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

    南方夏天的太阳很毒,即使入了秋也依旧烈日当空,陈幸没用过防晒用品,这几天黑了很多,像涂了黑炭。

    临近开饭的时候,大家都很乖,不吵也不闹。

    “最后,男女一组,自由组队,完成三组仰卧起坐,每组二十个,先完成先吃饭。”此话一出,全班哀嚎一片。

    “再叫就加一组!”

    全班瞬间安静。

    陈幸站在原地,心里纠结着到底要不要主动找人组队。

    “陆仰他好像也没组好队诶。”陈幸朝他看去。

    陆仰很少主动找女生说话,整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所以其他女生认定陆仰不会同意,都没主动跟他组队。而陆仰就弯腰系个鞋带的功夫,一起身,周围人全部都组好队了。

    “……”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哈哈哈哈哈,速度慢了还真找不到搭档。”谢燃无情嘲笑。

    只有陆仰和陈幸两个人还没组队了。

    陈幸可不想没饭吃,小跑着过去,不少人都在看热闹。毕竟,大家都认为陆仰对女生过敏,他确实很少跟女生打交道。

    陈幸还没有开口,陆仰就道:“你先吗?”

    陈幸:“啊,都行。”

    “你不是对女的过敏吗?”谢燃笑道。

    陆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女生先吧。”陆仰看着陈幸道,此时他已经单膝跪在地上了。

    陈幸应了声,弯腰蹲下,滚烫的气息烫得陈幸像是猫一样弹跳起来。

    “好烫,屁股都要烫熟了。”陈幸心道。

    “怎么了?”陆仰问道,他的语气微凉。

    陈幸指着草坪:“……地上,烫。”

    陆仰闻言一言不发地起身把军训服脱下来,他里面穿了件纯白色短袖,贴紧了身体,腹部的肌肉若隐若现。

    陆仰将军训服铺在了地上。铺完,他双手放在大腿上,缓缓道:“坐我衣服上。”

    陈幸有些惊讶,和他四目相对。

    “有什么问题吗?”陆仰见她不动。

    陈幸看了下军训服,又看看陆仰,最终在陆仰审视一样的目光下抬起屁股坐在了衣服上,她垂着眸,嗓音很小:“谢谢你。”

    “嗯。”他听到了。

    陆仰双手握着她的脚裸,力气不大。

    陈幸躺下,双手抱着脖子,深呼吸一口气,迅速起身。

    “一。”

    “二。”

    “三。”

    ……

    ……

    “十九。”

    “二十。”

    陈幸汗如雨下,喘着气起身。

    “起来的时候颈部不要太用力了。”陆仰道。

    陈幸捣鼓似的点头。

    陆仰见她脸色涨红,伸手扯开她抱住脑袋的双手,道:“你这样太费力了,抱着脖子会轻松点。”

    陆仰的手暖暖的。陈幸一惊,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别过脸道:“哦哦哦,谢谢。”

    第三组。

    不少人已经做完一窝蜂地跑出去吃饭了,留下的几个基本都是些身体过于肥胖或者做得慢的。

    陆仰认真地在帮她数。而陈幸看到人接二连三的走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陈幸刚开始做的太快,一连做了十多个然后腰部开始酸痛。

    可陆仰这人偏不放一丝水。

    陈幸深吸了一大口气,像拼了老命一般起身,速度之慢。成功坐起来的那一刻,陈幸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浑身轻松。

    “十九。”

    “才十九个!!!!”陈幸在心里无能地怒吼。

    陈幸没力气了,认命般的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偌大的操场已经没几个人了。

    “最后一个了,加油。”一旁的谢燃蹲在地上打气。

    陈幸再次猛吸了一大口气,用尽力气起身,手臂酸痛得忍不住颤抖,才起来了一些就脱力躺回了地上。她费力地开始喘气,全然不顾形象,龇牙咧嘴,双手乱放,胸口也不停起伏。

    陈幸道:“累……累死了。不行了不行……了。”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事物,陈幸移眼,模糊的视线里,她好像看到了陆仰伸过来的手。

    手白皙修长,伸到她面前就不动了。

    “手给我,拉你起来。”他道。

    陈幸下意识抬手握住了他的手,陆仰掌心的温度是暖暖的,不像陈幸般的炽热。

    两人手相握的时候,陈幸猛地打了个机灵。

    “……手汗……我的手汗……”她突然反应过来,心道。

    陈幸看向陆仰,男生神色如常。

    陈幸的手滑腻腻的,她一直是易出汗体质,天气哪怕热了一点点都会出汗。

    “他会不会觉得我恶心?啊!早知道擦一下了。”陈幸懊悔着,心中不停狂吼,“为什么直接伸出去了?好尴尬,我的手汗这么多。”

