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一场春雷击碎霜雪,冬日离去,春雨已接踵而至。

    尉迟越凝聚内力的药材之差最后一味,她静静看着药方上缺的那味药,还有药旁标注的展府二字。

    此时展北临正伏在窗前的书案上,一边漫不经心地画着自创的鞭法图谱,一边等着这场雨的停歇。

    他最近总是魂不守舍。

    窗外屋檐下有只通体橘红的胖猫,那猫似乎看透他的不专心,一骨碌钻进他房里,趴在还未干透的图谱上小憩。

    院子里的梨花开得好,春雨淅沥,仿佛将那纯白的花蒙在一片薄烟之中。

    有些富态的美妇人从那薄烟中走出来,那妇人的侍女则跟在身后撑伞。

    “临儿”,侍女正在屋檐下收伞,妇人已经转身进了屋,看着失了神魂的儿子,她心中也阵阵叹息。

    “午间的饭怎地也不吃了?”

    她听说晨起后展北临就没进食,心想是不是老魏家的女儿前些日子出嫁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便不高兴得紧。

    “没饿”,这雨把他困在屋里,身子没多少用武之地,肚子就也不闹着要进食。

    展夫人却觉得知子莫若母,儿子到了懂男女情事的年纪,有个心上的姑娘正常,只是魏家姑娘嫁了,便要断了这绮思。

    而展家家底不错,当下朝堂也鼓励从商,自己在京城也算有头有脸,想要个方方面面都出类拔萃的姑娘来做媳妇也容易,万不必要孩子受这相思之苦。

    “儿子,娘问你个事儿”,展夫人落座在展北临对面:“你心悦哪样的姑娘?”

    她心里其实有些眉目,她知道自己儿子从小就喜欢魏家的如萱小姐,大抵就是心悦这种温柔善良,又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展北临心里却没谱。

    “不知道”,他放下手中的墨笔:“娘问这个干嘛?”

    展夫人只当儿子不愿意和自己说,嗔道:“你长大了,娘亲想帮你寻门亲事,不得先问过你的意见?”

    展北临一时语塞。

    他没想过要成亲,比起嫁娶之事,他对践行自己惩恶扬善的理念,散播锄强扶弱的义举更有兴趣。

    “不必不必”,他吓得端坐起来:“我没有喜欢的姑娘,也不想成亲。”

    这话听在展夫人耳中却变了味儿:“儿啊,你年纪轻轻,天涯何处无芳草!又何苦……哎!”

    展北临:“……”

    他突然觉得这话很难反驳,可他确实对这家那家的姑娘都不感兴趣,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儿比成亲更有意思,比如他新认识的朋友江逸,还有那个突然消失的飞虹苑美人。

    说起江逸,自飞虹苑一别,还没再见过,也不知他最后是否等来了佳人相叙。

    展夫人看他半晌没动静,以为是被自己说服了,便拍拍他的脑袋,退出去找人拿适龄姑娘的画像了。

    展夫人是个效率派,这雨还没停,媒婆便已经立在展府大堂外了。

    展北临被叫到正厅见客的时候,差点被媒婆们身上五彩缤纷的服饰亮瞎了眼。

    只见对面整整齐齐立着四位媒婆,高矮胖瘦都有,正是大名鼎鼎的京都四月老,高矮胖瘦四媒婆。此刻她们个个对自己露出友善满意的微笑,她们嘴上夸张的黑痣随着绽放的笑容变得越来越阴森诡异起来。

    展北临:“……”

    他正想对眼前的场景提出质疑,胖婆已经开了口:“哎呀呀呀,看看这是谁呀,这不是展大少爷嘛!真是一表人才呢~~”。

    她的尾音拖得很长,展北临甚至觉得她要就着这尾音唱一曲儿出来。

    高婆也开始附和:“可不是?展少爷这家世背景,加上这样貌,哪家的姑娘娶不着哟?”

    说罢还向外掸了掸自己绣着戏水鸳鸯的手绢儿,眼睛斜睨着,唇角微勾,把唇齿间的那声“哟”表现得淋漓尽致。

    接着矮婆与瘦婆也争相夸赞起来,边言语还边往他身前走,最夸张的胖婆甚至已经拉住他的袖子,几人飞来的唾沫星星点点落在展北临身上,竟让他险些快要握不住腕间的银鞭。

    矮婆生怕这桩生意落不到自己手上,看胖婆已经拉住人,依靠身高优势也赶紧往几人围出的空间里挤,推搡间将瘦婆嘴角那颗纸糊的假痣蹭到地上,没注意还反复踩了两脚。

    “张家的姑娘好!那姑娘我见过,生得白白净净的,家里早年间就在杭州发迹了,这刚到京城扎根儿,与展少爷真是绝配!”

    “胡说,女娃哪能只看样貌?李家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都好,还懂刺绣,娶回家多长面子!”

