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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红(二)

    暮色渐深,皎洁的偃月从天边探出头来,洒下的银辉将照得枝梢黄叶仿佛裹上了一层素纱,亦映得湖面波光粼粼。

    夜风骤起,树叶拍打着树枝沙沙作响,同时也将江瑟瑟的罗裙边卷起。

    江瑟瑟右手拿着糖葫芦,左手提着兔子灯,屏着气息艰难地抬手挡着风沙的侵袭,直到裴霁舟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至檐下才得以喘息。

    “我帮你把灯拿着。”说话间,裴霁舟已伸手去接江瑟瑟手里的灯。

    江瑟瑟没有丝毫犹豫便将灯交给了裴霁舟,毕竟从这儿到恪王府还有很长一段路,一直提着,手挺酸的。

    两人肩并肩,慢慢踱着步,半月静悄悄地高悬于苍穹,窥探着世人不便言说的心底事。

    二人沉默间,不远处的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两人朝那边看去的同时,“傻子”“人贩子”等奇怪的字眼断断续续传入了两人耳中。

    江瑟瑟和裴霁舟相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朝着巷口大步走去。

    “发生了何事?”低沉的嗓音颇具震慑威力,群众闻之纷纷为其让出了一条道来。

    裴霁舟视线下移,定格在那个靠墙畏缩站着的孩童身上。

    有人认出了裴霁舟,忙上前道:“王爷,此人疑似拐卖稚童,草民等发现异常后将其拦下,正打算将他扭送京兆府。”中年男人急得连礼节都没顾上,待话说完后,才匆匆补上一揖。

    裴霁舟目光如炬,他扫了那个被指控为人贩子的中年男人一眼,后者顿时缩起了脖子,嘴上却狡辩道:“......我不是人贩子......”

    真假已然明了。

    “王爷,这个孩子看着有些痴傻呆愣,应是智力不足,许是从家里跑出来便不识得回家的路了,也不知怎地就遇上了这个混账,竟打算将这孩子发卖。”这时,一身穿藏青短袍,头戴儒帽的男子又道,“草民名叫常春,是贾大年老爷府上的伙计,今奉管家三爷之命寻几个伙计回府,正巧就碰上此二人。草民见此童样貌清隽甚为欢喜,便打算将他买回去。未曾想,这人竟拿不出此童的身契。”

    “对!”有人紧跟着附和道,“而且我们问这孩子话时,他一个字也答不上来,我们就猜到这孩子可能有点问题。之后,这个人发现自己行迹败露后,便想逃跑,我们这才将其围了起来。”

    裴霁舟侧头看了江瑟瑟一眼,江瑟瑟会意地上前在孩童面前半蹲下,她满脸堆笑地看着那孩子,温柔地询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但那孩子仍是一言不发,细细观之,见其眼神呆滞,神情木讷,且一直重复着用后背撞击墙壁的呆板行为。

    江瑟瑟回头望着裴霁舟,用眼神告知对方这孩子的智力确实有问题。

    “怎么办?送京兆府?”江瑟瑟起身问裴霁舟。

    裴霁舟思索未语,忽然他用眼神示意江瑟瑟回头看那孩子。江瑟瑟扭头看去时,只见那孩子的眼中忽然添了缕渴望之色,接着他试探着伸出手去够江瑟瑟手中的那半串糖葫芦,见江瑟瑟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后,又赶紧收了回去。

    “喜欢这个吗?”江瑟瑟再次蹲下身,她将糖葫芦举到孩童面前,问他,“想不想吃?”

    孩童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江瑟瑟甚感欣喜,她将糖葫芦塞到孩童手中后,又引导着说道:“那姐姐把这串糖葫芦送给你,但你要乖乖回答姐姐几个问题,好吗?”

    孩童再次点了头。

    接着,江瑟瑟又问了他姓名、家住何处以及家中都有哪有些人。但无论她问什么,孩童都没有反应。

    “没办法,问不出来。”江瑟瑟泄气道。

    “还是把他送京兆府吧,让蔡宏去找他的家人。”裴霁舟说完这话后又将视线落在那个贩子身上,冷声道,“将这人一起送过去。”

    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更有热心肠的人已经上前反押住了贩子的手,痛得那人嗷嗷叫。

    “瑟瑟,你先回王府,我跟着一起去趟京兆府,以免蔡宏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裴霁舟又道。

    江瑟瑟点头道了声好。可正当她准备转身时,一只黏糊且柔软的小手忽然塞进了她的手心,并怯怯地唤了她一声“姐姐”。

    那声音似曾想识,唤起了江瑟瑟遥远的记忆。

    江瑟瑟的心脏深处像是被铁锤重重敲击了一下,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双眸含泪,不可置信地地反问那孩童,“你刚叫我什么?”