    陆仰的力气很大,轻轻松松地就把她拉了起来。陈幸垂着头,嘴唇紧抿,时不时偷偷看眼他。

    “怎么了?”见陈幸没有什么动作,陆仰十分疑惑地问道。

    陈幸摇头,立刻起身:“……没事,谢谢,该你了。”

    陆仰应了一声,直接躺在地上。他腰部力量很好,被汗水打湿的短袖紧贴着身体。

    陆仰额前的碎发已经湿了,尾端正在滴着水。陈幸一直低着头,陆仰这人的体育很好,半分钟不到就做完了。

    正在陈幸庆幸终于可以吃饭的时候,一转头却发现已经有人吃完饭回来休息了。

    “……对不起啊。”陈幸喃喃道。

    陆仰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不用道歉。”

    谢燃也站起身,两人一起走向食堂。

    陈幸并不想吃饭,走了几步,往启程楼旁的小卖部走去。

    陈幸刚走进去,收银员叔叔正在追剧,一见她便笑着冲她抬抬眉,也算打招呼了。陈幸十分不好意思,也冲他笑了笑。

    叔叔地轻轻地站起来,双手抱着搭在收银台上。

    “同学要点什么?”叔叔问。

    陈幸四处张望:“那个,叔叔你好,我想来买点吃的。”

    叔叔食指指向陈幸身后的架子,说道:“在那边,不过只有方便面了,泡面的话我这有现成的开水。”

    “谢谢了。”

    “客气。”

    陈幸走过去忍痛拿了一桶香菇炖鸡,叔叔很热情地接过来倒热水。

    叔叔接热水的同时无奈地说道:“新来的高一学生太狂热了,浑身有用不完的牛劲,太热情太有活力了,刚下课的时候人巨多,钱都收不过来。好了,同学,泡面四块。”

    陈幸道完谢,转身摸钱时。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随后她脸上慢慢灼热起来,背后也起了层冷汗。

    因为她只摸出了一块钱硬币……

    她盯着那块硬币,硬币在灯光闪着光辉,仿佛在嘲笑她。

    陈幸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她不信邪又摸了两下裤兜。

    还是没有!!!!

    “多半是跑步的时候掉出来了吧。”陈幸心道。她脸上说不出的沮丧,更多的是尴尬。

    那是她的早餐钱,出门急没有吃早餐,留着这几块本来想买袋装泡面当宵夜。现在宵夜没有,泡面也没有了。

    陈幸十分心虚地看了看泡面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现在眸子都垂着,应该在组织语言。那位叔叔倒没说话,自顾自地开始追剧。

    陈幸此刻的心脏砰砰直跳,她从来没赊过账,也不好意思向一个不认识的人赊账。小卖部里的风扇嗡嗡地转动,燥热的空气包裹着她。

    陈幸不知所措,转眼就看到了陆仰和谢燃并列走了进来。

    陈幸立刻低下头转过身去。

    两人走进来,陆仰静静地督了一眼陈幸,没说话,只身去打开冰柜拿了两瓶冰水。

    谢燃依旧笑着,语气还是十分自来熟:“嗨,是你啊。”

    陈幸勉强笑着:“嗯,好巧。”

    谢燃抱起双手,道:“要不要冰水?反正陆仰结账。哈哈哈哈。”

    陆仰瞥了一眼他。随后他垂眸看到桌上放着一桶泡面,陆仰侧头问道:“你的?”

    陈幸僵硬地点头:“……嗯。”

    谢燃笑道:“陆仰,那个女孩说帮你打了饭,你怎么不去吃啊?冰清玉洁的小陆哥~”

    陆仰抬起眼皮瞅了下他:“你想吃的话可以去找她。”

    谢燃哈哈笑道:“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我怎么可以抛下你去享福呢?是吧?”

    陆仰呵呵了两声,转身静静地掏钱结账。

    掏到一半,陆仰停了下,移眼看了眼陈幸,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于是抬起右手大拇指指了指陈幸说:

    “请把她的也算上。我心情好,请她。”

    叔叔抬眼看了看,道:“好的,6块。”

    陆仰点头,修长的两指间夹着十元钞票放在桌上。

    找完钱,陆仰和谢燃走在前面。

    陈幸捧着面跟上去:“那个,谢谢了啊。”

    陆仰仰头将一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下去了一半。闻言,他停下,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淡淡地回应:“不用,今天辛苦了,请你的。”

    陈幸说:“不辛苦。请就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那个……请问你微信号多少?”

    陆仰道:“有事吗?”

