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离

    李嘉年自认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但最近已经多次言行不一。

    自己说了分手,总是去找林彦景;林彦景说了不再联系,他又总是远远地关注她,到学校就要去二楼绕一圈。

    也不算言行不一吧,但总有点不利落,他自己在心里吐槽自己。

    一周又一周,李嘉年在荆泽这个小城荡来荡去,偶尔在学校,偶尔去商场,有时在山上,有时在公园。

    还没有身在异乡,他已经觉得自己是异客了,所以哪都去一下,高密度地增加与荆泽的联系,以为这样多留下点印迹,就能提前抵偿未来漫长的空白。

    一月底,周三晚上,他跑去城中心的一间清吧,点了一杯30度的调酒,下单的时候,前台狐疑地打量他,委婉地解释,“你还是未成年的学生吧?30度已经是高度数了噢。”

    虽然听出前台小哥语气里的关心,但李嘉年没心思和他聊闲天,“没事,我是这间店的常客。”

    小哥没再多问,给他下了单。

    李嘉年看到,收银机的前显示屏上写着,那杯酒的名字是“世界末日”。

    都是歌名,还挺文艺。

    李嘉年下意识想,不知道林彦景会不会喜欢。

    他又遏制住这个念头,林彦景应该不会喝酒吧?当然了,如果有以后,如果她喜欢喝,希望他有幸能和她一起去喝,再如果,能来这里的话,点两杯13度的“晴天”就好,好像是店里的热销款。

    如果……如果……

    大中午的,李嘉年的心里都是如果,自认都是白日做梦。

    喝完酒,他回家睡觉,醒了之后,看着快十点了。

    人醒了,就醒了,不知道哪根筋松动了,李嘉年没来由冒出一股莫名的勇气——要给林彦景写一封长长的信。

    既是罪己诏,也是陈情表,更是自白书。

    洋洋洒洒两页纸,李嘉年有生以来的文采和思维能力都用上了。

    除了字体不算端庄之外,什么都好,他如是想。

    写完,他去李成林的书房翻出一堆空白信封,找到一个最心仪的——材料是厚厚的牛皮纸,颜色比卡其色深一点,显得很庄重。

    把那两张纸塞进去,塞进口袋就出门了。

    骑车到学校后,跑操音乐刚结束,晚自习还没开始,他不急,转身又下楼,出了南门,去便利店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晚自习时间了。

    他站在二楼露台边,晚自习铃声响第一遍的时候,常年踩点的林彦景从楼梯口出来,李嘉年嘴比脑子快,直接叫住她。

    “彦景。”音量不高,但被喊的人能听到。

    林彦景听到熟悉的声音,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到他提着一大袋东西,杵在那,似乎等了自己挺久。

    她眼神里都写着疑惑,但晚自习已经开始了,不想引起来人注意,示意他去阶梯教室后面说。

    站在黑乎乎的阶梯教室外,林彦景背对着巨大的玻璃窗,看着他,等他说明来意。

    李嘉年自己也一团迷糊,好像就是借着似有若无的酒劲过来的,但人都到这里了,再跑掉那不就真成了胆小鬼。

    他从来都是斩钉截铁的。

    “我就是来给你一些东西,真的真的最后一次,过了今天,可能我也不会来学校了。”

    林彦景脸上飘过一丝不舍,被他精准捕捉,但两人都无暇顾及和停留。

    “那你学校里的东西呢?”林彦景像个老友一样,问道。

    “我已经有段时间不住在宿舍了,也不上课,反正也不考试。”李嘉年一五一十地说,“要紧的东西带回家了,我阿爷前几天叫人把我的课本打包走,还有点零零碎碎的东西,我等下上去一趟,一次性带走。”

    “那……定了具体的出发时间吗?”

    “二月一号,上午十一点的飞机。”

    “还真是二月初,够严谨的。”林彦景垂眼笑笑。

    “这些给你,”李嘉年牵过她的手,不管不顾地把塑料袋的提环放在她手心,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那个对半折好的信封,塞到她的棉服口袋里,“都给你,你想看的时候再看,不想的话,也可以放着,总之随你处理。”

    林彦景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讲不出,感觉有热意从心里眼里和胸腔里冒上来。

    李嘉年要离开荆泽了,他不想,她也不想,但事实就这样。在这个不动如山的客观事实面前,他们俩的主观情绪都显得微不足道,只是小打小闹罢了。

    “一路平安。”林彦景的万千思绪都融进这一句话。

    “哭什么。”李嘉年无奈笑笑,又不打招呼就把她揽入怀。

    “跟我说不再联系的时候,不是挺平静的吗?怎么回事啊。”他拍拍她的后背,像在哄一个考砸了的好学生。

    他又放开她,“走的那天,我会给你发一张照片,然后我们就真的不再联系了,直到有可能见面的将来吧,就当是一个秘密约定,当然了你也可以当作一场不用在意的豪赌,因为很容易赔本。”

    “回去吧。”李嘉年推推她的手臂。

    林彦景点点头,然后回到了七班。

    李嘉年看着已经如墨的夜色,也转身离开,上楼收拾好东西,又下楼,骑车回家,没和班上的任何人告别寒暄。

    二月一号,林彦景照着课程表和作息表过完了一个周五。

    她这一天都沉默寡言,但谁问都说没事,面上不显。

    晚餐后,她踩着铃声到教室,一边默读,一边从在课桌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甜牛奶,小口小口地喝,却发现,还是很快就喝完了。

    那个袋子空了大半,挂在桌侧的小钩上,正面印着校外良友便利店的店名。

    晚上回到宿舍,熄灯了,她躲在被子里借着台灯看李嘉年留给她的信,彻夜未睡。

    当天早晨,李嘉年和李成林简装到省城机场,值机、安检、登记,随后乘着一架由南往北的客机,去往一个陌生的城市。

    他们短暂的秋冬故事,终于在飞机的轰鸣声中有了具体的节点,宣布过往告一段落。

    李嘉年看着舷窗外磅礴的云朵,想起告白那天,通过一朵云的轨迹来占卜自己的初恋可能性,那时候,那朵云飘得真慢啊。

    到如今,新雨摧旧云,一晃三月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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