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同样要去贺州武林大会的,还有正在被跟踪的尉迟越。

    作为帮门领袖,她早早就收到了武林大会主办方的邀请书函。

    按照惯例,每个有一定规模的门派都要派出几个代表来比试比试。只是阿越的情况特殊,她不准备派任何属下或者弟子参加,她准备自己上。

    不过,尉迟越也有关于武林大会的,令人头疼的难题。

    和展北临不同,她的难题自然不在出京。她的难题是体内的顽疾。

    好在只要拿到展府的最后一株药引,她的武力便可以支撑到大会比试结束。

    戌时已过,城中宵禁,巡逻的兵马司跟在打更人身后,浩浩汤汤而来。

    区区宵禁自然难不倒轻功卓绝的尉迟越,但那两个坠在她身后的侍卫不同,他们已经躲了起来,一边要看着阿越,一边又要躲避官兵,多少有点不太容易。

    于是阿越十分体贴地立在显眼的位置,生怕他俩看不清楚。

    说起来,幸好她提前让沈席租了间低调的小屋,否则要是去住飞虹苑,便算是让展北临的小小跟班们抓到了把柄。

    她进了屋,看着手里大包的药材,想着做戏还是做个全套,于是四处翻找,找出来个落了灰的砂壶,细细清洗一番,有模有样地煎起药来。

    药是涩的,弥散在初春还未尽数散去的寒气中,竟有些让人清醒的效用。

    煎药的时间不短,更深露重,阿越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正常且无趣,展北临的侍卫们只当是少爷想看看帮扶之人的日常生活,便放松了警惕。

    人的精气神儿一过去,很快就觉得乏了。

    两人找了两个不起眼的角落,互相眼神示意一番,确认对方也觉得没问题,便悄悄拿了些掩体将自己遮蔽起来,一人睡下,一人值守,轮起班来了。

    或许是阿越的行为过分单调,又无旁人谈天互动,不多时,原本值守的那个也睡下了。

    阿越药还没饮尽,耳廓一动,便听见屋院两处传来均匀的呼吸。

    她自然能听出气息的主人当下睡得十分酣甜,料想要是再过个一时半刻,怕是连鼾声都要起了。

    阿越唇角一扯,无语非常,她本以为今日便要安分地歇在这小屋了,没想到堂堂展少侠的小跟班这么不靠谱。她实在替展北临头疼,深吸一口气,嫌弃道:“啧,太不专业了!”

    敌人已安寝,她也不再耽搁时间,披上厚实的外衣,推门走了。

    飞虹苑。

    沈席天还没黑便已经等在阿越屋内,此刻时间太晚,早也独自靠在椅背上睡熟了。

    阿越飞身从侧面的窗户进来,见着歪歪斜斜睡得香甜的男人,飞起一脚踢在椅子腿上,震得沈席的百会穴都突突地疼。

    “哎哟我去!”他一个不察便摔了下去,一屁股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尾骨都像劈开一截,他正要发作,抬头便看见阿越装扮后的脸。

    他嘴角都快瘪到下巴上,啧啧两声,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腿:“对着这张难看的脸,我真想找你算这一踢之账。”

    阿越冷笑:“这么多年你都没找我算账,难道是你不想?”

    不是,是打不过。

    但沈席希望他尊贵的阁主大人能别说出来,最好能给他几分薄面。

    很明显,阿越不打算给他这个面子:“堂堂护法,人都近身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师父教你的武功都拿去喂狗了?”

    沈席无奈得很,像是只被兔子骂为什么跑得这么慢的蜗牛:“这你就怪得过分了”,他颤巍巍地爬起来:“以你的轻功,接近谁谁能发现?我本又不擅打斗,你这不是存心整我嘛!”

    说完他干脆重新躺在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要骂就骂吧,何必找那些借口”,他只当阿越今日心情不好,想随便找人发泄罢了。

    阿越不跟他纠缠:“行了,找我什么事?”

    既然睡着了都要等在屋里,想必是有着急的事儿。

    沈席从怀里掏出个暗红色的帖子:“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那安远侯府的侧室,邀请你去参加安远侯的六十大寿。”

    阿越翻开那帖子,排头写着“海云丰先生”五个大字,看来幽絮是把自己当作她的人际了。

    “那侧室说了,请海长老以她亲朋的身份出席,贺礼她自会帮忙准备,你只需要亲自去一趟就行”,沈席瘪瘪嘴:“要不是寿宴就在明日,我也懒得今夜来堵你。”

    本来邀请客人应当提前数日才礼貌,只提前一日告知,估计是那养容药膏前两日才见成效,幽絮一开心,今日才想着要趁这机会谢谢恩人。

    沈席见阿越没动静,问道:“那你去吗?”

