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

    “太子……哥哥?”

    蒙着一层薄雾的斜阳淡淡落下来,温柔的光晕将暖室衬的明亮出尘,沈洵闲适淡然的坐在茶案旁边,闻言,目光涌出几分柔和。

    “是孤。”

    谢琉姝揉了揉眼眸,不禁抬眸扫了一圈,这里的光景有些熟悉,似乎便是当年沈洵在京城的府邸。

    曾经煊赫耀眼,后来明珠蒙尘。

    她喉间有些干涩沙哑,那一晚的场景再度浮现在脑海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脉搏。

    “你的毒已经解了。”

    沈洵漫不经心抚摸着茶盏,淡淡说了一句。

    “为什么?”

    他挑眉看她,熟悉的目光下,一丝冰冷淡薄的情绪蔓延。

    “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谢琉姝眼眶微红,艰涩的询问。

    “若孤说那只是情急之举,并非孤的本意,你可相信?”

    谢琉姝默不作声,漆黑的目光垂下来,那一夜沈洵在递给她的茶水下了药,她不疑有他,喝了下去,并没有立即发作,反而是在如今这样重要的关头才显现作用。

    但若是如今的局势不是这样,那么他的计划是什么呢,用她来威胁沈肆吗?

    思及此,谢琉姝忽然觉得一阵后怕。

    她从来不曾想过,曾经对她那样好的太子哥哥如今竟不惜给她下毒。

    她敛了敛唇,忽然开口道:“信与不信,重要吗?”

    沈洵盯着她看了半晌,淡淡笑了,“晚晚果真长大了。”

    “的确,不管是不是孤的本意,孤只在乎结果。”

    他冷冷出声,声音骤然沉下来。

    谢琉姝抬眸看着他,心中悲凉一片。

    须臾,她忽然出声道:“他呢?你回来了,他在哪里?”

    沈洵眼底浮着一层黑沉沉的雾气,转动茶盏的指尖蓦然停了下来,须臾,他起身,来到她的面前,眼眸淡淡垂下来,冷淡而轻蔑道:“孤在此,他自然是死了。”

    “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

    “哦,忘记与你说了,你的儿子如今被太后关着,太后糊涂,竟想用他来牵制孤,你说,孤要不要也把他杀了?”

    熟悉温和的口吻,却说着世间最冷漠残忍的话语。

    谢琉姝忽然伸手,却意识到此刻她被锁着,根本动不了他!

    “你若是敢伤害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谢琉姝喉间涌上一抹血腥,她不敢相信,沈洵竟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冷漠残忍,外界竟说他悲悯众生。

    她心一凉,忽然生出巨大的悲哀来。

    恰在这时,沈洵忽然伸出指尖,他将她额间乌发拨开,眼神柔和下来,缓慢而温和道:“做鬼?孤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孤让你做皇后好不好?”

    他将唇贴在她耳畔处,轻而慢的说道。

    疯子!

    她往后退开,那股不适感才褪去,她抬起眸光,满是警惕与惊慌。

    沈洵笑笑,“孤在与你说笑罢了。”

    谢琉姝仍然没有松懈,她如今摸不准沈洵的脾性,或者说,她其实从未看清过他。

    眼前的沈洵依旧清冷沉静,只不过褪去了那层温雅的表皮后,内里的冷漠残忍逐渐显现出来,他并不是曾经那个光风霁月,醉玉颓山般的太子殿下。

    他蛰伏多年,隐忍不发,也许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与她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犹未可知。

    更别提,他如今喜怒难定。

    没过多久,外头响起一道脚步声,张文青缓缓走近,抬眸朝着内室瞥了一眼,复又垂下,他恭声道:“殿下,羽林将军求见。”

    沈洵神情淡下来,缓声道:“让他去前厅等孤。”

    接着,他垂眸,看着谢琉姝,依旧淡漠的笑着,眼底却含着一丝警告。

    “晚晚,别试图逃跑,否则孤不介意杀了那个孩子。”

    他冷冷勾了勾唇,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

    张文青意味不明的向内室看了一眼,触及到谢琉姝点眸光,他不疾不徐展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来。

    接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开。

    *

    落日余晖,斜阳淡淡。

    内室里未曾燃着烛火,偶有几缕清香飘来,外头的池塘里开着芙蓉花渐渐盛开,犹如美人出浴,带着朦胧却强烈的美感。

    谢琉姝在这张大床上躺了一下午,期间,除了晴翠进来给她喂过一次药膳,便再没人出现在这里了。

    她大脑一阵昏沉,一想到沈肆死了,便觉得心中一阵痛苦。

    眼眸发酸,泪珠子止不住的落下来。

    他怎么会死呢?

