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风8

    气候和暖,避暑山庄河道旁的柳树抽出了新芽,又是一年早春。

    眼下南巡即至,圣上朱展将黄河淮河,京杭大运河治理视为重中之重,计划着三日后便启程南下。

    朱敏忠母妃敬妃不得圣上喜爱,连带着他也受冷落,可朱敏忠的行事作风是受圣上肯定的。虽性情开朗,可他做事却是沉稳靠谱,奉朱展旨意,要他翌日便至山东济南府。

    山东,是黄河流经之地,而黄河的治理又影响着淮河与京杭大运河,漕运和盐税深受其影响,可以说是关乎国家经济命脉,故而命朱敏忠从紫禁城出发前往济南府候着。

    此次南巡,朱展带太子朱庭盛,四皇子朱敏忠,都察院副都御史兼任漕运总督绍丕(注1),河道总督褚卫良(注2)等三百余人前往。

    其中,自然也包括杨溪,杨溪被调去做了朱展的随侍。

    她深知这是个好机会,可伴君如伴虎,其间需得谨小慎微。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

    茶院正厅,天初霁。

    暖风穿过窗棂吹进房,拂起杨溪淡黄色裙角,卷起一股香气,发髻上的珠钗经风摇了摇。

    “见过殿下。”素锦与翠竹二人恭敬行礼。

    杨溪正临摹书法,闻声抬眸,瞧见朱庭盛正火急火燎赶了来,遂搁笔行礼。

    “出事了,快,”朱庭盛握住杨溪胳膊,脸上挂满焦急,语气却仍是溢满温柔:“待会若是佳佳过来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都不知晓……”

    杨溪盯着朱庭盛握着她胳膊的手,使了些劲抽离,道:“殿下在说什么?”

    话音才落,石佳佳带着位宫女跨步进门,来势汹汹。

    瞧这架势,全然不似几月前初见她那副温柔模样。

    杨溪心间清楚,来者不善。

    “见过福晋。”杨溪行跪礼,身后的素锦和翠竹躬身随礼。

    石佳佳贵为太子妃,是要受跪礼的。

    她眼眸微垂间,眼瞅着石佳佳花盆底鞋愈来愈近,终于在她跟前站定。石佳佳又多瞥了几眼杨溪,瞧见她长睫微垂,翘鼻挺立,心间不悦。

    石佳佳身着湖蓝色常服,拉翅之上是熠熠流光金钗,无不彰显贵气。

    她仰着细长脖颈缓缓走来,单侧珍珠流苏却是晃都不晃,一瞧走姿便是大户人家精心培育出来的姑娘。

    “你便是太子口中那位美人?”石佳佳冷声道。

    有话不直说,杨溪最厌恶这样的人。

    直到后来,她也成了这样的人。

    “臣不敢当。”杨溪恭敬回道,不再多言。

    这几月,她不仅学会了睁眼说瞎话,还学会了少言。

    石佳佳饶有兴致围着她转了一圈,瞧她仍是低垂着眸子,后又轻描淡写道了声“抬头”。

    待她抬起头,石佳佳又看向朱庭盛,笑道:“爷,你说,是她好看些还是我好看些。”

    虽是面上带笑,可那表情看得杨溪心间一悚。

    此话不该是嫡福晋该问出的话语,实在有失格局。

    朱庭盛未正面回应她,只是眼神不由自主飘向杨溪,石佳佳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面上一胀,从袖间取出个正红色香囊,摔到了朱庭盛身上。

    那香囊碰至他腰间,又弹落地面,不偏不倚滚到了杨溪脚下。

    这香囊,杨溪识得,是她之前掉落的那只。

    怎会在石佳佳手上?

    正厅三位宫女见状纷纷跪地,听闻太子与福晋恩爱有加,琴瑟和鸣。

    哪里的谣言?

    今日一见,太子与太子妃,这是不合啊。

    “你又发什么疯?要发疯,滚回宫去!别在这。”朱庭盛面对石佳佳时,却是全然失了温柔。

    “怎么,臣妾说中王爷心事了,”石佳佳此刻站与正厅中央,眸子里充斥着怒火,仰头道:“若是王爷心中无愧,为何藏着掖着?”

    朱庭盛与杨溪则是站与右侧长方形桌案前,翠竹和素锦跪于杨溪身后,石佳佳带来的宫女跪于她身后。

    杨溪语调轻而低,即便是面对她如此难听的话语,仍透出柔和目光,道:“福晋,想必其间有何误会,不如…”

    “让你说话了吗?”石佳佳厉声打断她,“我在问王爷。”

    阳光穿过树枝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轻轻摇曳着。

    朱庭盛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恐对杨溪不利。

    故而强压怒火耐着性子,安抚她道:“佳佳,有何事我们回去说,确实如阿溪所言,一切是场误会。”

    石佳佳仍是不依不饶道:“阿溪?呵,这便称呼得如此亲近了,还没过门呢,传出去岂不是叫人嚼舌根。堂堂太子与低品女官搞到一起,枉视宫中礼仪,视皇家威言何在?”

