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几天里，祝云悠忙于考试，每天早出晚归，连午饭也在学校里解决。林渡为了能更多地和她待在一起，不论工作多忙，也会挤出时间接送她上下学。

    清晨，林渡总是会比祝云悠晚起一会儿，常常是祝云悠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在哗哗的水流声中弯下腰准备洗漱时，身后也开始传来林渡房间的开门声，纷乱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环绕在腰腹，沉重而又温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

    林渡喜欢这样抱着她，还没完全清醒的脑袋昏昏懵懵地耷拉在祝云悠的肩头，随着她动作的起伏上上下下，却总能敏锐地感知到祝云悠下一步的动作，在她伸手之前就抢先一步拽下高处的毛巾送到她手里。听祝云悠满嘴牙膏沫含糊不清地问他是不是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他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笑着蹭她的颈窝，轻咬得她直痒。

    他知道祝云悠总是要转身的，他会在那时与祝云悠相拥，会在相拥时睁开眼睛透过狭小的窗户看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在金光灿烂的朝霞中迎来这座城市与自己彻底的苏醒。手指缠绕在她的发丝中轻拍，看看日出又看看她，感叹一句“真美啊”，又惹得怀里的小姑娘害羞地溜掉了。

    两人一起做个简单的三明治当早餐，林渡两三口吞完，留祝云悠自己坐在餐桌旁细嚼慢咽。他开始忙前忙后给她的保温杯灌满热水，问她今天想拿哪些零食，敞开书包让她仔细看看有没有落下东西，叮嘱她在学校待一天要带上手机充电器，如果在非考试时间给她发消息五分钟内得不到回复的话他可是要电话轰炸的。

    祝云悠呆愣地看着絮絮叨叨的林渡，三明治举到一半也忘了送到嘴边，盯着他的背影不停地看，看着看着又笑，指尖拂过眼角湿漉漉的，再把这湿润的手指深深藏进掌心，指甲扎得肉痛，但痛才让她觉得更有实感。

    两人也不借助交通工具，就靠两条腿溜达。从家步行至学校大约需要30分钟，天天来回路上的一个小时，是祝云悠紧张的备考生活中最舒心惬意的时刻。

    林渡单肩背起她的书包，手向后冲她伸来，拉着她过马路，等过了两个路口再向左拐，迎面就是一座大桥。两人常常走在桥上回忆起那晚祝云悠去找林渡时的情景，林渡说当时她让他站那别动，他就真老老实实在桥上站了俩小时，一边怀疑她是不是疯掉了，一边觉得自己也快要被江风吹傻了。

    祝云悠捂嘴偷笑，与林渡十指相扣的手稍稍用力下拽，林渡歪斜着身子，自己一侧的手臂被祝云悠紧紧抱在怀里，她像只小树袋熊挂着他，晃晃悠悠地走。他看了她一会，又将视线移到前方逐渐在桥面后显露的广阔的城市建筑上，冷冽刺骨的寒风没能勒裹住他轻盈飞扬的心，林渡咧嘴笑了。

    校门口，祝云悠接过林渡递来的书包道着谢，林渡伸手抽出她被压进书包肩带下的头发，顺势用指尖捋了捋：“今天考完？”

    “对，上午下午各一门，考完就放寒假。”

    “那……”林渡用手指夹住她的鼻尖，扭来捻去，嘴角上扬，“晚上我开车来接你好不好？”

    祝云悠瓮声瓮气的“好”字尾音还没说完，就被旁人的呼喊声打断了。

    “云悠！”

    林渡和祝云悠同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宋彦一兴高采烈地向她挥动手臂，小跑着靠近过来。

    林渡的脸色立刻变得阴郁无比，其实他早就忘了宋彦一这张脸，忘了在酒吧里对人家一顿恐吓的事情，他只是平等地嫌恶着每一个除他以外的男人如此亲昵地喊祝云悠的名字。

    “没和你一个考场见不到你，给你发信息也不回我，只能放假前一天在校门口等你。云悠，没别的意思，上次吃饭是我们鲁莽了，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想问问你能不能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宋彦一眼神飘过林渡，补充道，“让你哥放心，我们俩就去普通的饭店，不会太晚的。”

    当着正牌男友的面要把祝云悠单独约出去，这场景把林渡气得嘴角直抽抽。他大手一挥搂紧了祝云悠，直接就想在她脸上响亮地吧唧一大口，可头刚低下去一半，又突然想起小姑娘昨天才跟他说过不让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太过亲昵，只好紧急转了个方向，额头轻轻砸在祝云悠肩膀上，他幽幽怨怨地叹了一口气，林渡嚣张肆意的26岁人生从没这么窝囊过。

    祝云悠一眼就看透了林渡的心路历程，她的肩膀因为憋笑而轻轻抖动，她微微发凉的指腹拂过林渡的手腕滑进掌心，无名指似有若无地敲着他的手背，林渡抬头从侧后方看她，听她说着轻轻柔柔的话。

    “他不是我哥。”祝云悠稍稍后退和林渡并齐站着，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校门口人渐渐多了起来，交谈声、吆喝声、车笛声此起彼伏，嗡嗡作响。祝云悠声音不大，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穿透嘈杂进入需要听到这句宣告的人的耳畔。