    陈幸逐渐变小:“我……我还钱。”

    陆仰点点头,道:“可以。”

    谢燃刚喝的一口冰水直接喷了出来。

    陆仰跟见了鬼似的看他:“……?”

    陈幸:“……?”

    谢燃靠近陆仰低声道:“你之前加别人的微信都是要考虑一会儿的,怎么这次?”

    陆仰把剩下的水喝完,将空瓶子捏扁。垃圾桶隔他两米远,陆仰漫不经心地抬手,随意地就扔了进去,塑料瓶咯噔一声掉进垃圾桶中。这时陆仰才慢悠悠地说:“你管我?”

    谢燃放了心,拍了拍胸口:“那就好,说话一如既往地不给我面子,不然我还以为你被夺舍了。”

    陈幸走在陆仰右下方。陆仰脑后头发打湿了点,脖子后的短发也挂着汗珠,身上的衣服半干半湿。虽然两人保持一米距离,但陈幸还是闻到了那一股茉莉的花香。

    淡淡的。

    军训的最后一天学校举办了一个小型军训晚会,操场上的人如山河,密密麻麻。

    陈幸坐在主席台旁的楼梯上,这里很高,可以看到所有人。她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很安静地看着操场上的人。

    杨芹娜跟一群男生站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杨芹娜直接劈了个叉,随后更是叉着腰一脸挑衅。陈幸离那么远还是能听到杨芹娜骄傲的声音。

    “小趴菜吗你们这群男的。跟姐叫板。”杨芹娜挑衅地挑了挑眉。

    陈幸很喜欢看杨芹娜。她也好想模仿她的一言一行,做一个大胆的人。

    “好想加入。”陈幸心道。陈幸拍了拍脸,“哎呀我不行的,我什么都不会,万一丢脸的话……算了吧,就这么看着也行。”

    陈幸叹了口气,撑着脸看着操场上的人。她的目光很快被一个小人群吸引了。

    陆仰就在其中。

    陈幸突然想起泡面的事情,摸了摸口袋起身跑下去。

    每次解散的时候陆仰总是不见人影。要不然他被围得水泄不通,她怎么也近不了他的身,每次都挤不出去,一直都是被推出去的那一个。

    次数多了她也识趣了,决定等上学的时候还钱。现在见陆仰身旁没几个人,陈幸小跑过去,还不忘按住自己的刘海。

    大家围成一个圈坐在地上,看着各方神圣显神通。整个操场播放着音乐,一些女生穿着黑红色短裙站在圈中跳舞。

    操场上的人尖叫呐喊,人声鼎沸。

    人太多,陈幸一时找不到陆仰,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陈幸无奈极了,索性就站在一旁看。

    音乐声却戛然而止。一个穿着粉色摸胸,黑色短裤配马丁靴的女生站在中央,她双手拿着话筒,脸颊红红的。

    “高一一班的陆仰同学,我是高一五班的林秋语。从报名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我很……荣幸能够遇见你,请问,你能做我男朋友吗!”女生说得缓慢,脸绯红,仿佛能滴血。

    “实在不行,普通朋友也行!”女生补充道。

    陈幸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生。这是经常来找陆仰的女生,每天准时来送水,比陈幸起床还要准时。

    被点名的陆仰似乎习以为常,周围安静得出奇,都在好奇他会怎么回答。有人拍拍他,更有甚者直接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快说两句。

    话筒挨个传了过来,陈幸低头轻笑,全然没注意话筒被传到哪里了。

    陆仰很淡然,没有任何一丝的惊讶,他的气场很足,但耳朵绯红,语气却很淡然:“抱歉同学,以后会有更好的人。”

    陈幸一惊,因为这声音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陆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

    得到了拒绝,林秋语点了两下头,姐妹们蜂拥而上将她包围,她们都很贴心地帮她拍背。林秋语没哭,反而笑着。

    陈幸盯着陆仰红红的耳朵,好像每次被起哄或者是有女生跟他示好、表白的时候,他的耳尖都会红,可每次,他的语气都是淡淡的,眼睛像一湾泉水没有任何波澜。

    节目表演完了,晚会进行到了下一步——猜谜。

    第一名的奖品是白兔玩偶。

    第二名是一个水杯。

    第三名是两包辣条。

    陆仰站在一旁,他皱着眉,看起来心情很不爽。他的目光从未在白兔玩偶上移开过,宽大的影子撒在其他同学身上。

    陆仰盯着白兔玩偶许久,最后低下头转身离开。

    陈幸站在一旁看了眼,目睹了这一切。为了弥补一下那天让他没饭吃,咬咬牙走上前排队,尽管前面还有那么多人,陈幸的腿还是抖得跟筛糠似的。

    猜谜的方式是排到自己的时候,裁判老师会从一个小箱子里抽小纸条递给猜谜的人,不会的就弃权,会的就答。答对了才能进行下一题,直到答错了为止。

    陈幸探了探头,还有两三个就到自己了,这下她更紧张了,咽口水都困难。

    “万事……万事总要尝试嘛。”陈幸为自己打气。

    紧接着,前面那人弃权,这下到陈幸了。

    第一题:「有何不可言之」

    陈幸丝毫没有考虑,几乎是裁判话音落下的同时,她说道:“信,何字去掉可,单人旁加个言。”