    “姐姐......”那孩童又痴痴地叫了她一声。

    江瑟瑟缓缓在他面前蹲下,双手轻轻捧着他的脸,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瑟瑟?”裴霁舟发现了江瑟瑟的异常,他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江瑟瑟垂首吸了吸鼻子,随即起身对裴霁舟道:“王爷,既然暂时找不到他的家人,我能先将他带回王府吗?”

    裴霁舟道:“当然可以。”

    众人一听,欣喜道:“这自然再好不过,把这孩子交给王府可比京兆府稳妥多了。”

    裴霁舟把江瑟瑟和那小孩拉至自己身旁后,又紧盯着那人贩子,厉声道:“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再敢隐瞒,本王便让你尝尝厉害!”

    恪郡王的威名谁人不知?战场上杀敌无数,年纪轻轻便已立下赫赫战功,而自他奉旨查案以来,又缉拿数名凶犯。

    一个连自己舅舅都敢下死手的人,又怎么对一个命如草芥的百姓手下留情?

    那人害怕地吞咽着口水,吞吞吐吐地回道:“回王爷的话,这孩子,其实是,是草民在街上捡到的,草民见其智力低下,又正逢手头有点儿紧,便生了将他卖掉换些碎银的杂念。王爷明鉴,草民一时鬼迷心窍,还请王爷看在草民是初犯的份儿上饶了草民这条贱命吧!”

    男人哭着哭着便跪了下来,三四个押着他的人拉都拉不住。

    裴霁舟没有理会那人的讨饶,只问道:“你是在哪条街上捡到他的?本王要知道具体地点!他的家人呢?”

    那人颤颤巍巍回道:“就在四海客栈门外,至于其它的,草民一概不知,王爷明察啊王爷!”

    裴霁舟断定此人不敢撒谎,便也没再他身上浪费功夫,他对那几个百姓道:“你们将此人押去京兆府,向京兆尹禀明实情后,由蔡大人依法定夺。”

    众人连连称是,他们押着那人成群结队地朝着京兆府去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好不壮观!

    “王爷,接下来怎么办?”江瑟瑟牵着孩童的手,一行三人朝着王府行去。

    “我先让不言去那个客栈附近打听打听。”裴霁舟说。

    江瑟瑟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三人刚踏进王府门槛,迎面就撞上了刚吃完酒准备回家的雷鸣。

    雷鸣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他看见江瑟瑟和裴霁舟各牵着小孩的一只手,还有模有样的荡着,像极了一家三口。

    “我的老天爷啊!”雷鸣揉着眼睛惊呼道,“我这是喝花眼了吗?王爷和我师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原本还笑眯眯的江瑟瑟顿时羞红了脸,裴霁舟则将头偏向一边用咳嗽掩饰尴尬,只有那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脸茫然。

    “我看你不是喝花了眼,是昏了头!”裴霁舟斥责道,“以后,再让我知晓尔等喝得酩酊大醉,定罚不饶!”

    雷鸣被裴霁舟的训斥声拉回了一丝理智,他怯怯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而这时,仇不言和潘大闻讯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忠伯。

    几人瞧瞧裴霁舟、江瑟瑟,又瞧瞧那孩子。

    “外面捡到的。”裴霁舟无奈解释,“正好,不言,你去四海客栈附近打听一下有没有哪家丢了孩子。”

    裴霁舟简述了事情经过,仇不言听后又叫上了潘大,两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跑出了府。

    雷鸣表示要去帮忙,却被裴霁舟喝住:“你去做甚?一生的酒气,把百姓给吓着不说,还丢本王的脸!”