    她始终不敢相信,明明前些日子还在计划着他的生辰,明明她练了许久的舞蹈,明明他走之前还在安抚她,他一定会平安回来。

    可他就这样死在了外面。

    甚至如今形势混乱,她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思及此,她心中一片混乱,只觉得周身血液冰冷,身子像处在一个巨大的冰窟里,喘不过气来。

    天际漆黑,沉压压的雾气弥散开来,她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他的模样。

    是小木屋里的笨拙与沉默,是后来的吃醋与动怒,更是后来盛康重逢,他开始的理解与温情。

    一桩桩,一件件,如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里一一出现,曾经不觉得他在自己心中份量那么大,如今忆起,却发现竟全都是他的身影。

    她眼圈泛红,无可抑制的再度哭泣起来。

    铺天盖地的思念如潮水般袭来,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他出现在眼前,温柔的拭泪去他的泪痕,柔声说着。

    “晚晚,朕来晚了。”

    她向前伸出手去,只余漫天的空气。

    梦境化为泡影,诸般幻象消散。

    *

    书房里,沈洵刚从外面进来,他身上落满了寒霜,气息低压。

    不多时,张文青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沉声道:“殿下,边境传信过来,已经确认了,沈肆已经死了。”

    “孤总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死亡。”

    沈洵捏了捏眉心,眼底仍旧有些狐疑闪烁。

    “殿下是怀疑,那具尸体是假的?”

    沈洵没有作声,明暗的光影下,他眼眸里浮着一丝狠戾。

    “传信给月夷国主,让他务必守好边关,一旦发现异动,就此清除!”

    张文青沉稳的点了点头,旋即便离开了。

    等他走后,沈洵将身子陷进软椅里,忽然伸手捏了捏眉心。

    半月前,他与沈肆在荆门关相遇,本以为是一场鏖战,岂料不过三日,他便攻陷了荆门管,军中士气大涨,前锋将军率军追击,却误入一片浓密的瘴气林,而沈肆被困其中,大军围了三天,甚至不惜放火烧山,确认里面的人无反抗之力,才开始进攻。

    这场战争的胜利来的太容易,以至于让他心中频频怀疑,是否有诈。

    但后来,他接连攻陷路、济两城,心中的不安才歇下。

    接下来一路都异常顺利,直入盛京,围困皇城,让他险些以为,这些都是像在梦中发生的一样。

    直到今日,边境传来沈肆死讯,仿佛倾轧在他心口的石头忽然落地。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顺利。

    半晌后,沈洵自嘲般笑了笑,或许是这几年的蛰伏太过艰辛,以至于他不敢相信,一直以来想要的皇位居然唾手可得。

    思及此,沈洵敛了敛眸,忽然笑了笑。

    也许是他多虑了。

    *

    夜里风急,簌簌落叶飘落,乌云微微遮挡了皎月,军帐里,星星点点的火把亮着。

    入夜后,所有士兵们经过连日的跋涉,终于能休息了起来,每个人都躺着入了梦乡。

    唯有一处,仍旧点着明火。

    不多时,外头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钱影身着玄甲,面容冷沉,踏进殿内,他恭敬道:“陛下,至多还有七日,便能到达盛京。”

    案牍前,俊美的男子卸下身上的玄甲,目光看着桌前铺着的一幅舆图。

    听见动静,他抬起眸来,目光沉稳而平和。

    如今外界盛传,沈肆战死,盛京之内,苏太后和沈洵更是两虎相争,却不知,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先是御驾亲征,后来又假意死亡。

    引敌人入了更深的坑,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唯一让他觉得不安的便是,他扔下了晚晚,留下他的妻子在京城,始终让他无法放心。

    思及此,他敛了敛眸,沉声道:“七日,还是有些慢。”

    钱影怔了一瞬,如实道:“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再奔波下去,将士们怕是……”

    沈肆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挑一千精兵,随朕走水路。”

    “陛下是想从水路去盛京?”

    “水路至多五日……”钱影喃喃说了一声,接着忽然面色大变,“陛下,您受过伤,不能走水路!”

    “无妨,这是圣旨,不得违抗。”

    钱影眼底闪过一丝为难,忽然往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道:“属下遵旨。”

    钱影的办事效率很快,没过多久,便点了军中所有未曾受到重伤的且训练有素的士兵出来,第二日晨初,沈肆率着一千精兵,直接走水路离开了。

    他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在此多停留一分,他的晚晚就多一分危险。

    离开不过一月,他才发觉,自己竟是这样思念她。

    水路人烟罕至,这一路上,竟是意外顺畅,才行了不到三日,便已靠近了盛京,沈肆将腹间的伤口随意一缠,沉声道:“继续走,不要停。”

    “明日夜里,务必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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