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可展北临并没对撞在他手里的嫌疑犯做些什么,他甚至拉着阿越的手腕,转身去了间药铺子。

    时候不早,药铺子已经闭了半扇门,剩下的半扇也吱呀吱呀地正要合上。

    “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屋内的掌柜见着门外的人影,高声道。

    展北临单手支着剩下半扇门:“刘掌柜,我朋友受了伤,很是严重,麻烦通融一下,打扰了。”

    阿越眼尾一跳,眼前人脱口而出的“朋友”两字仿佛芦苇的香蒲,从她耳畔轻轻划过,留下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从没听过谁把自己称为“朋友”,这种感觉有点新奇,新奇到她多瞧了展北临两眼,又将这两字咂摸稍许,最后溢出一声轻笑。

    那掌柜已年近古稀,眼神不太清明,腿脚也不十分方便,他慢悠悠从屋内走出来,见着来人,顿时变了副和蔼的脸色:“原来是展公子,老夫眼拙,差点没认出”,他让徒弟把关好的半扇门打开,笑道:“快进快进,既是展公子需要,便是睡下了也得起来。”

    展北临跟着说了几句客气话,阿越没听清,她趁着空隙尝试着运了运内力,发现从吐血到现在,如此短短时间,有眼前人的功力治疗,竟真的松快了不少。

    展北临拣的都是上好的治伤药,他把包好的东西递给阿越,交代道:“我不知你为何如此伤重,但我常年习武,对内伤也有一点了解,这副药你拿回去煎,能去浊清血,让你伤好得快些。”

    阿越缓缓挑眉,盯着眼前一大包东西,又看了看展北临,像是见到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物:“你……在帮我?”

    她实在不明白,就算眼前这个傻子不知道自己就是迷晕他的罪魁祸首,单凭自己刚才的一系列奇怪举动,也不该得到如此……关怀吧,况且,自己还是与那罪魁祸首有关系的嫌疑人。

    展北临没回答她,只是说:“受了内伤,痊愈之前便不要再动用武功,轻功虽耗费内力少,可也最好别用,京城防守严格,屋檐上飞来飞去,容易被当作鸟打下来。”

    他自然是恐吓阿越,但这恐吓在阿越看来,只像是个不冷不热的笑话。

    出了药铺子,天已暗透了,展北临纵使再怀疑李不迟,如今也没有证据。

    若碰上的是那迷晕自己的女子,还可以将其扭送官府,安个偷盗钱财的罪名,而李不迟……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谢了”,阿越掂了掂手上的药包:“知道展少侠慷慨仁义,今日也算是见识了”,她笑道:“交你这个朋友不算亏!”

    展北临回身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似的,盯得尉迟越浑身不自在了,才缓缓开口:“你看着我的眼睛”,展北临表情严肃:“你认不认识一个武功不错,会使迷药,姿容绝世的女子?”

    尉迟越瞳孔一震,她知道展北临想找到自己,但听见他口中“姿容绝世”四个字,竟然有点别样的感受。

    她知道自己漂亮,但她从来没拿美貌去获取过什么,反而,她不喜欢别人对她的漂亮有任何评论或者描述,在她看来,美貌只能带来屈辱,每一句看似奉承的“美人”背后,都是不堪入目的肖想。

    她永远记得落难成为乞儿时,那些动了歪脑筋的小大人,半大点儿的孩子尚且心思龌龊,成人后的世界,更是肮脏到令人作呕。

    这也是她总将自己打扮成各式各样的男子的原因,不以真面目示人,假装是个性别中的强者,能减少很多麻烦。

    不夸张地说,沈席赞美她容貌时,她都时常有些轻微的不适,没想到这话从展北临口中说出来,竟让她觉得“姿容绝世”只是个不带任何亵渎的形容词罢了,甚至,还是个动听的形容词。

    她哈哈一笑,对展北临的夸赞接受良好:“展少侠莫不是患了臆症,若真有那么完美的女子,不如引荐给我瞧瞧?”

    “真不认识?”

    阿越重重点头:“真不认识!”

    展北临没看出什么破绽,但好不容易有点线索,他也不会就此放弃。

    他咄咄逼人:“你的伤怎么来的?”

    阿越深吸一口气:“展少侠,你真的很爱打听别人私事儿。”

    展北临微眯起眸子:“为什么不能说?”

    “也不是不能说”,阿越缓缓抬起头,将目光放到远处,似乎入了什么极其走心的戏,带着浓浓的惆怅:“其实,我有一个朋友”,她甚至哽咽了一声:“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此处停顿许久,久到像是真的在回忆幼时相伴的好时光似的,“突然有一日!”她拔高了音量:“那朋友趁我不备,在我闭关之时对我出手,打得我重伤在地,留下顽疾,好不凄惨呐!”阿越闭了闭眼,仿佛在强忍着不流泪:“算了算了,如此伤心之事,不提也罢!”