    其实不去也没事,在沈席看来,他们是江湖中人,本来志不在朝堂,无需跟权贵打交道。要不是那药引的事儿,应当不会跟安远侯府扯上什么关系,如今事情已毕,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相忘于江湖,简单纯粹,十分合适。

    可他忘了,阿越曾给翰林院编修范迁下毒,若她真想远离朝堂,又何须招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去”,她将帖子一收:“自然要去。”

    安远侯六十大寿算是个大事儿,京城里不仅权贵,商贾之人受邀的也不在少数。

    于是展鹤群没空一大早教训儿子,展北临又逃过一劫。

    “长屿”,展鹤群一起床便吩咐他:“叫少爷收拾收拾,随我一起去安远侯府。”

    他本无意让儿子去见这些场面。作为他的独子,他向来只希望展北临能别惹事儿,清闲富贵一生便了,莫要参与任何有危险因素的事情。

    可昨日夫人也找他谈了,儿子现在郁郁寡欢,有机会带他多见见人,散散心也好。恰巧安远侯寿宴上宾客众多,若是觅得良缘,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展北临只好跟在他爹身后,乖顺得像只没脾气的鹌鹑。

    侯府今日热闹非凡,展北临脱下了他的紧束银袍,换上件湛蓝色的阔袖长衫,他本身长俊朗,如今更是添了分儒雅之气,一眼瞧去不像习武之人,倒像是饱读诗书的潇洒才俊。

    阿越远远便看见了他,只是如今她作着海云丰的打扮,也没道理上前打个招呼。

    “海长老”,幽絮今日打扮得十分华贵,举止也大方自信,跟前些日子丝毫不同。若不是阿越早见过她,还以为她才是正妻。

    离得近了,阿越见她脸上的细纹已看不出来,而且肌肤细腻,红润光泽,一看便是重得了安远侯的宠。

    她含腰拱手道:“姑娘气色不错。”

    幽絮笑得开怀:“长老明明早知道我是安远侯府的侍妾了,还一直唤我姑娘,莫不是讥笑妾身?”

    “怎会?”尉迟越含笑回她:“姨娘年轻,又美貌无比,时常叫我失神,忘了身份,如此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这话对一个已经出阁的女子说,实在颇有僭越,但幽絮与寻常女子不同,她的一切底气均来源于美貌,只要夸赞她美貌有魅力,便就是刚好拍在马屁上了。

    果然,她羞赧一笑:“海长老谬言,幽絮还要多谢长老相救,才终于得侯爷些许青眼,勉强过得算是舒心一些。”

    阿越对她的府内生活并不感兴趣,她只知道按照幽絮这个得一份宠便现一份眼的性子,等不了多久还是会过得惨兮兮的。

    就他们说这两句话的时间,路过且侧目的侯府内下人,少说也有数十人,可幽絮丝毫没看见似的。“可能是想把保养秘诀分享给别人吧”,阿越笑着想。

    终于摆脱幽絮,她趁众人都在互相寒暄之时,取了园中一枝早开的梨花,于指尖把玩。

    玩弄梨枝只是表象,她心生一计,不知不觉间便将她加了小料的毒粉藏在花蕊之中。

    “你是……海云丰前辈?”

    阿越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还未掸去最后几粒毒粉的尾指轻轻一颤。

    可她的慌乱只那一瞬,转身时颇为自然地将手指藏在梨枝后,与展北临对上目光之时,已经换上副笑盈盈的面孔。

    “正是老夫”,她瞟了眼展北临手中拿的闺阁女子的绣帕,笑道:“公子颇有英姿,怪不得得女子青睐。”

    展北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绣帕,脸刷地便红了,支支吾吾道:“不是,这只是个误会……”

    说完又觉得为何要对个陌生之人解释这些,于是转开话题:“在下展北临,会一点儿小功夫,听闻海云阁长老在此,便想着来露个脸儿,叨扰了”。

    他作揖行礼,目的明确,说的话也不扭捏,倒是直爽。

    不过他会的可不是一点儿小功夫,阿越心中明白,嘴上依然装作不知:“展公子,年轻有为,幸会幸会。”

    还不等展北临再回话,侯府内有人高声喊着肃静,周遭立即安静下来。

    安远侯从一众侍卫背后走出来,锦衣华服,尊贵无比。

    “诸位”,他声如洪钟:“诸位百忙之中前来崔某家宴,崔某十分感激,今日酒席一切管够,大家只管尽兴,莫要拘束”,宾客们此起彼伏地谢了主人家的款待,他又道:“崔某已及花甲,年事已高,身子早不如从前顺朗,该退下去养老了”,他笑道:“这么多年,崔某迟迟未立世子,只因为崔某子嗣较多,实难短时间看出孰庸孰贤,然如今崔某年老,随时可能有恙,世子之事,不能再拖了。”

    众人看着崔平身边的六位女子,一妻五妾,各个面色复杂,有期许的,有势在必得的,有心有不甘的,还有看好戏的。

    “我,崔平,愿立次子凡升为安远侯世子,望尔勤勉好学,不负我殷殷期盼。”

    崔凡升突然抬起头,仿佛难以置信的样子,他看了眼他的母亲,又看了看四周的兄弟们,待身边的下人推了推他,提醒他跪下谢恩,他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

    “他这么惊讶?”阿越心中疑惑,嘴上也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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