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春死死不肯撒手，褚寅礼只好哄着她，说尸体不能一直摆在前厅，她才有所松动，和褚寅礼一起将它搬到了房间。

    她找来小刀和刷子一点一点剃着骨架上残存的肌肉组织，透过窗棂的阳光中，尘埃在跳动，她看上去恬静又温柔，好似等待出嫁的新娘为丈夫绣着衣裳。

    接下来的几天，姜春作息规律，三餐正常，剩余时间都在打理褚聿之被大火灼烧后的遗体。

    无论褚寅礼和她说什么，她都不搭话，只专心于自己手上的动作。

    她下手又稳又精准，没在骨头上留下一丝刀刮痕迹，可越继续，她就越得花力气克制发抖的手指，身体能烧成这样，他一定提前加了助燃的液体。

    直到她将最后一块焦了的组织剥离下来，一具完整的骨架呈现在眼前，姜春将它放置在褚聿之曾经的轮椅上，又为它摆好姿势。

    她欣赏了一会，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干净了。”

    干净得一尘不染。火焚好呀，一把火就能燃烧一切，焚烧后又是黑乎乎，谁会关心它之前是什么样的呢？

    褚寅礼正好走进来，看着他哥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称得上精致的骷髅，还是姜春亲手剥出来的，他觉得此生学过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褚寅礼只好干巴巴地说着：“嫂嫂，该吃饭了。”

    姜春不疾不徐地在骷髅上落下一吻，才瞥了他一眼，和他一起出去。

    离了褚聿之在的院子，姜春停下脚步，褚寅礼不明所以，却也跟在她身后停下。

    下一秒，一声清脆有力的巴掌声响起。

    姜春下了狠劲，褚寅礼脸被她扇一边，脸颊上红肿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褚寅礼身形都顿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他垂下眼，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眼底的情绪：“发生什么事了，是我惹嫂嫂不高兴了吗？”

    “你和他一直有联系，他的计划你都清楚是不是？”

    褚寅礼沉默了一两秒，才为自己辩解：“我们是有联系，我也确实知道他的计划，但我并不知道他最后会……”

    姜春又甩了他一巴掌：“不知道他最后会赴死？”

    “你当真猜不到吗？！”

    褚寅礼顶着两张巴掌印神色不明，突然双手捧脸大笑起来，这些天积压在心底的情绪一下爆发出来。

    他用力抓着姜春的肩膀，眼底猩红一片，愤怒又委屈：“我是猜到了有这个可能，但他打定的主意谁又能改变他？！”

    “早在三年前他做出那个选择后，他就注定会死。百姓的怒火全集中在他身上，更何况张家也是被他亲手灭了满门，从上到下，连幼童都没放过，嫂嫂，你那么聪明，你知道的，你肯知道总有人要为这些事负责！”

    “事情的真相不重要，他的发心也不重要，他是靶子，今日不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他的结局是注定了的，除非……嫂嫂你亲口说，让他带你逃亡海外，你会吗？”

    姜春眨了眨眼，一下两下三下，泪珠倏地顺着眼眶滑落，一颗接一颗。

    她身体被褚寅礼双手支撑着才不至于倒下去。

    是啊，褚寅礼说的这些她怎么会想不到呢，她不想逃，也不会逃，她早就做好准备和他一起死在这里。

    可他怎么会抛弃自己呢，他明明最不想让自己离开了。

    姜春双目无神地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

    她拂去褚寅礼的双手，站直身子往回走：“刚刚是我做得不对，是我迁怒你了，脸上记得擦药。午饭我就不吃了，你自己先吃吧。”

    褚寅礼站在原地看着空落落的双手，讥讽一笑，他一拳砸在旁边石榴树的树干上，却不小心牵动了身上未痊愈的旧伤。

    他剧烈咳嗽，腹部丝丝血迹渗透外衣，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