    “福晋误会了,我与太子规规矩矩,从未逾越半步,更无福晋口中搞到…一起之说。”杨溪一字一句,缓缓道来,满脸恭谨的瞧向石佳佳。

    “你住嘴!”

    话音落,“啪”的一声,绯红巴掌印赫然现在杨溪脸上。

    没错,石佳佳给了她一巴掌。

    杨溪也能理解,两人新婚夫妇,石佳佳嫁于朱庭盛还不足一月,发现丈夫心里好像挂念别的女人,换谁都得火冒三丈高。

    只是,属实误会了她。

    若是放在以前,杨溪会扇回去,还会据理力争她没做过这些事。

    可现如今她不会,她可是胡芳亲手教出来的人啊。

    杨溪一手捂着半边脸,一手扶于桌案上,身子微歪斜。眼角红彤彤的,桃花眸里映着水色,满面委屈与无助,只抬眸看了一眼朱庭盛,长睫上挂的泪珠便滑落。

    她不语,不说别人错,也不为自己争。

    哪个男人看到能不心疼?

    翠竹和素锦虽是跪着,两人见主子被打立刻起身扶住了杨溪。

    翠竹惊诧得张大了嘴巴,她的主子何时这样了?

    素锦却是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是出师了。

    朱庭盛赶忙向前扶住杨溪,柔声道:“阿溪,你没事吧。”

    又命翠竹去拿消炎药,金创药来。

    他碍于石佳佳身份,给足了她面子。朱庭盛自认为待石佳佳不薄,顶好的吃穿用度供着,可她实在是疑心深重,将人牢牢禁锢,喘不过气。

    “王爷,您当真喜欢她?”石佳佳瞪大了眼,看向朱庭盛。

    她哪能看不出一个男人的心思,只是仍想要个答案。

    朱庭盛目光依旧落在杨溪身上,冷冷道:“是,本王属意于她,你满意了。”

    “殿下?”杨溪眼风扫过二人,突感事情有些不受控。

    石佳佳冷哼一声,道了句“果然”,那日第一眼见杨溪,她就该知晓,此人是个祸患。

    这火坑,是她自己愿跳的,要怪就怪她年幼时对朱庭盛一见钟情。

    石佳佳伤透了心,没再说甚,转身便欲走。

    朱庭盛又从身后叫住了她,冷冷道:“本王纵容你一次可以,只是没有下次,若下次你再如此闹事,本王保不准会做出何事。还有,今日陛下与诸位大臣张罗着南巡,你是大家闺秀,懂分寸,自是应当知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前几句是劝她莫要对杨溪再出手,后几句是提醒她莫要将此事闹大。

    其实她并不知晓这香囊是杨溪的,只是朱庭盛十分宝贝它,石佳佳也是暗宫中传闻猜测,她仅是告诉朱庭盛她要去亲自问杨溪,岂料将朱庭盛吓得立刻来找了杨溪。

    听闻此,石佳佳不言,徐徐向前走,却在跨门槛时直直倒了下去,亏得身后宫女将她扶住,不然定要摔个厉害。

    朱庭盛纹丝未动,仍是句句关怀着杨溪,目光也寸寸不离。

    杨溪看不下去,好歹这是他的发妻,便命素锦即刻去唤太医。

    “殿下,您去看看福晋罢,好端端晕倒,说不定是有身孕了。”杨溪低声道。

    朱庭盛皱紧了眉,他扶杨溪坐下,道:“有孕?才一个月便有孕?不可能,再说了,本王未与她圆房。”

    杨溪闻言眸中一惊,继而恢复平常,没再回话。

    她找了个休憩的由头便打发走了朱庭盛,他却走向前又捡那香囊,杨溪果断阻止了他,这不又找气生。

    虽今日行事与她而言心中些许不适,可她日后还用的上太子,不能太过疏离他。

    待人走后,素锦一簇为她上消炎药粉,一簇打趣道:“阿溪,你方才那委屈的面容,实在我见犹怜。莫要说太子,便是圣上来了,也要对你怜爱。”

    “这话可莫要乱说,当心被人听去!”杨溪叹了声气,有些出神。

    素锦笑道:“今日算是出师了。”

    “对了,方才福晋晕倒,你可知为何?”她话锋一转。

    杨溪心中有些愧疚,莫非石佳佳是被她气的?

    “听闻她身旁宫女说,福晋向来有虚劳消渴症,这不今早儿没用早膳,不打紧,莫要挂心了。”素锦回道。

    杨溪点点头,道:“那便好,那便好。”

    又嘱咐素绵去收拾些前往济南府要携带的衣物饰品,此次南下,杨溪欲带素绵一同前往。

    可问过素绵意见后,她却婉言相拒,南下实在劳顿,她身子恐受不住。

    又问过翠竹后,翠竹示意皆听从杨溪吩咐。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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