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

    送走沈肆后,谢琉姝出去将满满喊了进来,她心里虽然有了想法,但是毕竟还是得考虑满满的想法。

    她略微思忖了片刻,直接说道:“满满,娘亲和你说一件事好不好?”

    谢满满抬起脑袋,稚气的面容透着一丝好奇。

    “他说,想让你过去住一段时光,满满,你可愿意?”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闻言,谢满满立刻反驳,“我不要,我要和娘亲在一起。”

    谢琉姝内心划过一丝暖意,她俯下身,继续柔声道:“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只是去那里住几日,最多半月,半月后他要走了,到时候娘亲去接你好不好?”

    她的婚期定在下月初,此刻距离下月初刚好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方才沈肆说,来不及喝她的喜酒。

    那也意味着,他留在盛康的日子不多了。

    半月之期,倒是全了他们一场父子缘分。

    这样想着,她觉得让满满和沈肆接触接触也是极好。

    “那娘亲说话算话,半个月之后,一定要来接我。”

    意识到自己不是被抛弃的,谢满满不似刚才那样焦急,他抿了抿唇角,蓦然想起昨夜那沉稳的怀抱。

    他才睡不久,便隐隐感受到有一股力将自己腾空抱起,那个怀抱温暖,和娘亲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曾经看到小福就这样被爹爹抱在怀里,现在,他也感受到了。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他去就是了。

    只要娘亲不抛弃他,他便觉得开心。

    春色下,她牵着满满的手,来到屋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帘掀起,露出沈肆那张俊美的面容。

    他正阖着双眸,靠在车厢处歇神。

    谢琉姝嘱咐了几句,才依依不舍的将满满送上了马车。

    车厢里的男人适时睁开双眸,眸色深深,意味不明道:“你倒是放心。”

    谢琉姝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他若是趁机将满满带走,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的,与其缩手缩脚,到不如让他们父子相处相处,若是……

    有朝一日满满不想留在她身边,她也只能放手……

    但那样的场景发生时,她恐怕承受不了。

    “请沈公子说话算话,半个月之后,我会去接满满。”

    半个月?

    沈肆拧了拧眉,忽然想起她的婚期似乎就在那时候。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就觉得生气。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到头来,还要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

    这样狠心绝情的女人。

    偏偏,他还无法放手。

    早在不知何时,他就已经将她嵌入骨血里,不能分离。

    沈肆伸手捏了捏眉心,这样才缓解心脏被一下一下刺痛的感觉。

    他放下车帘,吩咐钱影赶路。

    “晚晚,后会有期。”

    低沉暗哑的声音从车厢里缓缓流出,不多时,马车渐行渐远,拐过转角,便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谢琉姝抿唇,那一瞬间,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一股突如其来的怅然将她席卷,马车走远,好似她所有的牵挂与期盼也一同消失。

    她转过身,暗嘲自己胡思乱想。

    大婚近在眼前,只要过了下个月,一切便又会恢复原来的样子罢。

    她敛了眸子,转身进了屋内。

    *

    这一边,马车刚走到正街上,沈肆原本阖着的眼眸睁开,看到一个小粉团子正肆无忌惮打量着他。

    他微微挑眉,伸手从一旁匣子里拿出几颗糖果,随意的递了过去。

    钱影说,小孩子都喜欢这些个玩意。

    然而,谢满满却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对这个,不感兴趣。

    他对他,倒是有些好奇。

    沈肆不知道该怎样和小孩子相处,尤其是这个长相和他颇为相似的孩子。

    仿佛一个缩小版的他,眉宇间又略微俏似晚晚,沈肆忽然觉得很神奇,冥冥之中,他和她有了联系。

    即便她有心想要割舍,也不能抹杀过去的一切,毕竟谢满满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思及此,他久久沉寂的心忽然跳动了一瞬,眼底也蕴起几分亮色。

    *

    眼看着婚期将近,谢琉姝开始忙碌了起来。

    街坊四邻都听说茵娘子要与程公子成亲,纷纷送来祝福,谢琉姝一一笑着谢过,心里却没有多少喜色。

    不知怎地,她这几日眼皮一直跳动,满满不在她身边,宸儿也因有事情出了外地,要在她大婚前一日才能回来。

    婚事去繁就简,但王员外家的夫人听说了这件事后,很贴心的给谢琉姝送来一件嫁衣。

    嫁衣款式并不新颖,但重在心意。

    谢琉姝抿唇,想起曾经无意给王夫人吐露的几句真言,她知晓她的婚事是匆匆而定,怕来不及备嫁衣,便将自己先前给女儿做的富余出来的送给她,既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又顾全了谢琉姝点颜面。