    裁判点点头:“正确。”

    陈幸小时候家境不好,没手机玩没电视看,只能天天抱着爷爷的谜语书看来看去。她本来就特别喜欢猜谜,一直觉得新颖。

    第二题:「入门无犬吠」

    这题有点难度。

    陈幸想了想,说:“问,问题的问。”

    裁判:“正确。”

    第三题:「山上还有山」

    陈幸:“出,两个山重叠在一起就是出。”

    裁判:“正确。”

    第四题……

    ……

    ……

    第二十四题:「十个哥哥」

    陈幸:“克。”

    裁判:“正确。”

    不出所料猜谜的第一名就是陈幸。

    “来,你的玩偶。”裁判老师把玩偶给她。

    陈幸笑着道谢,她低眼看了下玩偶,手掌拂过上面的白色绒毛,小绒毛摸着很舒服,左耳上还戴着浅蓝色的蝴蝶结,让人忍不住多摸几下。

    陈幸抬眼,操场旁的银杏树叶纷纷而来。陆仰坐在信仰楼下,左手肘撑在大腿上,银杏叶随风落到了他的身旁。

    不少女生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忍不住过来多看上几眼,或者很大声音地说话,但前者脸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近”。

    清风拖着树枝的裙摆,盎然印上明月的脸颊。黑色的天空像是被打翻的钢笔墨水,繁星用微风密码陈述着这些年少人之间泛滥成灾的暗恋心事。

    陆仰很高,他像是长风。在昏暗的环境中,陈幸一眼就看到了他。一轮皎月透过银杏树影,零零散散地撒在了他的脸上。微微拂动,仿佛时间已经定格,他成了那道青春中最靓丽的风景。

    “同桌。”陈幸小声喊他。落叶轻轻落下,落在她的肩头,再滑下去。

    陆仰抬头。

    两人对视。陈幸不敢直视别人的脸,看了一眼就低下头。

    “怎么了?”陆仰问。

    陈幸将玩偶递过去,说道:“抱歉。我看你刚刚一直盯着这个玩偶,擅自做主去赢来了,想送给你。还有就是那天,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陆仰顿住,道:“哪天?”

    “就教官让我们自由组队的那天,我做得慢。”陈幸说。

    陆仰知道了,本来蹙着的眉也展开了,唇角勾起:“我没有在意。我都忘了。”

    陈幸别过脸,连着嗯嗯了几声:“那就行。”

    陆仰忍不住笑了,双手接过玩偶,看着陈幸说:“谢谢你,有心了。”

    清风叫嚣着吹过林梢,簌簌作响。

    天很晚了,陈幸走在学校的红色跑道上。南方的晚风拂面而来十分舒服柔软。

    走到一半,她发现主席台旁的楼梯上的坐着一个男生,男生戴着半框眼镜,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运动鞋,这不是那俘获她芳心的李瓷还能是谁?!

    陈幸一见他就很尴尬,转身想走。

    “陈幸。”李瓷叫住她。

    陈幸定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该走该留。

    直到身后那人说:“恭喜。”

    陈幸瞬间浑身神经紧绷,转身想回头看他,可李瓷已经转身走了,与她擦肩而过。

    “李瓷。”陈幸鼓起勇气叫他。

    李瓷应声回头:“怎么了?”

    “要一起走吗?”陈幸低着头问道,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

    李瓷没听清,站在原地问:“什么?你说什么?”

    “要!一起走吗……”陈幸提高了些音量,不过说到后面还是有些小声。

    李瓷还是没听清:“啊?”