    “他是我男朋友。”

    ……

    “‘他是我男朋友。’”林渡抱臂倚在车旁歪头看她，嘴角咧到后脑勺，笑得花枝乱颤，挑着眉为祝云悠打开副驾车门，将她早上对宋彦一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着：“‘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也请班长不用再给我发信息了～’”

    拿他没办法，祝云悠一脸无奈地坐进去，“还好吧，我当时语气哪有你这样猖狂？”

    林渡指尖将车钥匙扣转得飞快，欠着身坐进来发动汽车， “学着点儿，下次用。”

    祝云悠不接林渡的浑话，她系好安全带，稍稍摇下车窗，傍晚的冬风夹杂着夕阳的柔暖扑面而来，吹得祝云悠感受到一种清醒的迷蒙。她托着下巴眯眼望向窗外，落日余晖不停地在楼宇间闪现又不见，她扭过头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铺了满面玻璃的写字楼，看着上面反射出的绚烂光芒发呆。

    第一次见到林渡的时候，也是满天这样令人晃神的柔光。

    祝云悠将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聆听林渡一路上都没断过的乐悠悠的哼唱声，偷偷地笑：“怎么觉得更像是你放假了？”

    “就是说啊，”林渡胡乱揉了一把头发，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越说越激动，“就是说啊，祝云悠，我是不是变成神经病了，都是因为你啊祝云悠，你可得对我负责，知不知道？”

    祝云悠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想对他说刚才那番话就挺神经病的，最后想了想，方向盘还在林渡手里，还是算了。

    “我当学生的时候，不论是初高中还是大学，日子一天天都觉得无聊、没盼头，每天就那么糙不拉几地过。可陪着你上学，心里就老惦记着你有没有热了冷了渴了饿了，甚至还会想要是在学校里乱跑出去再给丢了怎么办。真想把你照顾到最好最好才行，一颗心跟着你七上八下，也跟着你拥有浮浮沉沉的快乐。见到你就开心，和你分开自然就不开心，接你放学、放假，不就意味着能拥有更多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了，还不让人乐呵乐呵哼个曲儿啦？”

    “没人告诉我伺候你这么上瘾啊，可偏偏你又乖得要死，根本用不着人费心，我有时候也想我这么赖着你会不会招烦，完了你还顾忌我的心情不告诉我怎么办？要是就这么积压着情绪，一旦爆发就直接到了要和我提分手的地步怎么办？”

    “退一万步讲，我管得住你的人也管不了你的心呀，你们学校男生帅倒是肯定帅不过我，人品上咱更是好得没话说对吧？就是怕你万一眼神和脑子同时不好使被人拐跑了，我上哪要人去啊？这要搁以前，我哪会成天琢磨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儿、又怎么可能会把早上碰见的那男的放眼里，但是听见你对他说我是你男朋友的时候，真真就开心爆了。”

    “听你介绍我，看你靠近我，感受你抓紧我，祝云悠，你他妈酷毙了知不知道？明明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它却令我清晰而明确地感受到偏爱这码事儿，真好，真好啊。”

    “你还笑，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说老子每天百转千回想这么多，是不是早晚有一天得被你折腾成神经病？！”

    林渡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遇见红灯停车时就赶紧见缝插针扭过头说她几句，每次说上头了还要靠祝云悠指指红灯显示屏上即将归零的数字才意犹未尽地重新踩下油门。他真可爱，祝云悠听着、看着笑得肚子发痛，身子蜷缩在座位上，抬起指腹轻轻抹去眼角泛滥的泪花。

    “林渡，你说了好多好多话呀……”车速减缓，祝云悠坐直身子，低头细细抚平被压皱的袖口，话里有藏不住的笑意，“你是一个超级无敌大话痨。”

    林渡气乐了，车开进昏暗停车场的角落再停稳，他下车打开副驾的门探身进去解开祝云悠的安全带：“好好好，你就给我来这么一句总结是吧？你下不下来，摇头？行，我让你不下来——”

    林渡揽住祝云悠的肩膀，手臂穿过她的膝下，直接将人扛到肩头，另一只手又不忘细心地护住她的脑袋出车门，嘴里不停吓唬人：“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回收小笨孩儿的。”

    祝云悠被他逗得咯咯直乐，双手抵着他的肩膀，撑起上半身看向林渡。

    她的头发比初见时长了许多，发梢随着步履的颠簸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过林渡的面庞。祝云悠的脸颊和鼻头吹一点儿冷风就会发红，透着一股天然的清丽与娇俏，她止不住地抿嘴在笑，弯弯眉眼流溢出令他心动的温柔。

    林渡抬不动脚，定定地站在原地望她。

    “再多说一些给我听吧。”

    林渡诧异：“什么？”

    祝云悠笑着不说话，眼波流转。下一秒，哈出的白气氤氲交融，炽热的舌齿碰撞发冷的唇，鼻尖相碰厮磨，含吮她柔软渍滑的下唇，贪恋舐咬她愈发上扬的嘴角，明明未曾放过唇齿间任何一丝她的气息，指尖却还充斥着揉入体肤的掠夺。

    再多说一些给我听吧，关于那些患得患失、你有多爱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