    对此,她感激不尽。

    按照盛康的习俗,新婚夫妻在成亲前,是不能私自见面的,这样算来,自从那一日与程桉商定婚期后,也已经有半月未见面了。

    后日便是成亲的日子,她对此倒是没有多少紧张,反而忧心另一件事。

    这一日,钱影忽然出现在药堂门口,说在她新婚夜那一日,陛下会将满满送回来,与此同时,沈肆终于要回京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心中并没有久违的喜色与释然。

    反倒是切实感受到,这一次分开后,可能便是永久的离别了。

    “陛下说,这是当年亲手为您打造的,如今看来,也是时候送给您了。”

    钱影手心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盖子打开,里面那一枝金钗耀眼夺目,上面的海棠花雕刻的栩栩如生,足以看出打造之人的珍视爱重。

    谢琉姝微微怔愣,这枚金钗,有些眼熟。

    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

    只不过那时她刚刚将采药的钱买了其他东西,便没有多余的银钱去购买它了。

    虽是喜欢,却是一桩遗憾。

    “陛下说,当初他折返回去时,那东西已经被人买走了,他后来仿照着打造了一件差不多的,却一直没有机会送给您,现在终于送出去了,也算了却他一桩心事。”

    不知是不是巧合,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香风拂过,吹的她眼眸酸涩,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竟然记得。

    她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喜欢,他竟然放在了心上。

    这一瞬间,谢琉姝心中倒涌入了几分复杂。

    钱影见事情完成了,给她道贺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金钗被送到了她手里。

    谢琉姝只觉得,手心里的东西像有千斤重,她无法承受。

    然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是自己多愁善感,沈肆只不过将一枚极其华贵的物件送到他手中,像其他那些物件一样,都是新婚贺礼罢了。

    谢琉姝醒了醒神,心绪又恢复了平静。

    但愿婚礼能如期举行,不要再多生波折了。

    *

    另一旁。

    钱影来到水榭凉亭里,看到湖心中间的那个男子气定神闲,不疾不徐与自己对弈。

    他走上前去,恭敬拜了一拜,而后道:“陛下,谢姑娘收了礼物。”

    “嗯。”

    像是早有预料般,沈肆没有多余的神情,他盯着棋盘,棋子错落分布,但已然能看出胜败输赢之势。

    “另外,贺家也都料理妥当了,陛下猜的不错,贺公子那晚突然发疯,是被人下了药。”

    “是有人教唆贺公子娶茵娘子,只是,背后的人很隐秘,属下暂时没有发现踪迹。”

    “不过,属下在贺家发现一枚碎玉。”

    钱影将发现的东西递上来,那是一块残玉,质地温润清透。

    然,他们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

    玉佩边缘处的的半边图案,倒是有几分熟悉。

    “是他动手了?”

    蓦然,钱影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不好。。

    这个“他”是谁,他们也只是猜测,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沈肆不利。

    “朕原本以为以为,他还会继续藏着,倒是比朕想象中要早一些。”

    “不过,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沈肆冷冷勾了勾唇,春光下,他一双潋滟瞳孔里浮现出几分冷意,旋即不紧不慢落下最后一子。

    白子被黑子杀的片甲不留,狼狈逃窜。

    这一场棋局,终于落幕了。

    “大的,肯定是大的。”

    不远处,孩童的高呼声响起,旋即响起一个更欢快的声音。

    “小公子,您往后靠,老奴给您钓上来。”

    “……”

    说话的正是方管家陪着谢满满垂钓,二人似乎一下午收获颇丰,竹篓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鱼,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脸上皆是洋溢着笑容。

    被这样的场景感染,钱影也忍不住心情舒畅几分。

    微风拂面,湖心垂钓。

    倒是许久没有这样闲适的时候了。

    沈肆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他抬眸望去,方才还冷沉的面容如今此刻稍霁,漆黑的瞳眸沉静下来,眼角处也染上了几分亮色。

    若是此刻她在的话,也许这一切,都将会更好。

    那个狠心的女人,怕是一心想要嫁给别的男子,时时想着与他撇清关系。

    却不知,有时候想法与现实总是相差太远。

    既然她执意如此,他不介意陪她做这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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