    展北临眉头紧皱:“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阿越“嘶”地一声:“你说巧不巧,她与我只相差一个字,正好叫做李迟!”

    展北临:“……”,他是疯了才信从李不迟口中蹦出来的任何一个字。

    看来直接问是问不出什么了。

    见展北临不说话,阿越问道:“不过,你为何非要找那女子?她偷你钱了?”

    展北临本想否认,但仔细一想,还是说道:“也不能说没偷。”

    “不该啊,你展少侠财大气粗的,也不介意那身外之物吧!”

    要真只是几张银票的事儿,他确实不会太放在心上,但那女子不仅使得十分蹊跷的迷药,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移到飞虹苑后院的大树上,武功高强不说,还不留痕迹神秘莫测,他实在担心那人来京的目的不单纯。

    可目前也没有能找到那女子更好的方法,看来只有找人盯着这李不迟,才可能有一丝机会。

    思及此,他转身踏步,飞身上檐。

    “嘿!”阿越叫住他:“等你找到那女子,记得给我瞧瞧!”

    展北临不再理她,独身消失在夜色中。

    阿越掂着那药包,正要回去,还没走出两步,就感觉到身后不远处坠着两人。

    想也知道是那展少侠派来监视她的,她浅笑,整理了两下刚被展北临捏出褶皱的衣袖:“看来这装束得多穿几天了。”

    阿越别的不说,轻功足以冠绝天下,想要甩掉那两个“小跟班”简直易如反掌,但她暂且不打算这么做。

    阿越笑意盈盈,让展北临对自己产生好奇,正是她计划的第一步。

    展少侠回到府邸时,天色已暗得极深了。

    展府有门禁,过了戌时,大门落锁,任何人不得进出。

    他掸了掸袍子,只能悄悄从展府屋外的高墙翻身进去。

    没成想刚翻到一半,便被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盯上了。

    他双脚还未落地,便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呼吸,吓得他踉跄一步,差点踩到墙角的花草。

    “唉呀妈呀!”他定睛一看,两步之外果然立着个人影。

    “长屿,你偷偷摸摸地想吓死谁呀?”

    长屿是展府的侍卫,原本是展家家主展鹤群专门安排来保护展北临的,可展北临武学天赋极强,根本不需要保护,真要打起来,长屿还并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渐渐的,长屿便成了帮展北临做些杂事的下人,说是下人,却更像是展北临的亲信,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几乎无话不谈。

    长屿看了看刚刚还扒在墙上的展北临,又看了看衣衫整齐,姿势得体的自己,深深的感觉被污蔑了。于是他指了指展北临:“这是偷偷摸摸”,又指了指自己:“这是光明正大”。

    展北临从不在这小事儿上跟人较真儿,拍拍沾了灰的袍子,跨步向屋里走:“你深更半夜的在这墙角干嘛?”

    长屿拦着他:“老爷让我看着,只要少爷一回来,就要领去见他。”

    展北临:“……“

    他就知道,娘在自己这里吃了瘪,就一定会找爹帮忙找回场子。

    “长屿,你看这时间也晚了,爹娘早也歇下了,我也累了,不如你让我睡一觉,明天一大早,你把我绑去给爹赔罪行不?”

    “不行”

    长屿是个有原则的人。

    展北临:“……我要是就不去,你打算怎么办?”

    长屿:“……”,他打不过少爷,也用不了强。

    “那我明天一早来接少爷。”

    识时务者为俊杰,长屿的背影十分坚决。

    展北临回了房间,他并不想面对爹娘的说教,脱了鞋靴,支着脑袋盘算明日几时几刻溜出门去才不会和家里的侍卫们撞上。

    他正想着,一只鸽子落在窗台上,月光笼罩着它光洁的羽毛,脑门儿正中的一撮绿色显得它和其它同类格外不同。

    展北临走上前去,将它脚上的信纸展开。

    “时机已到,贺州武林大会,务必夺魁。”

    他眉头一皱,将那信纸丢在屋内的烛火中,信鸽见他已将东西销毁,振翅投身于夜色里。

    五年一届武林大会,今年晚春将于贺州举办。

    夺不夺魁的暂且不论,首先他得去贺州参加才行,可他爹早已说过,不求展北临有什么作为,只求他一辈子呆在京城,安稳富贵,给父上母上两位大人养老。

    如今时间已经不多,展北临一脸愁容,他要怎样才能在不气死他爹的前提下,顺利出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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