包,的确是沾染了一些刺激性成分。

    但她之前测试过,白鸢便是她这种类型的肌肤,她都没有事,怎么会偏偏到了王夫人这里,就起了红疹?

    见她蹙眉不语,赵大人道:“怎么?你无话可说了?”

    “大人,可否将王夫人常用的那盒胭脂取来?”

    身后的丫鬟照办,娴枝将那胭脂取了一坨,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此处。

    大约半炷香后,只见接触胭脂的那一片肌肤,也红了一块。

    赵大人气得胸口起伏:“你还敢狡辩!你看你这胭脂!我夫人买了一大箱,先送的那些几乎全都毒发了,只有后送的那几位,可能是用的少了,中毒不深,才没有迹象。看来,你真是个胆大包天的,竟敢在京城之中卖毒胭脂!”

    娴枝却不理会他,又从怀中掏出一盒赋芳红。

    这是她刚赶制出来的第三批,取了一些抹在旁边。

    这次,她能有所分辨。

    两盒胭脂颜色相近,香味也相同,但王夫人那盒胭脂,虽然已经用了不少,但拿在手中,比自己这盒却要沉一些。

    她心下已经有了猜测,问道:“赵大人,请问在这盒胭脂到了您夫人手上之后,可还有旁人碰过?”

    王夫人此时已经渐渐止住啜泣,听她这么问,便道:“那日我从你家铺子出来,买得太多,就让我家丫鬟先帮忙拿回去,我去别家赴宴。那个丫鬟是家生子,她绝不会害我!”

    娴枝皱眉:“每一盒胭脂都配一个实木匣,你买了那么多盒,这么重的东西,她瘦瘦小小的一个,怎么背回去?”

    王夫人身边的小丫鬟道:“自然是找了个路边的挑夫……”

    挑夫?!

    娴枝猛然一惊,“挑夫,哪个挑夫?不是你们府中的人吗?”

    王夫人也有些懵,“那日身边跟的都是丫鬟婆子,谁有这么大劲儿,就随便找了个,几文钱就打发了。”

    娴枝看着那小丫鬟,认出来她就是那日跟在王夫人身边的那个,问道:“你确定那日从铺子离开后,到回这府中,你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些胭脂,紧紧地盯着那个挑夫?”

    小丫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被吓得不轻,一时腿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奴婢中间去小解……”

    这就对得上了。

    王夫人送出去的胭脂很多,但不是所有人都起了红疹。

    可见,小丫鬟离开这段时间并不长,也许下毒时并不能顾及到每一盒,有些放得压在下面,就没来得及掺入毒素。

    娴枝略一沉吟,将自己手背朝上,望向周围众人:“这两样胭脂一模一样,无论从颜色还是香味都极其相似。我何苦铤而走险,往里加硝石粉来害这些夫人?只是怕你们找错了人,那挑夫敢在这么多胭脂中下毒,一定早有预谋,这时候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赵大人眉心紧锁,也觉得她言之有理,立刻传令,全城搜寻那日的挑夫。

    虚惊一场,娴枝手心里全都是汗。

    竟然有人用这种法子来害她,应当不只是同行记恨这么简单。

    她脑中灵光一现,赶忙转过头去,对白鸢道:“走,陪我去一趟韵园!”

    进门之后,首先见到的是骥风。

    他见娴枝来了,忙道:“贺娘子,我家公子今日不在,他去……”

    “我不找他。”娴枝眉眼沉肃,“你那日将习越和关进了柴房,之后有没有派人看着他?”

    骥风一拍脑袋,“我忘了!您说不给他饮食,我就没派人给他送饭,只提了一桶水放在他面前,锁上门就走了。我这就去看看……”

    娴枝心一沉,快步跟着他去了柴房。

    果然,里面竟空无一人。

    白鸢嫌恶地看着他:“蠢货。”

    骥风心虚懊悔,觉得自己闯了祸,“这柴房连个窗子都没有,锁又这么粗,他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我当时觉得,他若砸门肯定有人听得见,根本没想到要费神看着他……”

    娴枝咬牙。

    她想起了那日早晨从韵园离开时,看到的高妈妈。

    她竟忘了,习叔是家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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