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慰先灵

    褚子兰、冯晏安从狭缝返回祠堂,一路上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灯。

    冯晏安十分好奇,来长乐村也有好几天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夜晚的山村亮如白昼,前方最亮之处应是村长家,因着焚烧鬣狼,此时更是火光冲天。

    褚子兰给他讲了长乐村的事,这是长乐村从建立起来就立下的习俗。

    每当村里有重大事件时,众人就会点燃自家的灯,然后到祠堂告慰先灵。

    上一次告慰先灵还是三年前褚子兰接过族长之位时。

    父亲带着她,带着众人,案上焚香,扣首作揖。

    在祠堂告知祖先,望先祖们能庇佑她,庇佑全村人能躲避灾害,瓜瓞绵绵。

    她知道那时候全村老小,对她还有诸多疑虑,却因祖辈誓言,无一人对她不敬。

    而今天留下来接近一百五十的族人,此刻都在祠堂等着她,她知道此时已成功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有能力带着族人走向更远的地方。

    褚子兰走得很稳,思索着未来的路,思索着适合年轻的他们该走的路,而冯晏安此刻安安静静的陪在她身边,并不再多言。

    他知道她接来要面临的难题,不确定族人是否愿意走上这条路,在安逸、舒适的范围生活久了,若未到绝境,谁也不愿意再开辟新的出路。

    然而若一味守旧最终,总会带来灭顶之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君国历代皇帝要找的东西怎可轻易放手,更何况那东西本身就无法破解,为了弄清这一切,实现君帝的美梦,他会逼迫他们,严刑逼供、一人做筹码,一个一个杀,最后杀光长乐村所有人。

    如今只有反抗才是他们唯一生机,子兰该是重生之后才明白家族历史,所以才带着族人拼死一搏,也要挣出条出路来。

    就算是重生回来的他,也是绝望之时,无意被带回来的,他一个经历者都不知其中奥义,她及她们的族人如何得知。

    为蜃带着所有人清理完战场到祠堂已接近丑时,包扎过后的苟日新,苟睿沧和惊生向祠堂走来。

    各家各户叔叔伯伯、少年少女们一路上,相互分享着自己今日作战的情形。

    景炎带着景詹快步来到为蜃面前回禀着,村长家院子机关修复完毕。

    艾乾恪夫妇带着艾容亦上前回禀今日灭敌情况,秋伊、秋山带着小队检查完学堂、医馆,复原机关到得晚一些。

    院子里站满了族人虽已是深夜,可大家精神十足,满院子的讲话声、笑声,好不热闹。

    顾什和褚子平从远方走来,这样的场面褚子平一向是谨言慎行,像个大人一样。

    他走在前方,侧着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顾什,得到他鼓励的眼神,自己昂首挺胸的踏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一步一摇的大獒,气势十足。

    院子里的明己看着大獒,一步一摇跟在褚子平身边,看着就像只借势的狐狸。

    他掏出自己口袋里的肉干,朝着大獒的方向晃了晃,想将他引向自己。

    有人性的大獒撇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转过了自己的头,像是在说“哼,你留着自己吃吧,我才看不上呢。”这个时刻要给小主人挣面子,不能贪吃。

    明己看它慢悠悠的转回了狗头,莫名觉得牙痒痒的,成精的狗,了不起。

    哼,你不吃,我自己吃,手轻轻向上一抛,头一仰,嘴一张,肉干落在了自己嘴里,挑衅似的看着那成精的狗,嚼得特别很香。

    秋山看着这好笑的一幕,用手肘碰了一下他道“跟个孩子似的,还跟一条狗较劲,你要喜欢自己养一个啊。”

    “哎,你怎么知道我不养,没办法,我也想养啊,可其他的狗,都没有大獒聪明啊,听不懂我说话,也看不懂我的手势,只有大獒明白我的心,可它不跟我走,山哥,我的心受伤了,大獒又抛下了我,跟他主人去了,重点是他主人还经常缺他口粮,那时候都是我给它留着,那些都是我一口一口从牙缝里给他扣出来的。”

    “得了吧你,恶心得很,你和他一样贪吃,你看看自己,你和它一样胖。”秋山嫌弃的拍开明己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哼,总有一天我也要养只大獒”他在心里盘算要找族长给大獒结亲,生下一个聪明的小獒,他来养。

    惊生站在人群最里面,祠堂门外,这个位置他站了快二十年了,他从未进过祠堂,在他的认知里,没有功绩不配求得长乐村祖先庇护。

    今天他依然站在这个,他常站的位置,看着眼前这一院的人,与以往每次都不同。

    他们年轻,有活力,更是长乐村的未来。

    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大战胜利之后的喜悦,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经历过风风雨雨的澜钰和讨债门的老人们,此刻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柔情。