    陈幸吞咽了下,转过身道:“算了没什么。”说完她快速走开了。

    她习惯性地低着头,跑到一半时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疑惑地闷哼一声,但迅速地扶住了她。

    “嗯?”头顶那人瞅了眼她。

    “对不起。”陈幸立马道歉,可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张脸,很平淡,像午后的湖水。

    “怎么跑得这么急?”陆仰放开手问道。

    “我……没事,谢谢了。”陈幸想不出理由,又低下头去。

    陆仰手里拿着玩偶,嘴角一直扬着:“好,记得小心点。”

    陈幸点头,快步向前走去。

    南方入秋后天会黑得特别早。陈幸住在简阳市的一个普通小区,生锈的大铁门就是这个小区的标志,四周的墙上涂满广告和油漆,像是食品界的三无产品。

    外面的灯火照亮江面、地面,唯独忽略了这个小区。这个小区也似乎甘愿与世隔绝。

    小区里的灯总是很昏暗,小虫喜欢在灯光下乱飞,照着无数细小灰尘。

    整个小区都是水泥路面,有无数油污,一些路面是灰色的,一些是黑色的,油污吸引了很多虫子的到来。陈幸嫌太恶心特地绕开了走,怕踩到还时不时跳一下。

    这一路的灯坏了,物业还没来修。陈幸家在二单元,这个小区里单元牌都是坏的,摇摇欲坠,布满灰尘。

    墙上都是电线和广告,或者是撕掉广告后残留的发黄的胶水。

    陈幸不怕鬼怪,或许很早之前是怕的,后来这种路走多了也就不怕了。陈幸静静地向黑暗中走去。月光透过小窗口进来,照亮了一地的烟头和油污,扶杆生锈早已看不出它本来的模样。

    快到家时,陈幸突然想起口袋里的钱,又忘记给了。

    “我这记性……”陈幸喃喃自语。

    她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钥匙。陈幸侧眼一瞥家门口旁边白墙上用油漆写的装修师傅的电话号码,硕大的十几个数字,陈幸只感觉头疼。

    几年前是白墙,现在早就是广告的天地了,黑色油漆盖住了其他的广告,广告交错,看不清哪个是哪个了。陈幸又叹了口气,低着头开门。

    嘎吱嘎吱的铁门打开,听着刺耳又难受。

    陈幸讨厌这刺耳的声音,屋里灯光也很暗,门口堆着很多纸箱子和泡菜罐子,罐子都是用油腻腻的塑料口袋包起来的。

    陈幸一进去就关上了门。

    挤在小沙发上的几个人看了眼。

    “吃什么?”老人慢吞吞的起身,开始收拾布满油渍的桌子,上面蚊虫乱飞,还有不知名小虫在乱爬。

    房子里住了五个人。沙发上也挤满了人,看上去这个房子格外小。

    陈幸特别讨厌跟老人生活,就比如好不容易放个周末,家里的老人起得特别早,一起来就开始大声讨论电视剧情,吵的陈幸睡也睡不着,顶着黑眼圈开始学习。

    到晚上老人又很晚都不睡觉,有时候学习,电视的声音开得特别大,说了也不听。

    家里很脏,地上都是些油渍米粒,污渍结垢了都没人处理,蚊子到处飞也没人管。茶几上堆积着用过的卫生纸、箱子、脏的塑料袋。

    不管怎么看,都让人心情烦躁。陈幸摇头,径直走向房间,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过了几秒,陈幸伸手,凭着肌肉记忆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她打开手机,点开微信朋友圈翻了会儿。

    【xx:我今天放下他啦!】

    【xx:如果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只是我的心凉了,也碎了!从此以后,只有抽烟是我的唯一。】

    陈幸看着这些好玩的语句笑了声,突然他又感觉有些烦躁,将手机扔到一边,又将床上老人堆积成山的衣服扔进衣柜中。

    奶奶扶着墙慢慢走进来:“吃不吃?”

    陈幸没理,索性直接装睡。

    奶奶提高了音量:“吃抄手吗?我喊你妈煮。”

    陈幸摇头,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饿了就煮饭吃的。”

    奶奶哼了声,不屑道:“饿死你算了。”随后奶奶慢慢走过来,掀开被子钻进去。

    陈幸和奶奶一起睡,家里人口多,但房间只有两间,陈幸16岁了也只能跟奶奶一起睡。可惜家中两位老人都不想挨着对方睡,执意要分床,所以实在没办法只能一位老人一个房间。夏琼夏天睡沙发而冬天就和她们挤挤。

    灯啪了一声灭了,陈幸看着窗外的月亮,那双眼睛映着明月,亮闪闪的,不过她一句话也不想说。

    陈幸转过身体,很快,老人的呼噜声响起来。这一响不得了,整个房间都要抖两下!

    陈幸捂住耳朵,黑暗中,呼噜声总是格外响亮。陈幸内心狂吼,奈何身旁是长辈,就算叫醒奶奶也肯定会被教训一顿,陈幸干脆起身看月亮。

    今天的月亮很圆,底下有一朵黑云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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