    “要我说还得看家底吧,那王家的姑娘……”

    展北临只觉得耳边嗡嗡,这聒噪的程度比那日飞虹苑一群争先恐后听曲儿的男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各位!”

    展北临压了压嗓子:“本人还小,还不考虑婚嫁之事,烦请这位胖婆先放开我的袖子。”

    他为了盖过这几位嗓门儿颇大的妇女争执的声音,自己在发声时掺了些内力,飘散在空气中的男音顿时显得格外厚重有力,把紧紧抓住他袖口的胖婆布满横肉的手都震得抖了抖。

    “还有这位矮婆”,他掸了掸自己终于获救的袖子:“你踩到瘦婆的媒婆痣了。”

    高矮胖瘦四位媒婆:“……”

    “谁说不考虑?”

    气氛正尴尬,大堂却拐进来个展夫人,她没被展北临的这点儿功力吓到,一个大跨步进了堂内:“儿啊,不小了,再过两年就是弱冠,现在可以考虑婚事了。”

    展夫人背后为她撑伞的婢女收了伞,又从自己怀里掏出几卷画像,跟着就要展示在他面前。

    展北临:“……”

    他真没想到,短短时间,自己能干的母亲就已经搞定了找画像,选姑娘,请媒婆这三件事。

    “这位是张小姐”,展夫人指着婢女手中的画卷,确认展北临看了,才将另一副取出来:“这是李小姐”……

    展北临须臾间被迫看了六位小姐的名师画像。

    “哪位姑娘更合我儿的心意?”展夫人扬眉问,看展北临没答,又接着道:“这四位是京城最好的媒婆,只要你看上谁,她们都能为你说成。”

    瘦婆刚捡起地上掉落的媒婆痣,看见上面被踩出的几道痕迹,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踌躇间听见展夫人把话题转向自己,又赶紧“专业”地将那蒙上层灰的黑痣戴上,露出标准的笑容。

    按照展北临的审美,六位姑娘都各有千秋,十分漂亮,可他当下真无心结亲。

    虽然以往的日子过得还算自在,但他仍有心中的理想未曾实现,这份他一直埋藏在心的理想若要实现,就如逆水行舟般道阻且长,要是早早娶了妻,却无法陪伴左右嘘寒问暖,不是辜负人家姑娘吗?因此这亲事他是绝不能答应的。

    “娘,您不是老说我还不懂事儿嘛,我还没长大,怎么能担起姑娘们的后半辈子?”

    “胡说,成亲了便自然长大了,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

    “停!”展北临眼见这个办法行不通,只好作罢。

    “儿啊”,展夫人语重心长,看展北临抗拒,只以为是这些姑娘他都看不上:“这样,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只要是未过门的,娘都去帮你说!”

    展夫人豪言壮语,她的性子展北临明白得很,平时都好商量,一旦拔高嗓门讲出感叹句来,那就是谁也没法动摇更改了。

    展北临:“……”

    几位媒婆继续争先恐后,十分努力地表明无论是哪家的小姐凭自己的本事都能给他讲来。

    展北临只觉得眼前的场面不是他能应对的,只想赶紧躲过一劫,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飞虹苑里半卧半倚的美人,也不管她到底是何背景,甚至不管是否确有其人,先推出去当了挡箭牌再说。

    “不瞒各位——”,展北临故作沉吟:“小生确实有位心心念念的美人”,他细细思索要怎么描述一面之缘的人儿:“她肌肤胜雪,面若桃花,眸似星辰,发如乌瀑,睫似羽扇,唇——”

    “打住!”展夫人听他组词越来越浮夸,赶紧制止:“说点有用的,哪家姑娘?”

    这还真难倒了展北临,别说是哪家姑娘,就连有没有这姑娘他也说不清楚。

    “这……”,他低头沉吟一瞬:“儿子也不知道”,他转身补充道:“不过我从未见过如此美貌之人,几位婆婆在京城只管找最美的,再让我瞧瞧便知。”

    胖瘦高低四位媒婆当真思索起来,可展夫人不信他的邪,顺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胡扯吧你”,她只当展北临为了逃避婚事胡诌了个美人出来。

    “真真切切!”展北临发誓:“我前些天刚在飞虹苑见过!”

    “飞虹苑?”展夫人气极:“长本事了?出入那样的地方了?还姑娘!花街柳巷的姑娘?我看你就是欠打!”

    展夫人边骂边追着展北临满厅堂地跑,展北临不好施展功力,只能任由她追着打。

    “娘!不是”,他边跑边解释:“她不是那样的姑娘!”看展夫人依然紧追不舍,只好用事实说话,他飞身跃出厅堂,立在门前的老树上:“我找到给您带回来,您一见便知!”

    语毕便一溜烟消失在展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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