    以往他们在外小心谨慎,掣肘颇多,难得有一次,如今夜这般不损一兵一卒,还能歼灭全敌,且杀得畅快。

    总算是为外面牺牲的兄弟讨了一些债回来,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各位列祖列宗,看吧,咱们长乐村后继有人了,再也不用胆战心惊担心断后了。

    就在这时大家讨论的声音越来越来小,惊生抬头看着人群,自发的让出一条路来。

    那俊美的少年走到院子外便停了下来,目不转睛、静静的看着他们的族长,小姐一步一步往里走。

    是今晚的大将军凯旋归来了,大家纷纷在旁边喊着,族长,小姐,族长,小姐......

    一路走来站在祠堂匾额之下的褚子兰转身面对着大家,冰冷的为蜃带着众人单膝跪地,大声说道“禀族长,今夜屠狼一百九十九人,焚尸一百九十九人,一人被俘在审,一人逃出山谷,族人无伤亡,皆已在此,请族长指示。”

    褚子兰清冷的声音响起“起,进祠堂。”

    褚子兰诧异的看着跪在一旁的惊生,眼睛不受控制酸酸的、涩涩的。

    以前和父亲来时惊生叔总是默默站在门外,而今天他却是跪着的。

    她问过父亲,为何惊生叔不跪,父亲告诉她,惊生心里有道坎,放不下,跪不了。

    而今晚,那个倔强的糟老头,却和众人一起跪在她面前。

    她知道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铺路,担心年长的不服她,年轻的自己压不住,而族人受他照拂的颇多,看他面也不会为难她。

    褚子兰上前扶起惊生和挨着的苟日新,“麻烦惊生叔抚着点日新叔,咱们一起进去。”

    “是,族长,保证完成任务。”苟日新抢着回答,手紧紧的拽住惊生的手臂,强硬的、不容拒绝拉着他往里走。

    旁边的众人都看着这一幕,隐隐发笑,日新叔真是老了,耳朵不好使了。怎么是他完成任务,明明该是惊生啊,可在这庄严肃穆的祠堂,自己不敢笑,更不敢多嘴,只得藏着了。

    两人一起抬腿迈过那道门槛,终是进来了,苟日新长舒一口气,他知道他这老友从不进祠堂,总觉得自己不是长乐村生的人,没有资格拜祖宗,没有福气受庇护,所以牢牢抓住他,生怕他跟自己杠,耽误族长大事。

    从决定留下来,不进山的那一刻起,惊生就已经和自己协商好了,纵是红尘扰心神,也必须走这一遭了。

    从此跟着这小姑娘,保她平安,这小小的祠堂不算什么,今后的他是要护在族长身边的人,这道心坎,纵是千难万险,他今晚也是必须得跨过去的。

    跟在惊生和日新身后的是褚子平和顾什,顾什少在谷中,且他心里透彻,小姐看中的人就是父亲,那也是得客客气气敬着的人。

    父亲近三年常说,子兰变化太大了,看着都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反倒是像七八十的老者,看着风轻云淡,喜行不言色,实则是谋定而后动,直击要害,手法老练。

    褚子平看着自己腰间的锦囊,那是阿姐三年磨着惊生叔要的,专门给他要的,还嘱咐他时刻带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虽然自己好奇得很,可不敢违抗阿姐的话,至今还没打开看过,到是时不时的掂在手中,听响声应该有药丸,还有些其他的,不过锦囊本就不大,应该不是什么奇珍异宝,算了,就当是挂件了,还挺好看。

    他俩进门后齐齐站在褚子兰身前,众人有序无语进入肃穆庄重的祠堂,按以往流程,在族长的带领下告慰先灵。

    一跪,告慰先灵,未敢忘怀。

    二跪,祭祀祖先,自省己身。

    三跪,祖先庇护,瓜瓞绵绵。

    ......

    冯晏安站在院外,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宁静美好,听着身后庄严的祭奠,未来可期,低头看着挨坐在身边望着他的大獒,神游远方。

    也不知冯森有没有找到它,前世差不多现在这个时候,冯晏安独自守在陈国战场上。

    身边没有她,亦没有大獒,一日巡边回来在边境遇见一只流浪犬。

    它不像其它动物,感受到他一身戾气,就远远逃开。

    它就跟在他身后,他转身看它,也不跑,直直的坐着望着他,那样的眼神就像现在脚边的大獒望着他的眼神,平静、淡泊。

    当时他看着那流浪犬,就想起了在长乐村,愉悦短暂且不可再有的时光,就将它留在身边,取名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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