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们怎么能让我听到这句话……”褚聿之滚动轮椅从小桃趴在地上的手轧过，疼痛钻心，小桃却一声也不敢发出。

    “我记得我强调过的，没有我的命令小姐不能出门，你们……是真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啊……”

    褚聿之控制轮椅转过身，愤怒到了极点，他表情反倒平静下来，清瘦的外形给人一种弱不经风的感觉。

    他嗓音温柔，却让人无边发寒：“去把今天看门的人给我带来。”

    下课后，褚寅礼提议要不要去逛逛，姜春期待点点头。

    新街口，街头艺人敲打牛骨拍板和铃铛吸引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动磨刀匠吹喇叭招来顾客。

    路边的小吃摊，小贩敲着梆子卖年糕，旁边是便携式炉子。（1）

    四个轮子的铁皮车从面前跑过，尾部冒着气，姜春惊叹一声，世界像一张生动的画在她面前展开。

    她眼睛很亮，宛如星光在闪烁，明媚的笑容给跟在她身侧的褚寅礼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他忍不住开口：“春儿，你这样真好看。”

    比他在院里看到的还要好看。

    姜春闻声朝他望去，褚寅礼眉眼间隐约能看出和褚聿之几分相似，她笑容不自觉敛去，又恢复了平常模样。

    褚寅礼不清楚，只以为她是看到自己扫兴了，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他给姜春买来糖葫芦还有各式小吃，又跟她身后替她拿东西，一抬眼就见她停在一个卖杂货的摊前。

    姜春拿起一把铜柄的放大镜，它手柄上的花纹精美繁杂，看起来十分贵气，姜春第一想法就想到了褚聿之，他拿在手里一定很好看。

    她转身对褚寅礼说：“我想要这个。”

    褚寅礼还以为她是觉得这玩意好看，想买回去把玩，自然是毫不犹豫付了钱。

    逛得差不多，两人先去东亚大酒店把衣服换下，才准备回去。

    路上，姜春对褚寅礼说：“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

    “谢什么，看吧，我没骗你，小春儿，外面的世界精彩多了，以后啊……我们上完课我天天都能带你去逛那商铺。对了，那四轮子的叫汽车，我攒了些钱，等再过几天我就给它买下，到时候……”

    一个小厮跑到他们跟前，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姐，大少爷在等您，还请您快快回去吧！”

    褚寅礼嘴角的笑意慢慢收回，他冷笑一声：“怎么，多等一会要他命不成？”

    谁敢要大少爷的命，但他们的命就不好说了。

    小厮将腰弯得更甚：“还请小姐快快回府！”

    褚寅礼脸色一沉，他正欲说点什么，姜春制止了他：“走吧。”

    走到褚府，大门大咧咧敞着在，府里仆人站成两排，均弯着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褚聿之推着轮椅坐在中间，他长发垂顺在胸膛，从宽大的袖口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冲府外的姜春招了招手。

    她心倏得一颤，下意识走向他。

    褚寅礼想拉她，被姜春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将想要伸出的手死死握紧，心里的嫉妒止不住翻涌，明明他们今天在一起那么开心，凭什么褚聿之一在，他就……他就永远没资格，凭什么他永远都是那个被抛下的？！

    直到姜春跨进褚府的门槛，褚聿之才对她说了第一句话：“过来，春儿。”

    姜春走到他跟前，正欲开口，褚聿之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他轻嗅了一下姜春身上的味道：“春儿身上都是外面的味道……”

    “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带着这种味道跟我说话……会让我非常生气。”

    “然后我们再好好聊聊，好吗？”

    姜春知道他会生气却不知道那后果她承受不了，她先前打了满腹草稿，这会只好点头走到他身后，替他推轮椅。

    离开之前，褚聿之漫不经心扫过褚寅礼，好似在讥讽他的无用功，褚寅礼脸色阴沉，正要发作，突然出现两个小厮拉住她。

    “你们干嘛？！”

    “夫人说少爷犯了错，命我们带去祠堂受家法。”

    “你说……什么？”母亲她怎么能……

    褚寅礼瞬间失了挣脱的力气，愤怒、不甘最终却化作深深的委屈和无助……

    姜春换好衣服去褚聿之房里，他早早便在等着她，脚边铺了一张干净的毯子。

    姜春当时还不明所以，直到褚聿之开口：“我不想听春儿解释，错了便是错了，明知我不准却还做，那就是做好了我生气的准备。”

    他又招手让她过去：“错了就要受罚，先跪着。”

    姜春摸不清他的心思，只好过去跪好，到目前为止，他的态度一直很平淡，平淡到姜春很心慌。

    他撇了一眼小厮，紧接着，两个护卫就拖着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四肢都被砍断了，地上流了一路的血迹，姜春侧身去看他的长相，那是……李仁？！

    她捂住嘴，瞬间跌倒在地：“怎么会……”

    她连忙抓住旁边褚聿之衣袖，想开口为他求情，褚聿之伸出手指抵住她的嘴唇：

    “嘘……春儿要是为他求情一句，我就用最好的药吊着他的性命，却日日用最严厉的酷刑折磨他。”他凑在姜春耳边，温声细语。

    姜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流，她看着浑身是伤的李仁，心里的愧疚快要将她淹没了，她以为褚聿之只是会生气罚她，她没想到……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哭声，褚聿之却伸出手指撬开她的牙关，抵在她的上颚：“别咬。”

    他亲吻着她的泪珠：“春儿送他最后一程，这件事就算过了。”

    姜春震惊地瞪大双眼，她拼命摇头，哭着对褚聿之说：“不要、不要……求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背着你出府，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褚聿之却突然捏住姜春的下颌，质问她：“那春儿背着我出府，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他再也维持不住自己温和的表象，天知道他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愤怒到手都在发抖。

    他甚至在恐慌和害怕，春儿要是一走了之了怎么办，他根本就想象不到没有了春儿他该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