    雷鸣瑟缩着不敢言语,忠伯催着雷鸣回去休息,但他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姐姐,要......”那孩子忽然又开了口。

    江瑟瑟劝他少吃,否则牙会坏,那孩童倒也不追着要了,只是皱起一张小脸,看起来委屈极了。江瑟瑟不忍心,又答应他只能再吃一串,他才笑了。

    裴霁舟吩咐忠伯去买糖葫芦,待忠伯离开后,他又对江瑟瑟道:“瑟瑟,你这般没有原则的溺爱可不行。”

    江瑟瑟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她实是见不得那孩子可怜见儿的模样。

    天色已晚,裴霁舟唤来了嬷嬷照顾那孩子睡觉,但他紧抓着江瑟瑟的衣角不放,说什么也不肯随嬷嬷去后宅,双目则眼巴巴地望着大门的方向。

    不多时,忠伯回来了,一手举着串红彤彤的山楂糖葫芦,另一手则提着袍脚,跑得跌跌撞撞,气喘吁吁。

    “我的个祖宗嘞!”忠伯将糖葫芦递到小孩儿手里,顺便就着手里的袍角擦了额上的热汗。

    几人都以这下总能哄着他去睡觉了,没曾想,这小子是油盐不进。说他傻吧,问他明天还要不要糖葫芦时,他头点得可快了,说他不傻吧,除了吃的,便是一问三不知,唯一能说出口的,只有“姐姐”二字。

    “看来,这小子是想跟小师妹睡啊。”一向憨包的雷鸣难得清醒了一回。

    “就让他跟我住吧。”江瑟瑟满眼怜爱地摸了摸小孩的头。

    裴霁舟稍有犹豫,但又想到对方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五六岁的孩子便也释然了。

    江瑟瑟和嬷嬷把小孩梳洗干净又哄至床上躺着,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小孩便已睡熟,而正欲就寝的江瑟瑟刚宽解外裳,便听到了轻轻的叩门声。

    江瑟瑟整理被褥的手一顿,同时回头压低声音问了句,“谁?”

    “是我。”裴霁舟回道,“瑟瑟,你睡了么?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江瑟瑟给小孩掖了掖被角,“王爷稍等我片刻。”说完,走至衣架前拿了外裳披上后才去开了门。

    “那孩子睡了?”裴霁舟的视线于无意间落在江瑟瑟没有系好的衣带上,随即匆匆掠过看到了她身后的床。

    “睡了。”江瑟瑟跨过门槛,顺便转身将门关上,“王爷,是有什么急事找我?”

    裴霁舟点了点头,他率先启步,江瑟瑟紧跟上去,直至两人一同走到院中,裴霁舟才再次开口,“不言和潘大找到了那孩子的家人,怕你挂在心上,特地过来告知你一声。”

    “是吗?”江瑟瑟欣喜地望着裴霁舟,但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他隐藏着的愁容,“是出什么事了吗?”

    裴霁舟负手点了点头,“嗯。他乃利州芜县人士,家中只剩父亲和一姊,但其父因杀人下了大狱,被当地府衙判了死刑,其姊为替父伸冤便带着他进了京,也不知听了谁的话,竟跑去敲了登闻鼓,被杖打三十,之后连冤情都没来得及向圣上禀述便晕死了过去,现被蔡宏领回去治伤了。至于这孩子,则是那四海客栈的掌柜得知击鼓的是他姐姐后,怕牵连自身,便将其赶出了客栈,之后的事,你都知晓了。”

    江瑟瑟听后,不免为他姐姐提心吊胆,“那他姐姐伤得严重吗?”

    裴霁舟道:“蔡宏说伤得挺重,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江瑟瑟松了口气,“看来,他们确是有冤情要诉,否则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敲登闻鼓。”

    “虽说招险了些,但好歹为其父争取到了缓冲期,圣上当即下令由三司核查此案。”裴霁舟又道,“案件的具体情况我还不了解,但我让雷鸣去打听了一下,据说在此之前,刑部已经接到了利州上报来的核刑文书,刑部翻阅卷宗后认为量刑无误,已经拟好了行刑令,就是还没来得及发回利州。”

    “这么说来,没有翻案的可能了?”江瑟瑟遗憾道。

    裴霁舟点头道:“可以这么说。”顿了片刻,裴霁舟继续道,“瑟瑟,明日你与我一同去趟京兆府吧,把这孩子送到他姐那里,免得她醒来后担心。”

    江瑟瑟垂下头,浅浅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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