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赢

    依着展北临的性子,他本不会来这安远侯府,但昨夜接到密信,正不知如何同父亲言说,今晨父亲相邀,断没有推脱之理。

    况且,今日安远侯大寿,不出意外,那送信之人定会前来相贺,只要他去了,到时便有机会细细商议。

    “今日乃权贵家宴,着你这不入流的武斗之装像什么样子?”展鹤群横眉冷目:“速速去给我换了!”

    展北临很少见到父亲发脾气,虽然自己常做错事,父亲也时常头疼,但总归是爱子心切,对他总是宠溺的。所以他虽惧怕父亲的家主威仪,但每每能用些装傻卖乖的法子逃脱父亲的怒火。

    这回看来是气得不轻,展北临不敢多言,依着他换了身湛蓝的儒雅之装。

    没想到京中的姑娘们似乎很吃这套。

    他倒是没在意过,托范迁范大人的福,如今最受姑娘们追捧的,便是这俊朗的儒生相。

    一进门,展鹤群就单独走了,他生怕自己这个老头子在场,年轻人放不开,打搅了儿子的姻缘。

    展北临不知他的心思,但见他爹已经离开,便只记着自己心中的正事儿,在人群中四处寻找起来。

    “哎呀,公子小心!”

    一粉色绫罗裙的女子一步撞在他胸前,他一个不察踉跄一步,转手握住那女子手臂,止住了她的下坠之势。

    其实展北临虽在找人,但余光是瞥见了周围形势的,那粉裙女子离自己起码三个身位的距离,他是确信这距离撞不到人,才没再多留意的。没想到那女子竟像是冲他跑来的一样,一转眼就摔在他怀里。

    “姑娘没事吧?”他轻声询问,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几个女子娇笑的声音。

    “还是芙姐儿胆大,这么多人呢,就敢往人公子身上倒。”

    “那可不,芙姐儿坚信自己的姻缘就得掌握在自己手上,她可不会等着爹妈去相看。”

    “你们小声点儿!碍着我听他俩说话啦!”

    “……”

    那粉裙姑娘一抬头,笑容明媚:“我没事儿,惊扰了公子,公子不会责怪吧?”

    展北临:“……”,他猜他是被勾引了,但他不敢相信。

    那姑娘见他不说话,也不尴尬,借由展北临扶稳自己的手,塞了张飘着香粉味儿的手帕给他。

    她半倾在他耳畔:“公子也听见我姐妹们的话了,想必也不愿意我一个姑娘家,被看笑话吧?”,说完她将那绣帕塞得更紧:“我是京都丝绸商,王显家的三小姐,单名一个芙字,清水出芙蓉的芙。”

    展北临将她向外推了推,她立马补充道:“看见那边的姑娘们了吗?你若拒绝了我,她们都要争相来公子眼前试试魅力。”

    王芙可不是傻子,见展北临油盐不进的样子,便知其心思不在男女之情上,定是不喜女子叨扰,然则以更多叨扰来压制他,他必束手就擒。

    果然,展北临服了:“王芙姑娘,手帕我替您先收着。”

    王芙也不纠缠,对他莞尔一笑:“看公子你心不在焉的,我就不问公子名姓了,将这帕子拿在手上,就当是本姑娘帮你挡桃花了。”

    那几个女子见展北临收了绣帕,便停了看好戏的心思,揶揄道:“还是芙姐儿厉害,这一来,王伯伯也不必再费心择婿了呢!”

    展北临没再去听她们的闲话,也不关心那王芙姑娘看似越矩的举动,是否只为了找个拒绝父母说亲的托词。他的心系在出京的事情上,还好目光一转,便见着了水榭处一身便服,精神矍铄的老头儿。

    展北临走上前去,见那满头华发的老头儿在看水中的锦鲤:“苏大人好雅兴。”

    苏大人没有回头,他将十指竖在唇边:“嘘,别打扰它。”

    展北临便就等在他身侧,等到那锦鲤摆摆身子游走了,才又开口:“贺州武林大会,为何必须夺魁?”

    自大雪夜一别后,苏赢如今已是当朝丞相,谁人见了都难免畏权自谦,展北临却不然。大雪夜里尸横遍野,他虽在政见上支持苏赢,这件事却始终是他的心中刺,每每想到,依然难免心有自责。

    苏赢心里明镜似的,本想晾晾他,让时间消磨他心中的不适,可没想到这么快,却又不得不再用他:“想要打击如今横行霸道的帮派势力,从朝中制度改革下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要从内部瓦解他们”,苏赢向池塘里投入一颗细小的石子儿,鱼儿们立即四散游去:“武林有武林的规矩,单以强权压制只会适得其反,而你就像是这颗石子儿,一石激起千层浪,敌人便就是这些鱼,四散逃窜,才有机会各个击破。”

    “你知道每届武林大会的魁首,不仅能为所属帮门带来益处,还能获得参与武林盟会的权力”,苏赢盯着他:“进了武林盟会,你便算是迈出了一大步,到时候,江湖的一切动作你都知晓,你再与我密切配合,重塑这武林一定事半功倍。”

    展北临看着他的眼睛,虽皱纹遍布,却炯炯有神。说到重塑武林时他双颊充血,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一提起来,这个白发老人顿时爆发出少年的神采。

    展北临被他的信心感染,笑容一瞬间明媚起来:“我必竭尽全力!”

