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面1

    “你,去暗中跟着太子,快去。”佟舟见朱庭盛骑马走远了,又看向身侧的侍卫道。

    田封应了声“是”,便骑马追了上去,在暗处保护朱庭盛。

    一路颠簸,至聊城府时已是子时,灯色氤氲,同乐客栈一如往常。打更人用梆子敲着铜锣,静谧的夜里传来一声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山东一地春季多风,风迎面吹过来似刀刮。朱庭盛风尘仆仆而至,形容狼狈不堪。丝绸制成的细腻绛紫色衣袍便服已沾染些许风沙,面上似是染了层灰,嘴里也吃进了沙土。

    朱庭盛翻身下了马,将马绳捆在客栈门前的槐树上,又用手轻理了理衣袍,这才向前走去。

    客栈门敞着,他大步跨过门槛。

    夜里来客稀少,今夜只朱庭盛一人。店小二垂着头打盹,听闻动静,忙起身迎接,热情招呼道:“客官您里边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朱庭盛也不正眼瞧他,声音冷冷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店小二细细上下打量他几眼,从衣着到皮肤,瞧着像是位贵人,同乐客栈声名远扬,来了贵人直接要见他们掌柜这事不是头一回。

    想着不能耽误事,他面上挤着笑,道:“客官您稍等,这就去请我们掌柜的,您先坐。”

    朱庭盛便找了个靠近帐台的位子坐定候着。

    一刻钟后,栗掌柜快步朝向朱庭盛走了来,看不出丝毫倦意,笑容满面道:“客官,听说您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朱庭盛开门见山,直言道:“杨溪在哪。”

    栗掌柜闻言一惊,猜想事情或许已经败露,思忖这人身份不凡,故作镇定道:“客官您是朝廷官员罢,杨大人今日一早便随众人走了,想必这时已在济南府了罢。”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杨溪在哪?”朱庭盛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此时杨溪已在被送去济南府的路上,她的虎疮并未得到丝毫好转,人也昏沉,高烧不退。

    至于翠竹,因未得照料,也未有人伺候她服药,今日晌午便奄奄一息,想必此刻已熬不住了。

    栗掌柜知道眼下这人得罪不起,能自称王爷的都是皇亲国戚,她顾左右而言他道:“想必王爷来此地也饿了,小二去给王爷做些招牌菜来,我们这里…”

    话未说完,朱庭盛起身打断她道:“少扯这些没用的,杨溪不在济南府,你若是肯实话实说,本王还可饶你一命,若是再妄言扯皮,本王连你这客栈一起端了!”

    栗掌柜瞥了眼朱庭盛腰间佩剑,三尺青银长剑高贵削薄,剑柄之上隐隐可以看到一条金色云龙,金龙眼睛处是一颗宝红色玉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好似紧盯着人,透出森森寒意。

    她忙安抚道:“哎哟,王爷您这说的哪里的话,杨大人在哪我真的不知道,昨日她便一同出了客栈,再没回来。”

    朱庭盛长呼一口气,按捺不住性子,一瞬抽出长剑驾在栗掌柜脖颈之上,店小二和栗掌柜明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到,一时未反应过来。

    见栗掌柜不语,朱庭盛又加大手上力度,直到栗掌柜脖颈处已渗出鲜血,殷红鲜血滴落,她察觉到痛意,才连声求饶。

    “我说,我说…”栗掌柜腿间一软,忍不住跪了下去,声音发颤道:“杨大人感染了虎疮,现在应是在路上,此刻想必已至济南府…”

    “虎疮?”

    朱庭盛眼色微变,皱紧了眉头,道:“她怎会感染这病。”

    其间凶险,他不是不知,虎疮是自建朝以来最为棘手的传染病,存活率不及一成。

    而如今她又擅自将杨溪送出,未做任何隔离措施,此病一旦传染开,后果不堪设想。

    不敢细想,朱庭盛又厉声道:“此事来龙去脉,还不快一五一十告知本王。”

    朱庭盛心间不住劝说他自己安下心来,莫要惊慌,可又如何真的能安心。

    正此刻,润风袭过,烛影飘摇。一道身影悄无声息与窗棂后动了动,又消失。

    栗掌柜将此事来龙去脉尽数如实告知朱庭盛,朱庭盛缓缓收剑,等不及便要赶去济南府,剑入鞘正转身,身后突传来栗掌柜带着哀求的声音。

    “您是…太子?”

    方才栗掌柜见他握剑的右手处有一红色圆形胎记,突然忆起了什么。

    朱庭盛脚步一顿,回身看了她一眼,因急着要走,没回应她。

    岂料栗掌柜慌张向前跑来,离他又近了些许,跪了下来,道:“王爷,今日此事,我自知罪该万死,可求您能网开一面,饶恕同乐客栈,看在您母亲栗贵妃的面子上,求您莫要将此事声张。”

    此话一出,朱庭盛怔愣了下,此人和他母亲有何干系?