    即便他并不是自视甚高的人,对武林大会将会遇到的对手也知之甚少,但只要有了明确的目标,便像是钻研骑射之术的人有了靶子,哪怕靶子还在山的对面,这种挑战也让他热血沸腾。

    也许这便是少年的志气,拥有天地不惧的风华。

    “不过”,展北临备受鼓舞,但也没忘了他心中的疙瘩:“最近京城里倒是出了点怪事儿。”

    他将自己在飞虹苑被人迷晕的事儿,以及昨日遇见李不迟的事儿统统告诉了苏赢。

    “我也察觉了”,苏大人告诉他:“自年节一过,京城里江湖中人的活动痕迹便突然重了,这在近二十年来都是未曾发生的”,苏赢皱了皱眉:“我估计,这和今年的武林大会有关。”

    “武林大会并不在京城。”

    苏赢摆摆手:“我们想趁武林大会剥削如今武林帮派的势力,也许他们也想趁武林大会摆脱朝廷的控制,获得更多绝对的利益。”

    “他们想对朝廷不利?”

    “现在还说不清楚”,苏赢拍拍他的肩膀:“那个李不迟,我帮你查查,但如今正开年,进出城门的人多,何时能有结果,或者能不能有结果都难说,现下你只能盯紧他,正常交往,多加防备”,他轻声说:“至于飞虹苑,我会找人看着,你不必费心。”

    该说的都说完,展北临正要走,远远地便见着他爹朝这边来了。

    “对了”,苏大人告诉他:“海云阁的小长老来了京城,还和几位大人的家眷都产生了点儿瓜葛,他今日也来了,你有空便去会会他”,说完便准备好一脸笑容迎接展鹤群:“我也好久没和你爹小叙了,没事儿你便先走吧。”

    要不是他爹远远便盯着他手中的绣帕一脸慈祥,他或许不会溜得那么快。但他看见了他爹的表情,一会儿肯定要抓着他问东问西,说些恼人的话。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展北临二话不说,循着那海云丰的位置,转身就逃了。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那海云丰竟然十分的……美丽?

    其实单从容貌上讲,除了显得细皮嫩肉的,海云丰并没有很醒目的长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执花回头的刹那,竟叫展北临联想到了玉环羞花。

    “咳咳”,他正对他莫名其妙的联想感到难为情,安远侯却突然当众告知了久久未定的世子之位最终花落谁家。

    “他这么惊讶?”海云丰该是对京城的事情不熟悉,见崔凡升一脸震惊的样子,疑惑道。

    “长老有所不知”,展北临解释道:“这安远侯有三子,嫡出长子,庶出次子,和外室所出的孩子。”

    “虽然三人都才能平平,但嫡长子一般会优先获得继承权,安远侯把世子之位给庶出次子,其实不太正常。”

    阿越看了眼崔平身旁的正室夫人,她虽努力保持笑容,但显然已经不太挂得住了。

    看来……嫡长子并非最受宠的那个。

    阿越低头瞟了眼手中的梨枝,原本听闻那一看就很蠢的嫡长子酷爱梨花糕,打算将这加了料的东西混入厨房,送给他尝尝的,现在看来,要换目标了。

    “嫡长子就那么不受他爹待见?”阿越随口问道。

    “是身无长处,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展北临又觉得别人家的密辛,不好随便讲给旁人听,况且这人还是未曾谋面,不知是敌是友的存在。

    阿越见他不说,也不再追问,反正世子之位已经尘埃落定,如今对安远侯府来说,最重要的肯定是那新世子崔凡升,要是他出了问题,崔平必然会竭尽全力保全儿子。

    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如何将毒粉下到崔凡升身边了。

    她正想着,便见到幽絮从台上下来,一转身,神神秘秘地向一旁的假山石处走去。

    展北临拱手向她见礼:“凡升兄是我朋友,今日喜事加身,在下没有不去恭贺一番的道理,长老见谅,失陪了。”

    阿越一笑:“哪儿的话,快去快去。”

    人一走,她立马朝幽絮的方向追去,她倒要看看,那小娘子鬼鬼祟祟地是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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