    杨溪生死未卜,眼下之事,救她要紧。朱庭盛没回头,也没再多言,径直出了客栈。

    他翻身上马,用力一抖缰绳,双腿夹紧马腹,马儿嘶吼一声,紧接着驰骋而去。

    夜色浓郁,天空零散坠着几颗星子,月被云遮挡时隐时现,月色并不明朗,朱庭盛有时瞧不清路,只能凭感觉走。

    因夜里黑,马又跑的快,自远处未注意到前路不平,前处有个小窄坑,待朱庭盛看清时,已是来不及,他尽力拉紧马绳,马腿踏入宅坑一弯,下一瞬他整个人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马儿前腿一屈,免不得一摔。

    缰绳勒破了手指,朱庭盛重重摔在地面上,疼得他一度昏厥。膝盖,手肘处衣袍被刮破,隐隐渗出长长血迹。

    钻心疼痛一股脑袭来,朱庭盛想动却动不了,他试着向前爬,可意识却昏沉起来,眼睛翕动几下欲闭上。

    脑海里又浮现杨溪的一颦一笑,有初见时的狼狈模样,还有她开心大笑的模样,有她生气皱眉的惹人心软,还有她蹙眉落泪的楚楚可怜。

    朱庭盛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下来,他生怕他此刻晕过去,就无人能救杨溪了。

    意识朦胧之际,他隐约看见一人骑马向他靠过来,男子翻身下马朝他跑来,嘴里不住呼喊“殿下,您醒醒…”

    原来是田封。

    他将朱庭盛轻轻扶起,借着黯淡月光,看清他那张雪白的脸上一侧全是血迹,鲜血掺杂泥土,甚为可怖。

    “别管我…救…救杨溪…”

    他用尽全力从嘴里挤出这几句话,便晕了过去。

    田封又怎能不救他,这可是太子。

    他吹了声口哨,马儿便哒哒走近了又屈腿弯下马身,田封将朱庭盛揽上马,马儿直立起身,随着“驾”的一声奔驰而过,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杨溪高烧不退,浑身发满了脓疱,脸上虽没有红疹,却也胀的通红发肿,整个人也是奄奄一息。

    朱庭盛不顾众人阻拦,也不顾传染病的风险,固执已见要亲自给她喂药,却是灌不进去,杨溪喝多少吐多少,太医也没有任何好法子。

    太子尚且不怕死,下人也没有害怕的道理,太医、丫鬟通通在一旁候着,只求一个奇迹。

    朱庭盛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听进去,可杨溪双目紧锁,没有一点反应。

    终于咳了几声,吐了些鲜血出来,太医忙向前探看,待看清状况,又翻动杨溪眼皮瞧清瞳孔已扩散时,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太医跪地,声音悲恸道:“殿下,杨大人没了…”

    此话落地,一侧候着的丫鬟通通跪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会的,阿溪怎么会死呢,她这样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怎么会说没就没,不会的,阿溪…你醒醒,你看看我,是我啊…我以后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了,你睁眼看看我啊……”朱庭盛抱住杨溪,泪水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殿下,您要当心身体。”太医顾不得尊卑等级,忙起身拖开太子,如此近距离接触病体,论是再强健都受不了的。

    朱庭盛奋力挣扎,奈何拗不过太医。

    “阿溪!阿溪!”

    朱庭盛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是一场梦!

    还好,是一场梦。

    他环顾了下四处,这是在湖柳客栈,辰星阁。

    此时浑身那股剧痛才传来,他深呼吸下,忍不住哀嚎出声。

    佟舟闻声进屋,眼底满是自责,弓着身子道:“殿下,您好些了罢,您怎伤得如此严重,太医方才给您包扎好,您需静养,千万不要再折腾起身。奴才命人去熬药了,待会服药休憩一日,才可下床。”

    “阿溪呢?”朱庭盛目光透过窗棂瞧向外面,满是焦急问道。

    正此刻,房门声扣响,是宫女来送药了。

    朱庭盛皱了皱眉,他闻不得药味。苦味迅速弥漫开来,他禁不住咳嗽几声。

    佟舟示意宫女儿将汤药放在桌案上,又看向朱庭盛道:“殿下,想必杨大人此刻正在芳华阁休憩呢。”

    “本王不是说那个假的杨溪…”朱庭盛声音低沉道。

    佟舟立刻会意,点了点头道:“殿下,奴才说的正是如假包换的杨大人,杨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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